回忆

    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又回到了十五岁的时候,刘铭晟坐在我家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我小时候写的日记狂笑,他指着一页纸上圆圆的字体说“你居然把我写的情诗抄在这儿了。”我坐在他的身边,用手顶着一边的脸庞,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他微微弯起的睫毛,光线在他的睫毛上跳跃,像无数滴小水滴一样,他的睫毛被打湿,发出黑亮的色彩来。

    他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几行字,手指像打了石膏,弯曲地抓着我的日记本,右手的食指在纸面上慢慢地摩挲,他的嘴角蠕动了半天才说“我十二岁时班里流行写情诗,我也想写,但不知道写给谁,那时候想你还不懂事,看不懂情诗什么的,就算写了也不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所以就精心酝酿了这样一封情诗给了你。”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可惜那时我才八岁,还不精通博大精深的中国汉字,把这些连在一起的句子随便地理解了,压根不知道它是一首情诗。

    他的手指继续摩擦着粗糙的纸面,阳光从窗户外洒进来,穿过高大的盆栽,落下斑斑驳驳的黑色影子。

    “我相信

    我们前世便是情人

    经历了一世的爱情

    把这场爱情化为誓言

    刻在古老的三生石上

    所以,我说

    我们这一世也将是情人

    下一世也必定是情人”

    我伸手拿过我的日记本,咂咂嘴“没想到,你那时挺有才华的,读着怎么觉得朗朗上口呢,尤其这一句”我的手指指向一行圆圆的字体“‘所以,我说,我们这一世也将是情人,下一世也必定是情人。’真是好听。”

    我转过头看向他的脸,那张脸一动不动的低着,像是在思考某件事,一定是那种在心里很重要的事。他的脸是好看的,一张除了青春什么也没有的脸,他的眉毛很粗很黑,像是墨水浸染的一般,高高的鼻梁在光线里勾勒出美丽的轮廓,一半的嘴依然划出半个微笑,他的脸上的皮肤是细腻的,细腻的令人想要抚摸,甚至是亲吻,可我才十二岁,我不会想到去亲吻一个人的脸颊,这种事情总让我满脸通红。

    他的眉毛抽动了一下,嬉笑道“那是自然,可惜我学了理科,否则就可以当作家了。”

    梦境又一转,转到了另一处场景,刘铭晟拉着我的手,我们一起穿过人群集聚的地方。

    他始终拉着我的手,他说为了安全。

    我们看着人群里熙熙攘攘的红色在飘荡,午后尘土飞扬的马路上,车辆的后视镜上插着鲜艳的红旗。

    他拉着我的手,手掌很有力量,能感觉到靠在我指背上的他的手指关节。

    我们远离一个闹市又挤入一个更为热闹的闹市,他用力把我拉扯着走到他的旁边,人群里烟火的味道无处不在,每个人从眼角折出的皱纹都在阳光下开着金灿灿的花。

    我问他我们要去哪儿?

    他说不知道。

    我都习惯了他突然大发神经的到我们家把我带出来,拉着我穿过市井,听人群里的喧闹,看匆忙走路的人和一辆一辆飞驰而过的汽车卷起的尘土。

    他在做很多事情上都是一个充满逻辑的人,可以独当一面地处理许多事情,甚至在大人中间自信地侃侃而谈着自己的观点,但是在我身上总表现一种神经质,会无理由地摸乱我的头发,低头看我生气的样子,会拉着我在街道上晃晃荡荡,等我把自己能说的每句话都说出来,最终像个干瘪的气球一样任由他拉着,在空气里寂静地飘荡。

    他会说些我听不懂的故事,或者给我买些好玩的东西,这就像交易一样,我陪他闲逛,他就要给我某样东西来作为劳动费用。

    我突然地从梦里缓缓醒来,那个梦什么也没留下,只留下了酒后残剩的痛苦,那是种头痛欲裂的感觉,我捂着脑袋难受地翻来覆去,很想让自己再次陷入睡眠,但是这种昏昏迷迷的状态一直持续着,我挣扎着坐起来,靠着墙,让自己清醒一会儿。

    梦里的感觉就像长在了身上,把那些岁月里掩藏的回忆拉扯撕裂,填充在我的身体里,直到我醉倒在那片回忆里。

    这样的梦总是翻来覆去地覆盖在我的夜晚里,而这些梦不是我对于他的臆想,而是我们经历的一个一个清醒又温馨的时光,我至今清清楚楚地记得和他在一起走路的感觉,清清楚楚地记得他对我说的每一句话,这些东西没有被遗忘,他们长在了我的身体上,牵动着我每一根痛的神经。

    墙壁冰冷的像一块冰,顺着头皮感受到彻骨的冰冷,我的呼吸在空气里融化,好像看到了光斑在床头阳台的窗户里透出来,它逐渐扩大最后包围着我的身体,裹挟住一些冰冷。

    那种温暖似乎是他带给我的,他是刘铭晟,不是街上碰到的行人,不是随便凑合的人,他是刘铭晟,是不用说话也可以感觉到存在的刘铭晟。

    在我十四岁的某一天,他拉着我穿过人流,坐上绿色的公交车,那是一个傍晚,夕阳的红渐渐消失在了远处的地平线上,只能看见远处建筑的黑色轮廓和缥缈的灯光。

    我们并排坐着,公交车里寥寥的几个人,在几站之后都没人了,空荡荡的车厢地板在晃动,车窗外,这座城市的霓虹渐渐燃起,像是打开了一个可爱的八音盒,公交车的音响里开始响起一首音乐,那首音乐如同流水一样,灌入人的五脏六腑,我觉得身体被一种莫名的气氛所感染,我开始意识到自己身处一个浪漫的无以言说的环境,车窗外彩色的霓虹在闪烁着,我身旁的刘铭晟静静的坐着,他那时穿着一件高中的校服,深蓝色的校服,宽大,他的身体静静地靠着坐背,车窗外的光把他的半张脸都吞噬了,让人觉得此刻的他那样的寂静,他侧着脸看车窗外,突然淡淡地说“就喜欢一个人和你这么待着。”我盯着他的脸“啊?”那时我希望他突然转过身,捧着我的脸吻我,说一些情话,即便那时我们还保持着几年的暧昧,从没有突破朋友的圈禁,但我渴望他突然的吻把我变成大人,我的脸慢慢地被晚霞染红。

    他转过脸,看着我的眼睛,我原以为那双眼睛里应该盛满这个环境孕育出来的浪漫的,可是他的眼睛平静的像大海深处的海水一样“就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有另一个人陪着。”

    我点头,听懂了他说的意思,心里却是悲伤的,他还是没有勇气和我说在一起,我们是两个藏匿内心的爱人,即便我们都知道彼此对于彼此有非同一般的感觉,但谁也没有勇气去打破。

    我的身体软下来,把头侧向车厢里,看着摇摇晃晃的拉环,音乐在随意飘荡。

    刘铭晟的手突然碰到了我的手,他的小指附在我的小指上,我用余光看向他,他依旧侧着脸看窗外,但他的嘴角是笑容,像晚霞一样美丽的笑容,我低下头看着靠在一起的手指,嘴角不自然地上翘,抑制不住地心跳,又连忙侧过脸看车厢内,但是心跳越来越重,它跟着音乐欢快地跳动。

    我从回忆里挣扎出来,拿起手机看看消息,同部的那个女生给我发了好几个消息,都是昨天晚上发的,我打开来。

    第一条:你明天看到我发的消息一定会撞墙的

    第二条:你喝醉酒后简直就没有人样,现在整个学生会都见识到了你喝醉的鬼样了[猪头/猪头]

    第三条:你估计以后也没脸见那个艺术部的小学弟了,他昨天抱了你一路,我想他对你现在只有憎恶了[坏笑/坏笑]

    第四条:刘明生是谁呀?[疑问]还不如实交代?

    第五条:现在你可以为你的羞耻心默哀三分钟,千万不要哭[抱抱]

    我放下手机,状若木鸡,转头狠狠地把自己的脑袋敲在墙壁上,我开始努力回想昨天喝醉酒的事儿,我是一个喝醉酒就断片儿的人,但也是个努力回想就能想起来的人,在我想了一早上之后,终于在下午想起来了一些细枝末节,果然如同部地女生所说,感到羞愧不已。

    我找别人要了吴伟嘉的□□号,加好友,结果被对方拒绝,我又再次加好友,附带上验证信息“昨天替你喝酒的学姐”

    他这才同意。

    我抱歉的给他发消息“昨天实在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好久他回消息“没关系,你替我喝酒了”我又发消息“还是得感谢你,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回来呢?”他回我“真没关系,你不用那么客气,以后都在学生会做事儿,需要帮忙的时候还很多呢,到时候肯定麻烦你的更多。”我回道“那好呀,以后需要帮忙的时候就给我说,我一定鼎力支持。”

    我放下手机,仰面朝天躺在草坪上,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享受着傍晚凉风的吹拂。我许久没有和一个人共同躺在草地上看星星看月亮了,这种生命的缺憾没有办法填补。我们的一生会遇到很多人,但不是每个人都恰到好处的应和着你生活的细枝末节,那些能陪你把幻想变成现实的人实属难得,在你浩浩荡荡的生命里短暂地存在,最后和你们的故事一起消失在了跌宕起伏的生命长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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