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军大帐出来,何夕在仓人那里领取了腰牌、装备和物资。
便在新兵营中寻找着自己的营帐。
“第二什,第五什,第六什…”何夕边走边念着。
终于,何夕看到,不远处的营帐外,立着的牌子上写着,三大行八行第九什。
“第九什,找到了。”
何夕加快脚步,向那边走去。
突然,身后传来“咚”的一声,紧接着,是哗啦啦,东西掉落的声响。
何夕转过头,只见一个穿着普通,身型魁梧的粗犷大汉,身边跟着一个尖嘴猴腮的小个子。
正一脸坏笑地指着地上。
顺着他们手指的方向。
入眼的是一个身形单薄,长相清秀的书生。
一身的书卷气息,茕茕孑立,萧爽自适。
然而此刻,他正趴在地上,狼狈地捡着散落的书籍和各种瓶瓶罐罐。
“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能参军了。”那粗犷大汉嘲讽地笑道。
而一旁的小个子马上附和。
“石头哥,你看他这弱不禁风的模样,怕是还没断奶吧。”
此话一出,引得周围看热闹的人哄堂大笑。
那书生低着头,手中不停地捡拾着地上的东西。
见他没有任何反应,两人觉得无趣,便得意洋洋地向营帐走去。
何夕看着落在脚边的腰牌,俯身去捡,视线扫过那书生,发现一滴泪水掉落在地。
于是,在抓过腰牌时,何夕顺手捡了颗石子,照着那小个子的腿弯处用力掷去。
只听“哎呦”一声。
那小个子趴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哈哈哈。”
何夕带头笑了起来,比谁笑的都大声。
粗犷大汉怒瞪向她,一把将小个子从地上拎起,骂骂咧咧地走了。
何夕才懒得理这种人,走到那书生身边,将手中的腰牌递了过去。
“我叫何夕,第九什的,你呢?”
书生接过腰牌,眼睛通红地看向何夕,哽咽道:“我叫柳子安,也是第九什的。”
看着他委屈巴巴的模样,何夕忍不住想笑。
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怕,以后我罩着你。”
随后,两人来到第九什。
一进去,何夕便大方地和大家打招呼。
“大家好,我是何夕,他是柳子安,我们都是第九什的新兵。”
“真倒霉,竟来了两个弱鸡。”
说话之人正是刚才在营帐外的那个粗犷大汉。
“哼,谁弱还不一定呢。”
何夕毫不退让,怼了回去。
那大汉听了何夕的话,站起身便说:“不服比一比。”
他身边一个看着比屋中其他人都年长些的男子,轻咳一声,连忙拦着。
“大家都是一个什的,何必一见面就打打杀杀。”
“我石头哥说话有你什么事!”
那小个子上前,伸手用力推开那年长的男子。
掌风疾劲,那男子只一个闪身,便毫不费力的轻松躲过了。
高手啊。
何夕不禁眼前一亮。
“这位大哥,您怎么称呼?”
“在下徐青。”
“徐大哥好,我是何夕,以后还望多多关照。”
“客气,客气。”
石头哥见自己被无视了,有些恼羞成怒,刚要上前,便被一把折扇拦住。
一看这扇子的做工和材质就知道价值不菲。
果然,抬眼看去,一个衣着华贵的男子,扬着下巴,摆出高人一等的架势。
“本公子是宁远侯之子,云烁。”
都不等何夕做出反应,便听旁边一个英俊的少年道:“不过是个庶子,有什么可显摆的。”
云烁最讨厌别人说他是庶子,庶子怎么了,他外祖家是大周首富,富可敌国。
“雷高义,你爹也不过是从四品明威将军,你又有什么猖狂的?”
叫雷高义的少年,眼皮都懒得抬,躺到床上,丢下一句,“无聊!”
云烁气得转头朝他身后的方向喊道:“乌岩,给我揍他!”
话音刚落,便见一个身形魁梧,面容憨厚的男子从云烁的身后走了出来,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的打手,典型的块大无脑。
与此同时,另一个身形矫健,英气逼人的男子也护到了雷高义身前。
“云公子,军中禁止私斗。”
“雷豪,你个雷家的狗也敢拦我!”
一时间,双方剑拔弩张。
徐青看不下去了,再次上前阻拦。
可这一个个的都是刺头,属实无从下手,便大喝一声,“要打出去打!
石头哥挑衅地看向何夕,“走,出去打!”
何夕懒得理他,一个回身躺倒在床上,翘起了二郎腿。
“不去,我阿爹说了,干大事的人用的是脑子,不是拳头。”
何夕想都没想就说出了口,说完她自己都愣住了,只觉鼻子发酸。
石头哥见何夕如此反应,挑衅道:“你是怕了吧。”
何夕瞪了他一眼。
“怕什么怕,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较量。”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是,何夕的注意力并不在眼前这个糙汉子身上。
而是偷偷地观察着坐在最里面看书的那个男子。
刚才场面如此混乱,每个人都参与其中。
唯有他,静静的坐在那里。
置若罔闻。
看来,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简单。
*
正午时分,全部新兵集结,浩浩荡荡地向溪水岭行去。
烈日炎炎下,漫长的徒步行军,是对体力和耐力的极大考验。
他们进入了山林。
林中树木高耸,杂草丛生。
起初还有道路,后来,只能在草丛中穿行。
半人高的杂草,缠绕着双腿,脚步越发沉重。
时不时,还会被交织的荆棘绊住。
着实举步维艰。
没过多久,所有人都大口喘着粗气,一副精疲力尽的疲惫模样。
何夕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感觉自己有些体力不支。
“砰,砰,砰……”
几声巨响在周围炸开。
有红色的烟雾升腾而起。
紧接着,便不停有人倒下。
身后的柳子安,上前将一方帕子掩到何夕的口鼻处。
“小心,是迷药。”
何夕闻到柳子安给的帕子上有草药的味道,想来能抵挡这迷药。
没再多想,便拉着柳子安向丛林中跑去。
敌袭。
这是新兵训练的一个科目,考验的就是突发战事,士兵的应变能力。
如果何夕没猜错,谁坚持的越久,成绩就会越好。
两人跑出了红雾弥漫的范围。
何夕抬头望向身旁的那棵大树,对柳子安说道:“子安,你爬上树,藏好了,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那你呢?”
“我去引开追兵,晚点再来寻你。”
看着柳子安一脸的纠结,何夕板起脸喊了声:“快!”
“这个给你。”柳子安递过来一个纸包,“是迷魂散。”
情况紧急,何夕没有追问,顺手接过。
柳子安这才安心地向树上爬去。
刚藏好,林中便沙沙作响。
从声音判断,距离很近。
跑是来不及了。
何夕在树下找了个最不引人注意的草丛,埋伏进去。
紧接着,何夕看到雷高义匆匆跑来。
身后跟着几个黑衣人,各个手持利刃,眼露寒光。
很快就将雷高义包围了。
“投降吧!”其中一个黑衣人得意地说道。
雷高义抬腿踢起地上的一根木棍,握在手中。
冷冷地说,“想都别想!”
下一秒,便有刀剑和木棍乒乒乓乓的碰撞声响起。
雷高义身形矫健,踏雪无痕,每次都能巧妙的躲开利刃的攻击,而手中的木棍却是招招击中黑衣人的软肋。
就这样,没过几个回合,黑衣人纷纷颈部和头部中招,倒地不起。
剩下最后一个黑衣人,勃然大怒,动了杀招。
一个飞身跃起,风驰云走。
瞬息间,那柄利剑便插入了雷高义的肩膀。
雷高义闷哼一声。
忍着肩膀处传来的剧痛,伸手握住剑身,手掌被利刃割破,鲜血直流。
他眼神中,竟充斥着赴死的坚毅与决绝。
黑衣人呆愣住,一个分神,便被飞来的木棍迎面击中。
可这一次,可能是因为受伤,雷高义的力道不够。
被攻击后的黑衣人并没有倒下,反而凶狠地用力将剑抽出。
鲜血喷涌而出,溅了黑衣人一脸。
可黑衣人眼睛都没眨一下,再次挥剑刺向雷高义。
此时的雷高义因失血过多,已经开始意识不清,身体只能无力的晃动,根本抵挡不住这势如破竹的攻击。
何夕见此情形,便要上前阻拦,却不曾想,柳子安比自己更快。
只见柳子安纵身一跃,从树上跳了下来。
正好砸中了那黑衣人。
就这样,黑衣人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被重物击中了头部。
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失去了任何反抗。
雷高义见最后的黑衣人也被击倒了,这才松了一口气,退后几步,背靠着大树无力的滑落。
柳子安上前,从袖袋中掏出药瓶、纱布和绷带。
“你怎么会有这些东西?”何夕问出了心存已久的疑惑。
“我是医者。”
话音刚落,草丛中又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人数似乎比刚才更多。
何夕挡在二人身前,准备应战。
“快走。”柳子安对何夕说道,“这里交给我。”
言罢,他一把撕开雷高义肩膀处的衣服,用纱布擦干净周围的血水,拔开药瓶的瓶塞,将药粉倒在了伤口上,然后又用纱布按住伤口。
一套动作井然有序,行云流水。
见何夕还在犹豫,柳子安竟一改往日温润的性情,朝她吼道:“快走,这里留我一个就够了!”
何夕被柳子安吼得一愣,紧抿双唇,听来人的脚步声已近在咫尺,才一跺脚,向丛林深处跑去。
看着何夕远去的背影,听着周围密集的沙沙声。
雷高义勉强支撑起身体,推了柳子安一把,“你也走吧,不要管我了。”
可柳子安却没有理会他,面不改色,镇定自若。
直至将绷带绑好,才说了一句,“我不会走的,我是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