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

    真不知道临近期末的元旦有什么可过的,要不是部长下发的任务让我们征集元旦文稿,我都觉得它就是个日子。

    在网络上发了征稿的消息后,我面对着电脑泛出的银白色光辉,抿了一口咖啡,那是没有加糖的咖啡,因而带着点苦涩。

    门是在那一刻被推开的,他站在门口看着我,抿了抿嘴。

    是那天那个小学弟——吴伟嘉。

    我把咖啡放在桌子上,望向他“有事儿吗?”

    他走到我跟前“元旦举行晚会,主持人临时出了问题,我们部长让我过来借个人。”

    杯子冒着热气,里面灰色的液体像是凝固住了一样。

    “我们部长没在,你借人得找我们部长借。”

    他的手蹭了蹭自己的衣角,显示出一种小孩子的拘泥来,那种样子可爱极了,加之他的五官小小地挤在一张巴掌大的脸上“你们部长在哪儿呢?”

    我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是中医院的人,你知道的,中医院的都是思想上的疯子,我也不知道他这会儿是不是又突然想听山上的钟声,感受自然界的五行之气,然后就在那鸟不拉屎的山顶上过夜,那里可是没有信号的。”我本是开玩笑的话,但进了他耳朵,他却信以为真,着急的抓着耳朵“这可怎么办,明天晚上晚会就要正式开始了。”

    我瞧着他认真的模样就想笑,但又忍住,随手端起桌子上的咖啡,握在手心里“我可以找着他,不过你这就要欠我一个人情了。”

    在我刚说完这句话时,门被推开了,我们部长迈着豪放的步子,手里拿着一沓子纸走进来“我已经为下次广播主题找了一堆的资料。”

    部长进来之后,发现我静静地看着他,那个小学弟也静静的看着他,他张着嘴巴,静默地站立着,享受着被我们俩盯着看的感觉。

    我一笑,又把杯子放下“你看,人我不是找着了吗?你这次欠我一个人情了。”我厚脸皮道。

    他完全忽略掉了我这句话,转身对着我们部长“你好,我是艺术部的吴伟嘉,我们部主办元旦晚会,可是主持人临时出了问题,所以我们部长让我过来找你借个人。”

    部长安排了人后,吴伟嘉就走了,走的时候还回过头来看了看我,眼神里透出一股小孩子的单纯。

    部长把一沓子纸放在我面前“这是我为元旦过后广播内容定的主题,里面还搜集了一些名人作品里的话,都是些很动听的话。”

    我翻了翻那些纸,有很多话,都是些情话。

    主题两个字用特大的二号宋体字写在第一页上“爱恋”。

    真是个老土的主题,我的内心排斥着这个主题,这个主题其实很好做,关于爱恋每个人都有一箩筐的故事,我们可以很轻松地就以这个主题而混一周,可是……

    “主题太无聊了,部长,你不会是在完任务吧?”我毫不犹豫地抬头看向部长

    他点点头“我就是挑最简单的主题,现在期末了,大家都开始复习了,时间简直就是钻石呀,还哪有时间去认认真真地做个主题,然后为这个主题去搜集内容。”

    “但也不能这样完任务,爱恋这样的主题大家都听腻了,这一学期就整过五次这个主题。”我重重地读了那个“五”字,希望他听得清楚。

    他用手敲了敲桌子,很无奈地说“既然你不想整爱恋,那你说还有什么可以整的?现在临近期末,所选主题必须便于寻找内容……”

    “暗恋”我脱口而出,我似乎看到了自己说话时哈出的白气,混着冰冷的空气,在这个不大的新媒体工作室里飘荡,最后在遥远的空气里渐渐升华。

    暗恋,是个多么美好的词,它比爱恋少了那么一点点浪漫,但却有着它独特的情愫存在。它没有爱恋的彼此相知和相守,但却有爱恋本质上的纯粹,而且它可能还将这份纯粹扩大了。一个人暗恋一个人的时候,除了爱是什么都不用想的。

    我也曾很长时间地暗恋过一个人,用着最好的年纪时最单纯的情感去暗恋一个人。

    他在我的感情里不断地跳动,牵扯着我整颗心的跳动,直到我跌进他缔造的漩涡里,一个人默默心跳,默默欢喜。

    而这样纯粹的暗恋在每一个校园的每一个女生的身上都默默地上演过。

    我毫不犹豫地新建了一个文档,打出了几行字“你是否无意中因为他回眸的一笑而牵动了整颗心的欢乐?你是否曾在他身后走过长长的马路,看着他的背影,把整个世界都删除?你是否因为他而喜欢一首歌、一本书,乃至一座城?”

    我把电脑转了方向推到部长的面前“这就是暗恋,暗恋的内容很容易搜集到,而且我们一旦播出,还可以唤起大家对于最初爱恋的美好印象,不是很好吗?我们可以结合讲故事和听音乐的方式,让暗恋呈现它独有的单纯,却又拥有爱恋的浪漫”我侃侃而谈,部长看着我电脑上打出的两行字,左手顶着下巴思考,从他嘴里吐出两个字“可以”

    那一刻,我居然心里涌起的不是兴奋,而是责怪。我又给自己揽了一件事儿,部长走后,我毫不犹豫的地脑袋磕在了桌子上,使劲儿的敲了两下,疼,很疼,但是再疼也不能把自己揽的事儿收回去了。

    我抬头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字。

    暗恋。

    第一个奔进我脑海里的居然不是刘铭晟,而是另外一个人,慕晓晓。她是我的闺蜜,和刘铭晟不同的是,她不是从生命之初延伸出来的人,而是后来才走进我的生命,并渐渐占据我生命情感的一部分,慕晓晓是我五年级那一年搬来我们小区的,年纪和我一般大,我依然记得我和她初次见面的场景,她扎着两个辫子,穿着水手服,站在小区门口,她的妈妈拉着行李箱,烫着好看的卷发,戴着紫色幌眼睛的耳机,我没有见过太多好看的人,但在我的印象里,慕晓晓的妈妈是顶好看的,她的卷发柔软而细密地披散着,白色宽大的风衣包裹着她瘦小的身体,紫色的耳机又给她一种特立独行的飒爽,整个人浑然如同一幅画,立在小区门口,引得进出的人侧目张望,我也是侧目张望的一员,那时我心里想,自己以后要是也能这样漂亮该多好,我当时是和刘铭晟一起回家的,我问刘铭晟“你觉得那个阿姨好看吗?”他摇摇头。但刘铭晟的否定依然没有改变我对慕晓晓妈妈的看法。

    后来,妈妈经常邀慕晓晓的妈妈来我们家做客,我询问后才知道慕晓晓的妈妈和我妈妈在同一家美容院工作,那时我是兴奋地活蹦乱跳,觉得自己可以经常看到这对美丽的母女俩,这是件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兴奋感,我艳羡着她们母女的美貌,但不单单是男人对于女人身体美貌的那种普通地艳羡,而是我看到了她们靓丽容颜下特殊的性格,那种性格才是真的耀眼。

    慕晓晓的妈妈站在小区门口的那个下午,她灰色的风衣在寒风凛冽里飘荡,旁边的慕晓晓望着陌生的小区,她们如同被时光隧道递送过来的新人类一样,给这个普通又乏味的小区注入了新鲜的血液,之后常常可以听到喧闹的音乐声从慕晓晓家传出来,她的妈妈总穿着酒红色的连衣裙站在阳台上唱歌,她还常常跟陌生人聊天,请他们去家里喝茶饮酒,许多的大人对于慕晓晓妈妈的热情都嗤之以鼻,他们大多觉得一个女人过于热情是不矜持的表现。

    不过我的妈妈是喜欢那种欢快的,她说一个人生来就是寻找快乐的,而慕晓晓的妈妈是个会寻找快乐的人,所以,她经常邀请慕晓晓妈妈来我们家做客,还拉着她购物,我们两个小孩子也走得更近了,慕晓晓常常在我们家睡觉,占据着我的睡衣,我抢自己的睡衣,她就大喊着要陪我裸睡。这是我万万接受不了的,所以就让妈妈多备了几件睡衣。

    很多个早晨我们都是一起醒来的,有时在她的家里,有时在我的家里。

    我们总是以一种很亲密的姿态缠绕在一起,度过青春很多个夜晚。

    很多个清晨稍稍开启的眼帘会看到窗外的和风吹动了淡蓝色的窗帘不断地向上翻起,忽隐忽现的光线打在白色的书桌上,我揉一把自己的脸,翻身朝里面睡。

    “呀,你压着我的腿了。”慕晓晓娇柔细碎的声音从我身体下方传来,那一声像是从地狱里传出来的,带着压抑和绵软,但不缺失少女的天真。

    我会闭着眼睛,丝毫不理会那个声音,继续陷入自己的半梦半醒中,缠绵在睡梦的边缘,一个人影从我下面立起来,头发蓬乱的如同鸡窝,揉着眼睛,拉扯着自己胸口的衣服“林叶,你压着我的腿了。”她再次发出娇滴滴的声音,这次声音更为清楚,我嗯哼了一声,继续缠绵在睡梦边缘,我没有清醒,亦没有睡着,只是享受着睡觉的感觉。

    她从我的身体下拉出自己的腿,自言自语道“你真的是猪。”

    然后她倒在了我旁边,看着我睡觉的样子,我没有睁眼,但能感觉到她看我时仔细的模样,她似乎是撑圆了眼睛在看我,从我的额头一直瞧到我的鼻子,直到我实在受不了她这种细致的观察,我睁开眼睛“你别再看了,我身体都要长毛了。”

    她拉开被子,钻到我的怀里“哪里,哪里,快让我看看。”她会伸出她的手,伸向我已经向蓓蕾一样的胸部,我怎么挡也挡不住她的攻击,只能羞涩地咯咯咯笑,使劲儿地推她,边推边发出清脆的笑声“走开,走开,色狼。”

    被子被我们踢到了床下,窗帘更肆无忌惮的舔舐着旁边的墙壁,忽隐忽现的阳光打在白色的书桌上,发出耀眼又灿烂的光。

    初二的时候我们躲在卧室里偷偷拿着她妈妈的化妆品,把彼此画的跟大脸猫一样,然后指着对方的鼻子大笑,在她妈妈开门的瞬间,钻进被子里,秉着呼吸装睡,被子里空气细密的像含了糖一样,我轻轻一吸,就感觉到她身体里温柔的气味钻进我的鼻孔,柔软了我的心。她拉着我的手,手是滚烫的,我们笑着,但使劲儿憋着不发出任何声音。

    等她妈妈走后,她悄悄地问我“你有喜欢的人吗?”我一顿,脸红了,被子里有点缺氧,使得我的呼吸都变得紧凑,细细的汗珠在额头凝结“有。”我的脑海里是刘铭晟的样子,他走在前面,我遥遥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离我忽而近忽而远。

    “谁啊?”她凑得离我更近了,我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感觉到身体热烘烘的,好像一个人从身后抱着我,他的身体太热,所以我也感觉到热,我渐渐热的迷迷糊糊,只轻轻地说“不告诉你。”她松开我的手赌气地说“切,不说就不说。”

    她转过身,背对着我,把她的脊背露给我,我拍拍她的脊背,她的脊背瘦弱,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背上的脊椎“你生气了?”她不说话,装作睡觉,还发出细微的呼吸。

    “你别生气了,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我还太小,可他太大了。”我贴在她的脊背上,她的脊背真的很瘦,那竖在脊背中央的骨头垫着我的脸,但是温暖。

    “我也是,我喜欢的人也比我大,可是他很温柔,笑的时候很好看。”她静静地说,我紧紧贴着她的脊背,竟然感觉到她心脏的跳动,薄薄的衣衫透着一丁点汗味儿“林叶,你知道吗,一看到他我就觉得这世界上的一切都是温柔的,我就会想到和他在一起生活的样子,即便我知道他不喜欢我,可是依旧会不切实际地幻想。”

    “我知道,”我竟然哭了,眼泪从眼眶里跳出来,在我的眼泪越过鼻子要沾湿她衣衫的时候急忙撤离,我咽了一口唾沫“我知道那种感觉。”

    从那时起我便知道慕晓晓暗恋一个人,她爱着他的每一个样子,爱他转过身的回眸一笑,爱他在阳光下骑自行车经过时带动的一缕微风,爱他坐后的奶茶店里的座子,后来的后来高中时她说她爱那个人爱别人的样子。

    我听了后难过的哭泣,抱着她“那你为什么还要爱他,他都爱上别人了。”她抚摸着我长长的马尾,轻声说“没办法,他笑得实在太好看了,他太温柔了。”

    就这样,她一直一直暗恋着一个人,没有什么时间概念,也没有什么值不值得,直到那个人对他怒目而视,对他大吼大叫,她才停止了所有的幻想,剩下那份情愫。

    我和慕晓晓是可以一辈子做朋友的,那时我们一直这样认为,我们给彼此的手腕上画上好看的钟表,她说,时间不走了,我们就可以一辈子都这样在一起。而手腕上的手表早已被岁月的洪流冲洗干净,剩下的都是空荡荡的回忆。

    这是放寒假前的最后一次广播,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情感,我竟然主动请缨负责了这次广播的前前后后所有的工作,从内容收集到广播,都由我一个人负责,其他人只是帮我把内容进行删改,有时候熬夜到通宵的时候,我仅仅用一种莫名其妙的毅力来支撑自己,我在这段时间都是双眼通黑,每天如同行尸走肉般,但是心里却清透的像一杯水,没有波澜和起伏,只有透明的颜色,我想,这次关于暗恋的广播是我对慕晓晓的一场怀念,怀念她给我的那些温暖的清晨,怀念她给我涂的亮丽的指甲和美丽的妆容。

    或许这场广播也不单单是对穆晓晓的怀念,一部分它还是给刘铭晟的,毕竟我也曾耗费自己十几年的时光来暗恋他。

    广播还收到了很多学生投稿的关于“暗恋”的故事。

    每一个故事都是单调的青春,但用文字的方式抒情起来却多了很多伤感,很多人都是错过,同我和穆晓晓一样。

    这次广播对于其他人来说很普通,甚至校园里坐着认真听我这次广播的人都少之又少,北方的寒冷夹杂着这个城市微微的雾霾一起淹没了人海和滚烫的心,我读的时候,可以顺着窗户望到外面苍茫的大地和稀稀拉拉行走的学生。

    “很多话题我们永远都无法回避,譬如暗恋”

    “你有暗恋过一个人吗?把他潜藏在心里,成为自己青春最单纯的秘密。”

    雾霾沿着天际罩过来,像是一个沸水之上的锅盖,雾气蔼蔼,挡住了多少人的心思。

    我读的差不多了就开始翻出学生投稿而来的故事。

    “来自药学院的吴伟嘉同学:开学时,你带着点严肃的面庞,说话不带一点和蔼,还指着我掉出衣物的书包说我书包拉链开了,我窘迫地拉好,抬起头来,你依然一脸严肃,我仓皇逃走,这是我第一次见你”我下意识地发觉自己此时此刻读的这篇来稿描写的是我,而这篇稿子像是被人故意插进去的,我在之前检查内容的时候从没有看见过,可现在为时已晚,已经开始读了,只能硬着头皮读下去。

    “学生会聚会的那天你喝了很多酒,一个劲儿地喊着一个人的名字,我清楚地记得那个男生的名字……我想你是爱着他的吧,你们可能已经分手,而你对他依然念念不忘,酒后的你像是个疯子,但却带着点清醒的忧伤,这是我第二次见你”我的心里开始有了各种打算,该怎么结尾这个稿子,因为我已经看到了底下的最后一句“林叶学姐,你看暗恋其实就是这么回事儿,你的每个动作我都记着”

    “元旦晚会前夕去了你们部里,你捧着一杯咖啡,对着电脑发呆,我进去时,你跟我开了个玩笑,我是个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人,却轻而易举地信你,还紧张地不知所措,其实我像是故意紧张给你看的,这是我第三次见你”

    “林叶学姐,你看暗恋其实就是这么回事儿,你的每个动作我都记得”

    我读了出来,然后收起了那篇来稿“感谢吴伟嘉同学的来稿,接下来让我们听一首歌吧,把自己的身体飘荡在歌曲的湖泊里。”我点了一首音乐,起身站在了窗户边,似乎透过微微的雾霾看到了他的脸。

    部长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对我说“你没生气吧?我也就是想成人之美。”

    我一回头,从窗户外打进来的凄冷的光正扑在他有点肉的脸上,看起来油光满面,我捋了捋刘海儿“没有生气,只是有点惊讶。”

    部长走到我旁边,和我并排背对着窗户靠着“要不考虑考虑吧,那男孩子还不错。”

    是啊,还不错,听到这句话时,我觉得他说的是对的,那个男生有着一点小倔强和小幼稚。

    “我有男朋友,只是你们都不知道。”我毫不犹豫地张口,那一刻我才发现莫佐亦的存在是有着他特殊的意义的,他从来不会缠着我聊天,只是按时地说晚安,嘱咐我身体不舒服了喝药,天冷了添衣服,我从来不和他说情话,他却毫无抱怨地和我在一起着。

    没有了刘铭晟,我的心就成了一片苍茫的原野,有着孤独,但同时也有着排斥,讨厌任何人再度地侵占,而莫佐亦就像是一个侍卫一样站在原野的边缘,捍卫着我的孤独和排斥,而他自己却没有踏进这片原野半步。

    记得上次和他主动联系还是一个月前。

    “你不会编的谎话来拒绝他吧。”部长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没有,是真的,只是我这个人天性寡淡,不喜欢秀恩爱,所以谁也不知道。”我再次补充道,为了不再延续这个话题,我走到桌子前整理今天读的东西“今年的事情又忙完了,我要开始好好准备考试了,部长也加油吧!”说完之后,我拿着那些稿件走出房间。

    一路直走到宿舍,才缓缓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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