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所以,你还要留下吗?”南云舟眉眼微挑,好整以暇。

    沈卓然摇头,他的确赶不上南云淮的算计。这种败坏女子名声的下作手段,在荆州是要被游街的。

    “表哥身边不缺在泥潭里滚过几遭的谋士,但燕京霁月光风的少年郎已经很多年不见了。”南云舟遥望天上月,他见过太多在权衡利弊中不得不委屈的初心,并非埋怨他们不够好。只是,他希望,未来的燕京能遇见越来越多的赤子之心。

    一生不见尘埃的幸运,不该成为一种奢念。

    纵然,他此生都未必能实现这个愿景,努力过了,总能叫人瞧见希冀的。

    “三日后,我就回陈先生府上。”沈卓然的眼神从天上收了回来,神色恹恹。他一路马不停蹄地奔回来,反而差点落人陷阱,实在有些挫败。

    南云舟伸手捞起沈卓然垂得手得撑不住的头,“好好读书,给表哥争个气。”

    “嗯。”沈卓然含糊哼了一声,又闷了一杯茉莉茶。

    “好了。岑言把你的屋子收拾出来了,好生歇息去。表哥要叫你嫂嫂过来看月亮。”南云舟摆摆手,送客的意图摊在明面上。

    “哎,叫郑序一起去陈先生府上吧,他的伤应该好的差不多了。”说到回院子,沈卓然就想起那个脖子叫人划拉个大口子的郑序。

    “他才学不浅,你不怕他压了你的风头?”南云舟觑着沈卓然,没跌过面子的贵人,能经得住调侃吗?

    陈先生性子孤僻,只看本事,不论背景。他说话又直,每年都有被骂走的学子。

    沈卓然好脾气,对他人论评,素来不过心。这不代表他真的能接受一个身份比自己低微的人盖过他的锋芒。

    “他本就比我厉害啊。”沈卓然不解,他的秋试还得过郑序指点,有什么好意外的吗?

    “那就好,记住你此刻的心境。”此时宽容未必彼时仁爱,南云舟很期待他们的相处。

    “嗯。”在这方面,沈卓然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用力点头就回院子了。

    月光泠泠洒在沈卓然身上,将他晕染得有几分神性,南云舟欣慰展颜,又想到郑序的身份,“岑言,你叫陈元清府上的人,盯好郑序。”

    他愿意给郑序机会,不代表他信任郑序。

    南云淮的才貌是足够吸引人的,这点在温宜安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若有一日,他真的为自己所用,刑部必有郑序一席之地。

    出身卑微,心有大志,又足够圆滑聪明,在那个龙蛇盘踞的地方定有他的作为。

    三日倏忽而过,快得南宛月的还没来得及和沈卓然多说几句话。

    “下雪了。”燕京的第一场雪,竟然是落在离别的日子。南宛月伸手接住飘过来的雪,去看对面的沈卓然。

    她真的幸运,能和他看燕京的初雪。

    他会记住,他在燕京看的初雪是和她一起的吗?

    南宛月的眸子如有星光,沈卓然不可能看不到,他不自然的闪躲着,偏头去看南云舟。

    “是啊,下雪了。”角落的郑序低低自喃,普天盖地的雪最能遮盖人间的丑恶,也能孕育来年的生机。

    岑旭告诉他,太子让他随沈小公子一道去陈先生府上听学时,郑序静静愣了好一会儿。

    这时候,在三皇子将简三小姐送去南海子的谋算后,他居然能走出素晴院,走出留园。

    他不知道该谢沈卓然的胸怀若谷,还是敬南云舟的不计较。

    他只知道,三皇子是做不到的。

    南云舟拉着简宝意的手,不管其他人的暗流涌动。

    “你真的不管?”虽然早问过南云舟一遍,简宝意还是见不得宛月落寞的模样,忍不住想要南云舟帮帮她。

    “缘分天定,事在人为,不在他人为。”感情这事,得自己去求。轻巧得手,不够深刻,不足珍惜,也经不得一点风雪。

    简宝意何尝不明白,南云舟就是这么自己一步步走到她心里去的。

    只是,苦的从来都是先动心的人。

    “我只是心疼她,因着我不好去留园,话都未能说上几句。”为了避嫌,没有南云舟在的时候,简宝意和沈卓然不会出现在同一处。南宛月一个未嫁公主,自然更不能随意过去。

    南云舟拍拍简宝意的手,示意她去宽慰下南宛月。

    “时辰不早了,该去了。”南云舟抬眉望向远处,估摸着今天的雪不至于淹得太厉害。可再耽搁下去,就不好行路了。

    沈卓然向南云舟拜了一礼,不需多言,都知晓彼此未出口的话。

    至于她,沈卓然捏了下身上的裘衣,翻身上马,终是看向了南宛月,“回见。”

    “回见。”南宛月又因他这两字,心潮澎湃,眼眶都洇红了。

    待沈卓然、郑序和一众随从踏马远去,南宛月小声喊了句:“今朝同淋雪,也算共白头。”

    这么妙的少年,她才不会让给别人。

    简宝意要帮南宛月掸去发上雪的手,折了回去。

    南云舟莫不动声的握住简宝意的手,替她褪去寒意。

    -

    长宁殿内,简絮卿对着眼前女子的画像,摇头叹息,“这画,竟未能描出你三分韵味。”

    郑双儿冷不丁被皇后宣进宫,心下惴惴,听到这夸赞,更觉不安。

    “娘娘心善,双儿不敢妄承。画师已然帮臣女圆了许多不足之处。”郑双儿想也不想就赶紧推诿。

    “你们啊,不知怎么的,一个比一个胆小。倒不如我们当年,都想争这燕京第一。千秋无绝色,悦目为佳人,生得玲珑不如慧心剔透。”简絮卿把画交给若兰收起来,眼神示意她将宫人都先带出去。

    “郑家今非昔比,双儿何敢相争。”待殿内清净下来,郑双儿直接跪了下去。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郑双儿哪有还不懂的道理。皇后大约就是看中了郑家的没落,要她居于简三小姐之下。

    简三小姐是出了名的柔和良善,甚至能说是没脾气,从不会对小门户的姑娘施压。居她之下,不会有太大委屈。

    可郑家早被太子握在手里,不说她姿容真有如何,谁人不知太子对简三小姐的偏爱呢。

    她要是撞上去,不叫简三小姐如何,太子就能让她悄无声息的陨落。

    何况,前头还有个意味不明的杜蓁蓁。她的心机手段,也够自己喝一壶了。郑双儿恨不得多给皇后跪几次,叫她消了这心思。

    简絮卿见郑双儿脸色一变再变,并不意外。她选中郑双儿,就是因为她够聪明。聪明人是不会想淌这浑水的,可聪明人也是不甘落于人后的。

    “你哥哥是个有本事的,你忍心他只有现在的位置?”简絮卿拉起郑双儿,望向她那双惊惧又顾虑重重的眸子。

    “你生得迟,大约记不住郑家以前的门庭若市。可你哥哥定是记得的。”拿住郑双儿最在意的人,简絮卿娓娓道来。

    “这、”郑双儿当然知道,可她不能,真的不能。她要是敢,哥哥连现在的位置都坐不稳,谈甚以后。

    “你的顾虑,本宫明白。”简絮卿垂眸叹了口气,“叫你来,本宫也是有私心的。”

    利诱在前,动心在后。

    “你多少也听说了,陛下属意杜家的姑娘为太子妃。”简絮卿眼中渐有泪意,“本宫贪心亲缘,叫宝意进了宫。她那样纯然的性子,若对上了杜家姑娘,不知要吃多少暗亏。”

    话才说完,如珠如玉的泪就从皇后眼眶掉下,惊得郑双儿喉头艰涩。

    不愧是能做皇后的人,落泪都能叫女子自惭形秽。皇后这般年岁,动人如此,那简三小姐不是更厉害了。郑双儿猛地回神自恼,这个时候了,她还能想到这些犄角旮旯的地方去。

    “娘娘您别这样。”我也不敢对上杜蓁蓁啊,郑双儿手足无措,她想哭。

    “本宫失仪了。”简絮卿的帕子压着眼角,轻拭去泪痕。

    “留园总是要进人的。做二人之下,还是后来嫔妾,能图的天地有云泥之别。你若是有胆色,本宫和简家都会念你这份情的。”简絮卿隔着帕子的手重重握紧了郑双儿的手。

    郑双儿一时间进退维谷,皇后的话,利诱套私情,一环扣一环。

    若郑家没有被太子握住,她也许敢。

    “娘娘,能容双儿思量几日吗?”再推辞下去,会让人生疑的。这么大一个稳赚不赔的机会在眼前,没道理她不动心。比起可能让太子动怒,在皇后面前漏了马脚,更叫人失望。

    想明白这点,郑双儿又是一跪。

    “本宫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简絮卿抬手让郑双儿起来,眉眼微凛,“冬至之前,本宫想听到一个好消息。”

    皇后那话的意思,大有郑双儿不从,就断了她的姻缘路。

    是啊,皇后分明可以直接下旨,还这般好言相劝,郑家可不能不识好歹。

    郑双儿连连称是。

    出宫之时,郑双儿福至心灵。是啊,皇后分明可以直接下旨的。

    除非,皇后要她在冬至夜宴上做什么,才需要这般费口舌搅动她的心。

    思及此处,郑双儿更笃定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太子。

    不,是告诉温瑞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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