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落雁听见父母和大姐出门了，她也起床了，时间还早，外面天刚亮，她准备坐今天上午的火车，去北京、上海或者广州都行。

    她昨晚就整理好了自己的行李，平常的零花钱和过年的压岁钱加在一起有不少，足够买一张去大城市的火车票了，一段时间的饭钱也是够了，住旅馆得住最便宜的，到了目的地得尽快找一份工作养活自己。

    落雁迅速洗漱完，她蹑手蹑脚地回到房间，看了一眼正在酣睡中的慧中，“再见了，慧中。”她轻轻说道，然后提着行李包悄悄出门了。

    收拾的都是夏天穿的衣服和裙子，行李包很轻，落雁提着包走的很快，她很怕碰见熟悉的街坊邻居，碰见一定会惊讶地问她提着行李包去哪儿，她不想过早地透露自己的行踪，热心的街坊说不定会打电话给王小霞，说她家老三离家出走了。

    夏天的清晨很是凉爽，路边的花草上还有露珠，落雁脚步匆匆，没有留意这些，她只想快点走出小巷，去外面乘一辆公交车。

    对面有一个少年在跑步，越来越近，他穿着白色背心和短裤，落雁暗道一声，坏了，是刘洋。

    刘洋果然也注意到她了，离她几米的距离就停了下来，脸上带着惊讶的表情，“落雁，你这是去哪里呀？还提着行李包。”

    落雁支支吾吾，“没，没去哪儿，走一走，跟你一样，锻炼身体。”她说谎时一贯来都不敢和别人的眼睛对视。

    刘洋一眼看出了端倪，“你不会是要离家出走吧，落雁，快回去，不然我回头打电话给王阿姨。”

    落雁有点怒了，“少管闲事，我出个门还要你管！”

    “回去吧，落雁，没考好没关系，大不了再战一年，没必要离家出走呀。”刘洋劝道。

    落雁道：“谁说我离家出走了，你不要乱说哟。”她否认，然后加快速度走了。

    刘洋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叹了一口气，他无法阻止她，他也加快了脚步向家中跑去。

    落雁坐车到了火车站，去了售票大厅去买票，窗口排着几条长长的队伍，她排在了队伍后面。

    有几个陌生人同她搭讪，问她去哪儿，落雁警惕地看了他们几眼，没有答话，她也知道出门在外，得小心警惕，怕遇到骗子。

    落雁排了半个小时的队，刚要轮着她买票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了母亲王小霞的声音。

    “落雁！”

    她回头，看见了母亲和大姐，后面还有刘洋。

    她狠狠瞪了刘洋一眼，一定是这个人出卖了自己。

    刘洋模样有些尴尬，也有些庆幸。

    落雁还是被抓了回去，王小霞坐在车上不停斥责她。

    “你长能耐了，现在晓得离家出走了，在外面遇到坏人怎么办？身上也没有几个钱，到时候沿街乞讨呀，去当叫花子吗？”

    落雁反驳道：“你不是叫我滚出去自谋生路的？我碍了你们的眼，滚出去好了，还抓我回去做什么？”

    王小霞扬起手要打她，被如花拦住了，“妈，消消气，落雁不懂事，口头上教训教训就好了。”

    如花转头对落雁道：“三妹，你也真是的，妈当时是说的气话，你以为真要赶你出去。”

    刘洋道：“阿姨，落雁假期补课的事就交给我吧。”

    王小霞看了一眼不争气的落雁，又看了看刘洋，两个人同一年出生的，怎么就相差那么大，一个高考落榜，一个考上了重点大学。

    落雁被抓回去之后，大姐如花又苦口婆心地劝她，事关前途，让她无论如何也要再考一次。

    落雁在现实面前还是妥协了，她又重新拿起了书本，刘洋经常来家指导她的学习，有时候她也拿着习题本去他家请教。

    慧中倒是过得逍遥，整天和她的一帮小姐妹不是逛街买衣服就是聚在家里看碟子。

    有时候慧中也会跟着落雁一起来刘洋家，在他家的书房里，她难得静下心来看看书，有时候她会装作无意似的扫一眼正在给慧中讲题的刘洋，看到刘洋温言细语地给落雁讲解着题目，内心有些酸酸的感觉，此刻，她宁愿自己是落雁。

    同时高考的汪小龙和赵胖子也落榜了，他们经常也来找刘洋玩，有时候会碰到落雁，落雁问他们打算复读没，他们俩都同时摇头。

    赵胖子说：“我妈也原本让我复读，但我把所有的书都卖到了废品站，她最后还是放弃了。”

    汪小龙也说道：“当我妈知道我的高考惨烈的分数后，她从来没有提起让我复读的话，总分加起来还不到三百分，复读也没有希望，落雁，你还是很有希望的，加油！”

    落雁笑道：“那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

    赵胖子道：“我爸让我去他的汽车修理厂做学徒。”

    “你呢？汪小龙。”落雁看向他，发现他的眼中很迷茫。

    汪小龙摸了摸头，嘻嘻笑了笑，“还没想好去做什么？也许出去闯一闯，听说深圳那边的工资挺高的。”

    落雁道：“不错嘛，都有了自己的打算，而我却还要再战一年，不知道明年能不能考上，前途渺茫阿。”

    汪小龙看了看落雁，笑道：“如果实在没考上，我在深圳那边混好了来接你，年青人就该出去闯一闯。”

    刘洋淡淡瞥了他一眼，说道：“落雁复读一年肯定能考上，你们就别为她操心了。”

    赵胖子道：“现在的大学生也不像以前包分配工作了，大学毕业也得自己找工作。”

    刘洋道：“那我问你，一个有大学文凭的和一个只有高中文凭的同时去一个单位应聘，你说这个单位是首先考虑拿大学文凭的还是高中文凭的？”

    赵胖子和汪小龙都没吱声，刘洋继续说道：“所以还是多读点书好，有机会继续深造还是不要放弃。”

    “要不你们也考虑复读，天天跟我一样来这里报到。”落雁笑道。

    赵胖子摇了摇头，“还是算了，我现在一看见课本就头疼，再说我所有的书都被卖到废品站了。”

    汪小龙的神色却有些犹豫，最后看了看落雁才终于下定了决心，“那我也复读试试。”

    “欢迎加入复读班，以后天天来这里报到哟。”落雁拍手称好。

    赵胖子也不甘落后，“那我也复读，你们不能抛下我。”

    这个暑假，几个人天天在刘洋家里碰面，刘洋给大家布置作业，学习之余，听听歌，看看碟子。

    几个人经常为听谁的歌争论不休，落雁爱听杨钰莹的歌，其他几个男孩不爱听，要听张学友的歌，这个时候，刘洋会投落雁一票，“先听听杨玉莹的歌吧，歌声多甜，张学友的歌有什么好听的，有些是粤语，听都听不懂。”

    暑假快要过去了，刘洋家都在为他准备上大学的衣物，她的母亲给他买了很多秋装，冬天的棉袄和被子也准备了，落雁的妈妈在商场挑了一个大行李箱送到刘洋家里，说是送给刘洋考上大学的贺礼。

    慧中也在准备去上卫校，这段时间，她表现的很反常，似乎有些寝食难安，经常一个人在刘洋的家门口徘徊。

    一天晚上，落雁正要上床睡觉，打开灯，看见慧中趴在枕头上，身体一抽一抽的，好像在哭泣。

    落雁惊奇道：“怎么了？你是在哭吗？谁惹了你？”

    慧中没有回答，仍是在哭。

    落雁躺在床上，被她的哭声扰的睡不着，她忽地坐了起来，对慧中喊道：“你到底是怎么了？问你又不说，烦死了！”

    慧中的哭声更大了，落雁害怕父母听见，以为是自己欺侮她，只好降低音量，尽量说话柔和点，“慧中，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我才能帮你呀。”

    慧中这才停止了哭泣，抬头看落雁，“我被拒绝了，我的初恋就这样完了，我还以为他也喜欢我，没想到一直是我自做多情。”

    落雁内心一沉，问道：“你说的是刘洋吗？”

    慧中说话的声音带着很重的鼻音，“连你也看出来了，我从上了初中就开始喜欢他了，但是他今天告诉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知道是谁吗？”

    “我也不知道，他没告诉过我，不过，慧中，别伤心了，你这么漂亮，以后肯定会有很多优秀的男孩供你挑选，何必吊死在他这棵树上。”落雁安慰着她，不过她也是说的实话，自从慧中上了初中，就有不少男孩围在她的身边，有的像保镖一样，下了晚自习护送她到家门口，但是慧中在他们面前一直像个高傲的公主，并不理睬他们。

    “我以后一定要找比他更帅的，更好的男朋友，气死他！”慧中狠狠说道，她翻了一个身，背对着落雁，不再哭泣，没多久便睡着了。

    落雁却睡不着，在为慧中难过，耳旁传来慧中的呓语，她在梦中也叫着刘洋的名字，十六岁的慧中，花一样的年纪，却失恋了。

    第二天，两姐妹起床，落雁看见慧中的眼睛肿的像桃子，便到厨房从冰箱里取了一些冰块用毛巾包起来，给慧中，“赶紧敷一下吧，别让爸妈看见了，以为出了什么事。”

    接下来的两天，慧中整天呆在家里，没有出门，去上学的火车票都是落雁帮她买的。

    落雁知道刘洋明天也要去上学了，没有去跟他告别，在家帮着慧中清理着衣物，还跑了一趟商店给慧中买了一些生活用品。

    在饭店吃过晚饭后，回到家里，家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谢宝林接的电话，听清对方说找落雁之后，谢宝林把电话给了落雁。

    落雁接过电话“喂”了一声，呆住了，是刘洋，让她出来一下，有事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