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在实验室整整一个早上，我已经头昏脑涨的什么也分不清楚，只感觉眼睛里除了鲜血和□□外什么也看不见，我的太阳穴突突突地不停跳，手指弯曲打结，从指关节蔓延出细窄的纹路，直接逼向突出的关节，实验室里白色的光照在我的手指上，我抬起头，就可以看到阳光趴在窗户上，伴着浓烈的血腥味儿，它在窗户上描出黄橙橙的光，温暖的像夏天的时候一个人突然的拥抱，干燥的风划开阳光，拂过树枝头几片嫩绿新鲜的叶子，叶子是趁着春天的阳气慢慢升发出来的，花大朵大朵的开了后，它们就紧跟着悄悄冒出来。

    我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冲到了食堂，打了米饭，却一口都吃不下去，味如嚼蜡，整个白色的米饭在我看来就像是一推白色的细胞组织。

    最后我又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广播室赶，部长站在门口亲自迎接我，发出长长的感叹“哎呀，做实验的学生呀，就是不容易。”

    我从他旁边径直走了进去，视他如空气般和其他人打招呼。

    我们的广播又如期进行，结束后我在走廊里看到了吴伟嘉，他憨憨一笑，我也一笑，我们边走边说着话，他说他们院校要举行诗歌比赛，奖品还挺丰厚，问我有兴趣吗？

    我目不斜视的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亲爱的学弟，如果他们是解剖兔子的实验，我会义不容辞的参与，可是文字这东西离我实在是遥远。”他笑笑“重在参与嘛。”我举起右手“我可不可以把兔子毛拔下来粘在纸上交上去？”他露出鄙夷的眼神“你也太变态了吧。”

    “是你说重在参与的。”我毫不客气地怼回去。

    在经过学生会的储物间时，他突然拉着我推门进去，灰尘的味道扑鼻而来，午后的阳光在开门的那一瞬间打在我的眼睛里，他拉着我走进去，然后关上沉重的门，那一声“吱呀”，尖锐刺耳的在外面的吵杂与这儿的安静画上了一个界限。

    我任由他拉着走到货架后面，他从一个箱子里掏出一块大红色的布，把它随意的铺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他扶着我的肩膀，把我按下去，我坐在了那块大红色的布上，他也坐在了旁边。

    我问他这是做什么，他笑着从兜里掏出手机和耳机“带你享受小时光。”说完，他把耳机插在我的耳朵里。

    音乐像是丝绸般顺滑，又如同水流一般清凉，可能更如花朵般芳香，在我疲惫的身体上打上一剂镇静剂，使我瞬间放松下来，每一个细胞都松软了，身体绵软的靠着货架。

    吴伟嘉的手慢慢摸索着爬进我的手心，他的每一根手指都在寻找缝隙，我的手挣扎着向后退。

    “你是在拒绝我吗？”

    我收回自己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对不起。”

    “没关系。”他说。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觉得你不是我可以依靠的人。”

    “能不能依靠，你以后会知道的，我们现在还是听歌吧。”他淡淡地说

    下午回到宿舍后，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想吴伟嘉给我的每一点感觉，想自己对于刘铭晟的背叛，越想越将自己置于凌乱之中。

    我坐了起来，和刘铭晟分手已经一年多了，这一年多我经历了内心的煎熬和不舍，还有些许后悔，对于他的感情，似乎融化在我的血液里，布满我的全身，在不知不觉中对我的情感有着微妙的操作，这样的情况下，我是否可以让吴伟嘉走进我的世界，让我的生活多一点简单和快乐，让刘铭晟成为回忆，躺在我的记忆里，或者慢慢的从我的记忆里漏出去。

    我对于刘铭晟的那种病态的思念除了证实我爱他外，到底给了我什么，什么也没有给我，只是让我越来越累，越来越沉陷在其中不能自拔。我是时候选择放弃，就像刘铭晟当初放弃我一样，就像刘诗龄放弃齐阳洋一样，就像慕晓晓放弃她喜欢的人一样。

    雨季来临的第一天，整个天空阴云密布，天气预报总在说这个星期有四五天的雨，人们似乎习惯了这阴雨的天气，除了把晾晒在外面的衣服收进来，把太阳伞收在柜子里，一切如常，行走着的人手里备着一把伞，有雨的时候撑起来，没有雨的时候握在手里，我站在阳台上，半开着的窗户在流进来丝丝冷凉的风，吹在人皮肤上却是说不出的舒服，感觉到的是无数个密密匝匝的吻。

    本来青翠欲滴的树叶，在这几天雨水的持续冲洗下更加的青翠，硕大的叶子撑在空中，看不见底下的行人，我突然觉得身体发软，整个人轻飘飘的不现实，有种空虚和无聊的感觉充满大脑，让我觉得自己现在看到的湿漉漉的场景如此的不真实，生命是如此的虚无缥缈。

    我的手搭在心脏的地方，感受它在潮湿的胸腔里沉重缓慢的跳动。

    我叹口气，从阳台上取了雨伞，向外冲去。

    地面潮湿，这是雨结束后的场景，谁也不知道下一场雨什么时候来，零零散散的人群走在校园里，带着雨天特有的阴霾，沉默的走路。

    我漫无目的的走着，踏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总发出“啪啪”的声音，在路边的路基周围落满黄黄绿绿的铜钱大小的槐树叶子，被雨水沾湿了，紧贴着地面，上面还有泥土。

    今天下午没课，这是我可以如此漫无目的的原因。

    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图书馆，正好借阅证带在身上，所以就进去看看书。

    我在浩瀚的书海里遨游，走过一个一个的书架，用手抚摸每一个书侧面粗糙的书脊，像是在触摸一个一个隐秘而伟大的故事，这些故事以文字的方式压缩在一张一张的纸页上。

    以前看书都是诗龄姐带我的，她拉着我坐在他们家的书房里，强制我读那些矫揉造作的散文，开始我觉得文字实在无趣，那些作家过于小题大做，将没有意思的事物夸大的用长的篇幅去评述、去论据，加之韩寒曾说过类似于哲学家就是把人能看懂的东西写的鬼都看不懂，而这些写散文的就是人文的哲学家，这更加令我觉得简直是浪费生命，反而小说更为有趣，它写的就是事，虽然许多都是瞎编乱造的，但是那些事让你觉得轻松有趣。后来一日一日被逼着读散文，我竟然习惯了那些晦涩难懂的文字，觉得它们美的就像是夹在书里的叶子一样，虽然生命已经消逝，但是那些在岁月里浸染的香还残留着，你觉得淡而无味，那是因为你没有贴在鼻子上闻。

    只可惜诗龄姐曾经费力的要我培养好的阅读习惯，可我却把那些习惯都丢给了记忆，如今拿起沉甸甸的书，已经没有专一的心思去盯着那些字看下去了，我从书架上取出一本散文，翻开两页，手所触到的文字那么鲜活明亮，可我却力不从心地读着，读着读着，我心里难过，整个人贴在书架上，看着对面满书架的书像是蚂蚁一样在我的脑海里旋转。

    正在我为自己丢掉诗龄姐培养的习惯而伤心时，我的身侧多出来一个人。

    “你也在这儿？”吴伟嘉走到我旁边，看着我。我侧头望着他“你怎么也在这儿？”他摇晃了一下自己手里的书“闲来无事，逛逛，你呢，怎么感觉神情不对。”我苦笑了一下“好不容易来一次图书馆，怎么觉得自己不适合看书呢。”“哪有适不适合，都是中国字，只要眼睛看就能看懂。”他一脸的微笑，那抹明媚的笑容镶嵌在图书馆明亮的白色灯光里。我侧身望向身后的书架“那你帮我挑本书吧，内容简单有趣的，我想慢慢拾起自己的阅读习惯。”他按照我的吩咐开始在书架上搜索，用手指点着书，一本一本地看，嘴角蠕动“你喜欢看什么类型的？”我看向他“散文类的吧。”

    他的手指停住，从中抽出一本张晓风的散文，递给我“这本应该不错。”我把书托在手里，小心翼翼的翻开一页，黑色的方块字有序的排列着，不断地滑进我的眼眶里，像是一只手把灵魂拖住了般安稳，张晓风的散文以前是悉数阅读过的，诗龄姐喜欢这个作家笔下温柔的文字，所以强制我也读了，我点头“以前被一个姐姐逼着读过这本书，不过书中内容已经忘得差不多了，重新温习一遍吧。”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原来你也不是纯粹的医学专业户嘛。”

    我被他这一揉，惊讶地抬起眼睛盯着他的脸，这个动作太熟悉了，熟悉的我能知道揉我头发的手臂伸展着与地面形成了多少度的角。

    是的，刘铭晟也这样揉我的头发，在揉我的头发时，他也会笑，嘴角会渗透出阳光来。

    那张稚嫩的脸上露出个笑容“我知道图书馆哪里隐蔽，带你去吧。”话音刚落，他便自作主张的拉着我，穿过一个一个高大的灰色书架，在弯弯绕绕后，到了一个拐角，两边都被巨大的书架包围，中间两张木色桌子，他拉着我坐下，他坐在我旁边。

    “看来你经常来呀。”我侧目望他，他把书放在桌子上，打开“也不是经常来，就是觉得这里让人感觉自己是在认真生活。”

    我也打开书，慢慢地把每个字都看进眼里。

    空气安静的像一张放在桌子上的白纸，没有风的吹动，没有衣裙的波动，只有两个低着头，默默看书的人。

    外面或许阴雨绵绵，又或许依然阴云密布，但这方小小的天地给我一份安稳，没有冰冷的雨滴、刺裂的阳光，更没有琐碎的世事。

    许久没有这样安静地看书了，不多时我就觉得看不下去，有些累了，索性合了书，侧头看吴伟嘉，他觉察到了我的动作，也侧头望我“怎么了？累了？”

    我点头。

    “累了就趴着吧，不过不许走啊，要陪我。”他像个男朋友一样地要求我，我居然听话地趴着了，看着他低头看书。

    吴伟嘉看过一页，翻过去，眼眸里荡漾的都是平静。

    “你谈过恋爱吗？”我突然问他。

    “没有，高中的时候，我爸妈管着，加上学习忙没时间。”他知道我们要聊天了，索性就合上书。“那，我去年，”我把眼光收到了桌面上，看着木头桌子在头顶白色灯光的照耀下泛着暗的光“就是，亲你，那是你的第一次吧。”我一字一句说的格外小心，也是自己的羞怯导致的。他也趴在了桌子上，并用他灼热的目光看着我“是第一次，你呢？”

    我一顿，不知做什么回答，我的不是第一次，我曾经和刘铭晟接吻过，第一次被动是和他，第一次主动还是和他，那些初尝禁果的日子像是热烈的酒一样，尝试的时候会灼烧血管，让心脏猛烈地跳动，回忆的时候，却也那样激动人心。

    吴伟嘉突然伸过了脑袋，气息不断的逼近我“也是第一次吧。”最后一个字落地，我感觉他温热的气息扑在我的唇上，一股温凉席卷了我的唇，我的眼睛望过去，从他的脸颊擦过去，看到书架上的书密密麻麻的陈列，我的视觉渐渐模糊，最后沦为黑暗一片。

    我感觉刘铭晟就站在我对面，他伸出手抓着我的胳膊，把脸凑近我，他不说话，把脸凑上来，最后把我的脸紧紧贴上去，把我的气息揉乱，把我的心跳加快，让我在他的怀里不知所措的战栗，却沉浸在梦一样的美好里。

    吴伟嘉不吻我的时候，我还是闭着眼睛，好久好久才缓慢睁开眼睛，我的视觉是从下往上的抬起，我不想直接看他的眼睛，会不知所措。

    他没等我的眼睛扫上来就把我拥入怀抱，我的身体侧着打斜了躺在他的怀里。

    我的身体不反抗，这是不是意味着我默许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其实从我们第一次我吻他开始，我们的关系就已经剪不断理还乱了，如今只是把乱的不清的关系名正言顺一下。

    他松开手，看着我，问我要去吃东西吗？我点头。

    他拉着我就往外面冲。我急忙拉住他，指了指桌子上的书。他一笑“差点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