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又响了。李宝珠接起电话听完，立即叫停了随时停车的校车，下车了。一直骑车跟在后面的白玉停在了李宝珠面前，看着一脸焦急地问出了什么事。
“学长，你现在有事吗？”
“没什么事，怎么了？”
“那可以麻烦你带我去校医院吗？”
“你怎么了？”白玉紧张地打量着李宝珠，关切地问。
“我没事，我朋友出事了，你见过的，活动的时候他也在。”
“上来。”
“谢谢学长。”李宝珠毫不犹豫地坐上了白玉的自行车，跟着他一起去了校医院。到了门口，白玉停车，李宝珠从车上下来，感谢道：“谢谢学长，麻烦你了。我先去看姜哥了，回头再好好感谢你。”
“我陪你进去。”
“不用不用，我自己就可以了。”
“没有需要帮忙的我就走了。相信我，医院我比你熟。”
白玉转眼就把车锁上了，不由分说地朝着医院走去。李宝珠连忙跟上，进了医院就到处寻找姜哲在哪。终于，她看见了诊室外面的姜哲，只见姜哲的脑袋上顶着一些干涸的血迹，左胳膊粗糙地缠着纱布，纱布已经被血染透了。
“姜哥……”李宝珠红着眼睛跑到姜哲身边，问：“怎么回事啊？怎么这样了？”
姜哲见李宝珠掉了眼泪，下意识就要抬手给她擦眼泪，结果发现自己的手上都是血。
“你自己擦吧，我这身上也没有块干净的地方。”
“田野打的？”
“你穿得也太好看了点吧？好看得我都想追你了。”
“能不能正经点？你都这样了，别开玩笑了行不行？”
姜哲还没回答李宝珠的问题，就看见了跟在李宝珠身后的白玉，他突然意识到两个人是一起来的。姜哲好奇地问道：“你们俩怎么一起来了？”
“偶遇。”白玉解释说。“你怎么样？叫大夫了吗？”
“叫了，等着呢。”姜哲看李宝珠眼泪有点止不住的架势，连忙说道：“行了，我没事，叫你来是为了以防万一的，不是为了看你哭的，你看看你，再哭你眼妆就花了。”
“去他的眼妆！你到底咋啦！”李宝珠一边说着还一边故意地狠狠抹了下眼睛，故意把自己的眼妆给抹花，以示自己对它的不屑一顾。
李宝珠的突然爆发让姜哲和白玉都惊讶地愣住了，姜哲看李宝珠真急了，也不敢再开玩笑了，连忙交代说：“是田野干的。不过你放心，他也让我打医院去了，伤口只多不少！”
“他也来医院了？在哪？”李宝珠一副找到人就要打死他的模样。
“他去市医院了，我这种穷人就只能奔校医院，回头还能报销。你猜我用啥砸的他？”
李宝珠一反往常地没有接话，就那么坐着等着姜哲自己交代。
“仙人掌！哈哈哈哈哈哈……”姜哲自顾自地笑起来，白玉也对这个意外的武器表示了惊讶，唯有李宝珠还拉着一张脸瞪着姜哲。
“行了，你别生气了，我真没啥大事……”
“你这叫没事？说不定一会还得缝针！”
“早知道你这样我就不叫你，比跟田野打架还吓人，吓我这一脑袋汗……纸，帅哥，你有纸吗？”姜哲问白玉。
“有。”白玉从书包里掏出了纸巾递给了姜哲，姜哲接过之后没有擦汗，而是擦了擦李宝珠的眼泪和花掉的眼妆。
“真花了，你说你化妆化这么好看干——唉呀妈呀！你不是要见你男朋友来着嘛！我把这茬给忘了！你赶紧走吧，我没事了，大夫马上就来了。”
“啥时候来啊，都这么半天了……”李宝珠的语气终于软了下来。
“马上了马上……”姜哲哄着，好像受伤的是李宝珠一样。“你赶紧去约会去吧。”
“我陪你。”李宝珠不由分说道。
白玉在一旁看着这两个人，对他们之间的亲密有了新的认识。
“姜哲？”护士终于出来叫人了。
“这！”姜哲连忙走进诊室，李宝珠和白玉跟着一起走了进去。
听到大夫说要缝针之后，李宝珠那个要打人的眼神又像刀子一样插到了姜哲的身上。
“大夫，能缝得美美的吗？”姜哲躲开李宝珠的眼神，跟大夫插科打诨，试图缓解李宝珠带来的紧张气氛。
“能，给你缝得美美的。”大夫说。
姜哲冲着大夫竖起了大拇指，夸道：“您可真是仁术仁心，为了患者着想的好大夫。”
李宝珠问医生：“大夫，他脑袋被砸坏了吗？”
“脑袋没事，脑袋上的血都是蹭上去的。”
“没有脑震荡吗？”
“没磕着就不会有脑震荡，放心吧。”
“你别自己吓唬自己了，大夫说没事就没事。帅哥，你带李宝珠出去吧，我要专心治疗了。”
“出去吧，外边等。”大夫发话后，李宝珠只好跟着白玉离开了诊室。
“学妹，看样子没什么大问题，你不用太担心。一会就会好了。”
“学长，谢谢你，你先去忙吧，都耽误你这么长时间了，我自己在这就可以了。”
白玉没走，而是坐在了李宝珠身边，轻轻地说道：“别害怕，我陪着你等。”
李宝珠一直怦怦直跳的心因为白玉的一句话突然平静了片刻。李宝珠想，他可真是个让人有安全感又温柔的好人啊，怪不得有那么多人喜欢他。
“毁容了，大爷的。”一会，姜哲骂骂咧咧地从诊室里出来，已经缝合好了伤口。
李宝珠连忙走过去，问：“需要住院吗？”
“这点小伤住什么院？咱就别浪费医疗资源了，再说了，也没那个钱啊。就是我发烧了，得验个血打个针，先交个费。”
“我去我去，你给我身份证。”
“要我三百八，奶奶的，本来看中个香奈儿的包，这回没钱了。”
白玉突然笑了，问：“哪家香奈儿三百八啊？”
“学一三楼把头卖衣服那家，你有意见？”
“没意见，就是觉得下次可以去看看。身份证给我吧，我去缴费，你们去验血的地方等我。”
“宝珠去吧，”姜哲说：“她需要帮得上忙才好受。”
“她的鞋子不方便，我去快一点。”白玉说完，拿过姜哲的身份证走了。
姜哲看着白玉的背影，满意地说：“这人观察还挺仔细，我都忘了你穿着高跟鞋呢。该说不说，宋思荟眼光还挺好，一眼就捡了个宝。”
白玉带着缴费的单子回来后又匆匆地离开了，等姜哲打上了针，他又拎着一袋子吃的喝的回来了。
“怕你低血糖，给你买了点吃的，先垫垫肚子。”白玉对姜哲说。
“有薯片吗？”
“你想吃我去买！”
“不用，逗你的。你这人还怪好的。”姜哲从袋子里挑出一瓶矿泉水拧开递给李宝珠，然后才给自己拿了一瓶。
“学长，作为回报，我告诉你个事吧——宋思荟虽然咋咋唬唬的没啥优点，但人还是不错的，其实她没谈过恋爱，就嘴上比较厉害，动了真章就秒怂。你要不是外貌协会的话可以考虑考虑她。”
李宝珠一听，这也不是纯夸啊，便连忙解释道：“思荟姐也是有很多优点的，而且人特别好，长得也是好看的，很耐看！”
“谢谢，我不需要这样的回报。比起这个，倒不如给我一盆盆栽呢，打架还能当武器。”白玉意有所指地说道，李宝珠明白白玉的意思，她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还没赔他盆栽呢。
不明所以的姜哲则被白玉的幽默逗笑了，说：“你还挺有意思。”
“接下来应该没什么事了，打完针就可以回宿舍休息了。我先走了，要是还有事需要帮忙就打我电话。”
“谢谢学长，太麻烦你了！”
“没事，再联系。下次打架可以叫我。”白玉对姜哲补充道。
“下次我跟宋思荟打架叫你，你帮我削她。”
白玉笑笑，背着书包走了。
“姜哥，”李宝珠认真又严肃地把姜哲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在应该面临的问题上：“真的换宿舍吧，田野这都是霸凌了。”
“不换！我是绝对不会认输的，再说了，我能干等着他们霸凌我吗？以前我能把欺负你的那些二货整走，现在我就能把这几个二货整走！”
“别犟了，行吗？”
“我会没事的，行吗？”
李宝珠不再说什么，她注意到姜哲左手腕一直戴着的108颗的菩提手串染了血，便说：“我去给你洗洗手串吧。”
“不用，一会我自己洗，你快去约会吧。”
“给我吧。”李宝珠说着，摘掉了姜哲的手串。她这才看见姜哲左手腕上有三条已经长好的细长伤疤，很明显那里受过伤，怎么受的伤也很明显。这是宝珠第一次看见姜哲的伤口，她惊讶又诧异地问：“什么时候弄的？”
姜哲抢回手串，没有回答，而是催促李宝珠去约会。
李宝珠没有说话，也没有追问，她从姜哲手里拿回了手串，沉默着去了盥洗室。她又流泪了，为了她本该发现却从未注意到的姜哲的旧伤口。她忘了姜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戴手串的，但她清楚他对自己掩藏至今。
眼泪还没流完，李宝珠电话响起了起来，是赵家奇。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还没来得及跟赵家奇解释。李宝珠连忙接起电话。
“你怎么还没来啊？”
“不好意思，我在医院呢。”
“你怎么了？”
“我没事，是姜哥突然出了点事，我过来陪他。”
“那你怎么不打电话告诉我一声呢？我们都等了多半天了！一直等着你都没动筷子！”
“对不起对不起，你们先吃吧，不要等我了。”
“姜哲啥事啊？你得陪他到啥时候？”
“他受了点伤，一会打完针就能回宿舍了。”
“哎……”赵家奇那边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我觉得姜哲更像你男朋友，我有点像是外人。”
“真的对不起，事情有点突然，姜哥一个人在医院……”
“没事你陪他吧。”赵家奇又开始了他的阴阳怪气：“我这人多，热闹，我有人陪，不用你担心。就是为你组的这局，你不来大家挺失望的。”
“你们先吃，我这里结束了就给你打电话，你们要是没吃完我就过去，帮我跟你室友说声抱歉。”
“我这几天有一种感觉。我感觉才姜哲是你男朋友，而我老是插足在你们俩中间。哎，无所谓了，你陪他吧，我回去招待我室友了。下次吧，下次我一定叫上姜哲，他要是在你肯定来。”
赵家奇说完就挂掉了电话，像他每次生气的时候一样。李宝珠又生气又委屈，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谈个恋爱没有谈出一点甜蜜的感觉来，反倒是一直在忍耐，谈了一肚子气。不知道妈妈第一次想跟爸爸离婚是什么时候。李宝珠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么个问题。
可毕竟是自己爽了约，李宝珠不好说什么，她洗好了姜哲的手串，仔细地擦干，回到病房沉默着把手串戴回到姜哲的手腕上。她什么都没问，她问不出口。
“赶紧去吃饭吧，别让他们久等了，我打完针就回宿舍了。去了好好吃饭，别端茶倒水、别递纸巾、别收拾空盘子、别当服务员、别给你酒就喝，你今天喝多了我可救不了你。”
“我知道了。”
“是，你知道了，但是你做不到。这点你特别像你妈，贤良淑德，忍气吞声，会照顾别人，就是不会照顾自己。”
“我不像我妈。”李宝珠突然拒绝了姜哲给自己的评价，可说完了自己都有点心虚。“我不想像我妈……”
“那最好。走吧，多讨好讨好你自己，少讨好别人。”
“姜哥，你要是偶尔也讨好下别人，就能少打几场架了。”
“你以为你讨好别人就没有战争了吗？不讨好是跟别人打架，讨好不过是自己跟自己打架。这就是我自己打自己造成的。”姜哲晃了晃自己重新戴上的手串，隐晦地提起了自己的伤口。“别这么看着我，怪可怜的。”
“咱俩现在还是你比较可怜。”
“我可不可怜。我受伤起码还拉个垫背的，再怎么着也得了个心里痛快，不像某些人，既没讨好成功又没得到过痛快。”
“行了别骂了，我走了。”
“到了给我发个信。”姜哲把李宝珠轰走了，自己坐着打针。麻药劲渐渐散去后，疼痛后知后觉地找上门来。他无聊地拿出手机主动找茬跟“神仙姐姐”吵架，通过给对方找不痛快来转移自己身体上的疼痛。
姜哲看看自己的手串，过往走马灯似的一闪而过。他拿着手机照了照自己的伤口，心想可真好啊，做个让人不痛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