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云舟在留园陪简宝意看了会书,让人给温瑞庭去了个口信:月上柳梢头。
入夜时分,南云舟在画舫里等温瑞庭,见他迟了有半炷香,正准备让岑言去查探一番,温瑞庭满身胭脂气的过来了。
“你离远些。”这香粉腻得很,南云舟蹙眉。岑言见状,稍稍撑开了窗扉。
“我那堂妹妹要出阁了,非拉我去买什么首饰胭脂。结果,燕京女子好外向,香包砸得我头昏,直接扎进香粉堆里。”温瑞庭怎么都想不明白,一个女儿家,手劲怎么那么大,“我都洗三回了,这香味还散不去。别说殿下,宜安都在笑我。”
“话说温瑢裘大人,怎么舍得嫡女做侧妃?”南云舟同意简宝意为侧妃,是因为只认了这一个。来日,他踏得上那个位置,后位必定是简宝意的。但温家全力支持南云淮,为何换来的是侧妃之位?
“是陛下的意思。”温瑞庭说这话时,小心看了眼南云舟,见他神色如常,才继续说,“我也只听了几耳朵。大概就是,得给杜家留个机会,免得倒戈他人。”
“呵。”南云舟轻笑,倒也是合情合理。
“温贵妃的意思,是要宜安生下长子,以保住自己的地位。”这几日,补药流水似的从延熙宫里送出来,意味再明显不过了。
“温小姐尚年少,早孕于身子不利。”想到简宝意与温宜安的情谊,南云舟提醒一二。
“谁说不是呢。”但谁能做得了宜安的主,她被选中的那一刻,已经不仅仅是温家的小姐了。来日,人们知道的、记住的,都会是三皇子的温侧妃。
“不过,殿下的意思呢?为何促成杜家与三皇子的往来?”杜城想妥善处置杀手一事,就不得不与南云淮有所交易。长宁殿虎视眈眈,现下还要应付杜城与三皇子,殿下不累吗?杨嗣年一个案子,牵扯这么多。说实话,温瑞庭是没有想到的。
“孤被算计了十几年,也想算计下他们。”南云舟这话说的漫不经心,眼神也看着窗扉外的夜色,实在不是个正经的样子。
“陛下近些日子,怕是会盯着您。”温瑞庭叹了口气,就南云淮那番说辞。要不是陛下偏心,早该拉进诏狱磋磨一顿了。
“所以,孤约了你喝茶啊。”
南云舟亲自倒了杯茶,温瑞庭受宠若惊,诚惶诚恐接了。
“您今夜真没事?”宋令清的事也交给底下的人去办了,好像还真没什么事。只是,温瑞庭不大习惯这闲情逸致的画面,有点怀念前些需要演技的日子。
“我在等刺客。”南云舟抬眸一笑,看得温瑞庭发毛。
“杀、杀谁?”这画舫可就一个岑言啊,肯定不会保护他的,温瑞庭有些慌张。
“杨怀恩。”
“看来,他手上的账本,关联太多。”温瑞庭听岑言说过,远山别院去过好几批不同来路的杀手,个个都不是好对付的。足见杨怀恩交谊的本事。
“云梦那边,你查到什么了?”燕京里的那些人,南云舟猜也猜的出来。但云梦那边,南云舟担心会牵涉外祖。所以,才让温瑞庭先查清楚。
“目前查到的,没什么大族,就是想让杨家帮忙开个路子的。”这个温瑞庭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把几个零零碎碎的人抓了起来,挨个查。
“时辰差不多了,你回去吧。”南云舟看这夜色渐深,准备起身,“宋听禾求你保的人?”
出画舫前,南云舟冷不丁一问,温瑞庭一口茶呛在喉间,咳了好一会儿。
“看来是了。”南云舟利落出去,只留给温瑞庭一点衣角。
今夜,殿下是在等他主动开口吗?他错失了机会吗?温瑞庭双拳微握,不免开始担心。
不,殿下是在警告他。
温瑞庭平缓了心绪,如果殿下想放弃他,不会说这最后一句的。
他也是知道殿下只想拉下长宁殿一条臂膀,才会擅作主张救下宋令清一命。
果然,殿下察言观色的本事,一向是厉害的。
他的动作根本就逃不过。
远山别院,血腥气从外头延续到里面,血迹飞溅在窗沿上,杨怀恩未好全的伤口隐隐作痛。
“杨大人,快跟我们走。这次来的人,是抱着宁死也要完成任务的决心来的。”岑旭带着面巾,拉上杨怀恩就往后山去。
可惜,还没能走多久,后面的人就追上来了。
岑旭让杨怀恩上马,拍了马背,与剩下的人挡在那些人前。
杨怀恩也清楚,这次不走,就要交代在这里了。他心里有一个地方,得把那里的东西拿走才行。
脚下一使劲,竭力往东山去。
可惜,身后一记暗箭索命,将杨怀恩直接撞落马背。
杨怀恩一口血呕了出来,蹬着腿就想跑,又被钉住了左腿。
忽然,杨怀恩身后,一记飞刀出现,收割了当首的那个黑衣人。
南云舟来了,皓衣夜行,最是显眼,也最动人。
“杨大人,你给的东西不够我下一次出手的分量。”南云舟在他面前一剑封喉了几个黑衣杀手,结束了今夜的混战。
“不论你交没交出那些东西,他们都不会放过你。”南云舟没什么耐心,把长剑扔给岑言,准备去换身衣衫。
“东西在东山西郊别院的假山里。”杨怀恩抽着气,不得动弹。但他清楚南云舟说的对,而且他要是再惹了太子,太子也会放弃他。他手上又没有任何与太子交易的证据。
如果他现在不把东西交出来,一定会死。
“把人带回去治好,然后妥妥当当送出燕京。”南云舟看了岑言一眼,又让人去找杨怀恩所说的东西。
“谢殿下。”杨怀恩颤颤巍巍的被抬上担架,送回了远山别院。
等东西到手了,这事才算真正的了结。
“过来。”南云舟看向因为受了伤,没有和岑旭他们参战的岑溪。
岑溪点头,附耳过来。南云舟耳语了几句,岑溪眼眸睁大,又赞许十分,点点头站回原位。
殿下果然还是那个殿下,怎么可能会放过该死的人呢。
又一日好晴光,南云舟要去交这些时日的课业,与简宝意一道入宫。
简宝意从长宁殿出来时,南云舟还没勤政殿里出来,就往乾位宫苑闲逛去。
一向躲懒的简宝意,数着宫墙上山海经里的奇珍异兽,想到二月天的纸鸢,不知道这么高的宫墙,纸鸢飞得出去吗?
忽然,她走到了一处闲置的宫苑。简宝意顿足,她想到了与南云舟被迫相对的那一次,准备离开。却听到外头有人过来,她站也不是,走也不是,下意识进了那个宫苑。
不对啊,她又没做什么,心虚啥?
简宝意抬脚就要出去,听到了某些不太对劲的声音,有点粘腻。
青天白日,宫女和侍卫不可说的故事?
想到偷偷看的那些话本,简宝意承认她好奇了,但她没胆子。纠结再三,简宝意还是挪着步子靠近声音来处。
可惜,不是宫女和侍卫的故事,是皇子和后妃!
简宝意瞳孔地震,回身捂嘴。
好奇心害死猫啊,话本子诚不我欺。
冷静,一定要冷静。简宝意长呼了口气,摸着脸不那么烫,就往外走。
可惜,就像话本子里写的,偷窥的人,总是会在离开时遇到人。简宝意听到了门口渐近的脚步声时,头皮发麻。
外头的人怕是为那两位盯梢的。
而她居然是在人家盯梢的间隙,溜进来的。她可真是和这些闲置的宫苑有缘分啊。
就在外面的人要推开门的那一刻,简宝意背对着人,左腿绊右脚,直接跌坐在地上。
“啊。”
简宝意一声痛呼,惊着推门进去的迎喜,也吓到了转角后的野鸳鸯。
南云淮捂住筠美人的唇,示意她莫声张。然后靠近转角,看向地上的简宝意。
简宝意揉着腿,柳眉紧蹙,听到迎喜推门,神色欢喜的转过去。
“能扶我一把吗?”
迎喜不知道简宝意是否知晓转角后的事,但听到贵人吩咐,赶紧就过来了。
“我算着乾位过来的,结果被猫儿吓了一跳。”简宝意指向墙沿。
已故宪太后喜猫,宫里别的不多,各品种的猫是不少。这些年来,确实也吓到过几位贵人,但都顾忌着宪太后遗威,谁也不敢多说。
迎喜被简宝意忽悠了过去,扶着她一拐一拐地离开。
“怎么了?”南云舟出来不见简宝意,心里本就隐隐担忧。一转头,看到人瘸了腿,语气带了怒意。
“不关他的事。”简宝意被南云舟接了过去,赶紧扯了下他的衣角。
“我自己走晕的,还被猫儿吓了一跳。要不是这位小公公,我就得自己跛回来了。”
“你还知道多亏了人家。”南云舟早就想给简宝意送个靠谱的伺候着,但简宝意明示过不愿,他也不好再提。
可要是再出现这种情况,怎么办?
“我哪还会那么笨的。”简宝意不服,瘪着嘴。
“简小姐无事便好,奴先下去了。”迎喜见她对宫苑之事,似乎真的不知情,就准备下去了。
南云淮过来了,简宝意神情无辜,但他还是有些怀疑。
“大哥,许久不见。”南云淮手上拿着课业,他还没解禁足,是因为课业按例进的宫。
简宝意脊背一僵,南云舟察觉到她不妥,握着她的手,示意她莫慌。
“见过三殿下。”简宝意靠在南云舟身上,颇有些菟丝花的意味,可怜又可爱。
“这位就是简家三小姐吗?真巧,我们都排行第三。”南云淮说的真诚又坦荡,很讨人喜欢。
“是很巧啊,宜安也是第三。”简宝意小声应和,被南云舟一扯,低眉咬唇。
“她不大舒服,不寒喧了。”南云舟拦腰抱起简宝意,简宝意一声惊呼,又赶紧捂嘴。她可不敢在宫里大喊大叫。
还是这么幼稚啊大哥,生怕自己身边的人,被别人盯上。南云淮勾唇一笑,简宝意生得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