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没有直接回家，出了地铁站找了个麦当劳坐着，点了一份板烧鸡腿堡套餐，小食有薯条和麦辣鸡翅，饮料是冰可乐，开吃之前她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泪雨梨花之后镜头里的人眼角泛红。

    没化妆也就这点好，不会留下泪痕，她欣赏自己楚楚可怜的样子，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这次哭完还挺好看。

    但是在林嘉乐面前，她擤鼻涕擤得惊天动地，一不小心没把握住节奏，还打了两个哭嗝。

    都不重要了，自尊都剥掉了，外在形象狂放一点，又有谁会在乎呢。

    向南啃完辣椒精腌制的鸡翅，嘴巴里火烧火燎，抱着可乐一通狂饮，忽然领悟到一种生活的真谛——自暴自弃应该也算一种洒脱，而她洒脱的前置条件是林嘉乐第二次掏出了戒指，林嘉乐还怪认真的，企图用一种丢人现眼的方式逼她就范，她用夸张过的深情回馈林嘉乐片刻的真诚，非要论个输赢，他俩应该都是杀敌一百自损三千。

    她刚刚把自己都感动惨了，泪水掉下来的时候，她觉得她好爱林嘉乐，这辈子不会再爱上除林嘉乐以外任何男人了，可是以后的事谁又知道呢。

    喜欢和爱都是锦上添花的东西，生活的本质还得是板烧鸡腿堡。

    向南饭还没吃完，“鹿鸣”的消息就发过来，他认为向南至少应该每天更新一章，以后他会每天催更。

    想到他是个编辑，催更应该是本职工作，向南觉得可以理解，但回复的内容是：我尽量。

    她可不打保票。

    她又不是刚入社会的小年轻，她是一根饱经风霜的职场老油条。

    林嘉乐赶一大早的高铁回沪市，应该是直接去上班了，九点半发了条朋友圈，配图是他的工位，凌乱不堪的桌面正中放着MacBook和％咖啡，文案是“开工”，定位定在陆家嘴，整条朋友圈沪里沪气。

    向南“呵”一声，略过去了。

    李博凯比向南反应激烈，直接在群里@林：装起来了？

    霸气桃子：什么什么？

    BK：你看他朋友圈

    霸气桃子：陆家嘴金融男【大拇指】

    林：？

    林：【微笑】

    向南微笑着回到朋友圈，阴阳怪气地配合桃子和李博凯，点了个赞。

    尽在不言中哈。

    刷完朋友圈，向南正襟危坐，得写点虐的了，故事叫《飞鸟属于天空》。

    顾盼盼和彭宥的学校是一所历史悠久的四星高中，坐落于宁城市中心，学校提倡人本教育，学习环境相对宽松。八月，整个校园里只有高三在补课，上午上语数外，下午上副科，因为在岗教职工人数少，所以食堂不提供晚饭，晚上也没有晚自习。

    周五放学，顾盼盼约陈晨去学校旁边商场吃猫山王的榴莲千层，两个小女孩连吃带聊，六点半才分开。

    顾盼盼目送陈晨离开，恋恋不舍地挥手，好像在自言自语但其实是跟纳西索斯撒娇：好好吃哦，我竟然吃了两块。

    纳西索斯幽幽答：等会儿回家晚饭吃不下，你妈妈又该骂你。

    顾盼盼嘿嘿一笑：今天周五，我爸陪我妈去拿货，他们让我在外面吃。

    纳西索斯跟顾盼盼相处了接近两个月，还是不适应过去“妈妈”的职业是当小老板，她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那种在自家超市找零食吃的快乐了。

    纳西索斯问：你是不是不打算回家？

    顾盼盼大惊：你怎么猜到的？

    顾盼盼去新华书店转了一圈，看完了几本小漫画，又打算跑去大众书局拿书城卡买下其中一本。

    纳西索斯干练惯了，不理解她的这种重复劳动，但也懒得教训什么，小孩儿嘛，总是觉得未来很远，从不珍惜时间宝贵。

    在大众书局，顾盼盼遇到了一个穿校服的女生，那人瘦得有点病态了，皮肤下面似乎没有一点脂肪，青春期女孩儿的面部大都饱满，她的脸却因为没有肉的支撑，颧骨高高地往外凸起。

    但即便这样，她长得也是挺好看的。

    顾盼盼对这个女孩有印象，她是彭宥那个班的，姓欧阳，全名叫欧阳翎。高一分完科，顾盼盼仔细看过一班名册，当时是为了替彭宥介绍新朋友，但名册上的人都是来自全年级各班的学霸，其中当然有顾盼盼高一同学，但顾盼盼跟这些狂爱学习的人处不来，虽然是同学的关系，但路上见到了也不打招呼，基本等同于不认识，顾盼盼没能帮助彭宥打开思路，唯一收获是知道一班有个人姓欧阳，这个姓很金庸，给顾盼盼留下了深刻印象，她拜托彭宥带自己认个脸，彭宥就指给她看，那个时候欧阳翎还没有现在这么瘦。

    顾盼盼小声说：她怎么这么瘦了。

    纳西索斯比顾盼盼知道的多一些，她在同学会上听过一个八卦，欧阳翎原来和他们班的李显谈恋爱，李显这人挺变态的，他爸爸是个武术教练，从小对他进行棍棒教育，造成了李显性格的扭曲，纳斯在听说八卦之前，只觉得李显这人，有点爱现，朗读课文时做作得不得了，她一点都没想过这样一个男生会因为女朋友欧阳翎考得比自己好就对她进行人身攻击，有人在学校小花园里听到李显对欧阳翎破口大骂，骂得挺难听的。传播八卦的人说，高三开学没多久，欧阳翎就因为这件事转学了。纳西索斯当时还感叹了一句，一班刚组建时有48人，后来保送的保送，出国的出国，退学的退学，还有人转学，怪不得路过他们教室总感觉座位松松散散。

    如果这个世界线上，欧阳翎和李显还是情侣关系，那她可能也会转学走。

    她这么瘦，不会是因为被李显pua导致了厌食症之类的问题吧？

    纳西索斯忽然有点担心，但担心归担心，顾盼盼和欧阳翎只是单方面知道的关系，纳西索斯认为自己不应该管得太宽，顾盼盼不把时间当时间，她得帮她注意着点。

    欧阳翎在读博尔赫斯。

    顾盼盼问：赫尔博斯是不是还挺有名的。

    纳西索斯几欲扶额：你再仔细看看名字。

    顾盼盼走到欧阳翎身后书架旁，也拿了一本，发现自己把作者名字都搞错了，露出不好意思的笑。

    纳西索斯给顾盼盼科普了一下那句很有名的“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我给你瘦落的街道、绝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

    顾盼盼压低声音回应：听起来很美啊，我也买一本。

    欧阳翎抬头，看了顾盼盼一眼，眼神里一点光都没有，顾盼盼吓了一跳，赶紧道歉，但欧阳翎什么都没说，把书放回原位，离开了。

    顾盼盼心脏怦怦直跳：一班的这些人，真的好奇怪啊。

    她先是知道了一个阴郁的傅浩思，又遇到一个阴郁的欧阳翎。

    顾盼盼拿着诗集和漫画去结账，结完账坐地铁，又遇到欧阳翎，欧阳翎竟然和她在同一站下车。

    顾盼盼没溜达够，回家家里也没人，索性远远跟在欧阳翎后面，看看她家住哪里。

    纳西索斯真的很无奈：你就算知道她家在哪里又能怎么样呢？你是打算让她请你做客吗？

    她年轻的时候可没干过这种事，世界线已经异常了，顾盼盼的行为根本难以预料。

    顾盼盼理直气壮：我之前都没在地铁上遇到过她，好奇一下嘛。

    欧阳翎住君悦府，一个新建成的高端小区。

    纳西索斯恰好听母亲说过，君悦府有一个女孩自杀了，从24层的阳台往下跳，场面极其惨烈，直接影响了那栋楼的价格。

    碎片化的消息忽然连成了一种事实，纳西索斯不敢贸然猜测，但她在冥冥中觉得，她来到这个世界，可能确实有一些别的事情要做。

    纳西索斯对顾盼盼说：这个欧阳翎，她跟你们班李显谈恋爱。

    顾盼盼很惊讶：李显？

    顾盼盼不喜欢李显，她对一下课就围住老师问问题的学生向来敬而远之，更何况李显说话文绉绉却不谦虚。

    纳西索斯：盼盼，她看起来情绪很不好。

    顾盼盼：是啊。

    纳西索斯：你要不要问问彭宥她为什么会这样？

    说起彭宥，顾盼盼就兴奋了，满口答应。

    她才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找彭宥聊天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