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的事情结束后,吴伟嘉给我发消息,他说他原谅我了。

    当“原谅”这两个字出现在对话框里时,我总觉得奇怪,那天的事情我觉得我没有错,在这个城市里,我没有过于熟悉的人去谈心,当悲伤在身体里酝酿、发酵,我无处可躲、无处可逃的时候,去借酒消愁本就没有错,而刘铭晟的出现又不是我的邀请,所以他那样突然的责备我,又突然给我耍脾气,一点都不对劲儿。

    我走出地铁的时候,发现自己把一本小书落在了地铁座上,现在想返回去找,已经是不大可能了,索性算了,那本书说不定还能取悦他人呢。

    我从地下的地铁站出来,迎着早晨脆弱的阳光走在那条荒芜的街上,没有几个人和我同路,在街边的座子上坐着两三个老人聊天,阳光温柔的在地面上铺上一层白光,把我的影子向前拉得长长地,我呼吸了一下,感觉到早晨空气的潮湿和微凉,突然意识到,此时有个人也应该走在街上,他也应该伸长了脖子,对着这座城市的空气使劲儿的吸了一口,感觉到那股子凉爽顺着嗓子眼儿直扑到肺里。

    我把搭在身上的包往上提了提,影子里的自己也动了动,又不自觉地想到他也应该提着自己的公文包,这样走着,阳光也把他的影子向前拉扯的很长,他摆了摆手臂,那影子就动一动。

    等到了医院,虽然是大早上的,医院里已经门庭若市了,走廊里叽叽喳喳,墙壁上贴着的“保持安静”,黑魆魆的,上面的字被盖上了一层灰,看不清楚是保持什么,只能依稀看到那字是红色的,人们团在走廊里,像逛某个景点一样,讨论着这里的哪个科室的哪个大夫长得怎么样,身上有个特殊的地方有没有注意到,有人哭丧着脸说现在的医药费太贵了,还有人抓着自己的孩子东跑西跑,哭哭啼啼。

    我坐上电梯,电梯里还有三个人,其中一个年轻的女子拿着一个塑料袋,袋子里装着拍过的片子,她转身对着在她胯部的一个坐着轮椅的老头说“这次价钱又花大发了,你说你老了不能挣钱就算了,还得大把大把的花钱,这钱从哪儿来呢,还不是抠我这个女儿的,你生了我就是给你挣钱的对吧?我的生活还过吗?”她捏塑料袋的手涂着大红色的指甲油,像十滴血滴在她的指甲盖上,我从余光里瞄见她的嘴唇也是鲜红的。

    我走出电梯,来到办公室,套上白大褂,趁工作还没有开始,给妈妈打电话,我对着一扇小窗户,窗户的窗台上落满了灰尘,一盆吊兰在那儿孤独的生长,在它抽出的枝条间布满了小朵的米白色花,花蕊是橘黄色的,吐露在空气中。

    “喂,叶呀,怎么了?这么早打电话,没钱啦?”

    我的手扯着吊兰的仓绿色的叶子“就是想你了,妈,你还好吗?在干嘛呀?”叶子被我扯的一晃一晃的,楼下的人沐在晨光里,像蚂蚁一样的在医院楼与楼之间爬行。

    “好着呢,我现在在美容院呢,每天接待的基本上是老顾客,新的呢?一看我老了,都不爱找我,我觉得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退休了。”她的声音松松散散的。

    “哪有,你还那么年轻,女人四十也是一枝花的。”办公室里来了几个人,嬉笑着聊天,他们聊到了最近大城市的单身状况,用旁观者的身份讨论导致这一情况的原因。

    “确实是老了,我也不争这口气,对了,你那边还住的习惯吗?”

    我的手离开叶子,指尖触了窗台,才注意到窗台上满是灰,现在来不及了,灰已经沾满了手指头“挺习惯的,这个城市挺大的,也热闹,每天一个人待着也觉得像在酒吧里一样,每天一出门就可以看见好多人,大家挤在一节地铁车厢里,连呼吸都是连在一起的。”

    妈妈笑了起来,笑声明朗“大城市嘛,就那样,你还年轻,就应该在这些大城市里待着,热热闹闹的,多好。”

    “妈,季叔叔他们还好吗?”我转身从桌子上抽了一张纸,蹭了蹭自己的手指头。

    妈妈像是在和别人说话,停了好久才说“挺好的,你季叔叔每天忙得要死,季晨羡这孩子挺聪明,今年就高三了,学习挺紧张的,爷爷嘛,身子骨挺结实的,每天大早上的,还要去公园和他的朋友下棋。”

    “那就好,我要忙了,我先挂了,妈妈你注意身体。”我挂了电话,转身跟一起实习的同事打招呼。

    我先是趴在桌子上写一些笔记,翻开书查了查,对着笔记又补了很多自己丢掉的资料,实习的同事说有个医生叫我,我匆忙合着笔记,走到走廊里,经过一个病房,向里面看去,那个小女孩儿以前就躺在那儿,现在物是人非,才过了没几天,那个雪白的病床上又换了别人躺着。

    医生安排我跟一场手术,我急忙去换衣服,把自己的手机装进包里,突然看到包里放着一个手链,那是刘铭晟送的手链,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儿,我把它塞进去,放进了柜子里。

    走过走廊,穿过人群,他也应该一样,在这个城市的某栋楼上穿行,穿着西装,脚步匆匆,我觉得身体里被打了一剂针药,莫名的充满力气,像是自己将要去战斗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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