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宝珠来到自助餐厅的时候，赵家奇和他的室友们刚刚吃了一半。赵家奇见到李宝珠赶来，没显得多高兴，倒是有一种吵架胜利了的得意。
虽然姜哲叮嘱过让李宝珠不要为大家服务，但她还是不自觉地承担起了端茶倒水拿菜拿肉拿饮料的服务工作，似乎为大家服务妥帖才能体现出她出现在这里的价值，一如往常。
赵家奇这回没让李宝珠帮自己剥鸡蛋，而是让她帮自己剥虾。李宝珠看出来赵家奇是故意的，故意让自己在他的室友面前帮他剥虾，但她还是决定给赵家奇足够的面子，做好一个懂事的女朋友。再说了，剥虾也不难，举手之劳而已。
“老赵，你眼光真是不错啊，会找。”
“就是啊。姐妹，你一看就很会照顾人，你肯定很讨家长喜欢吧？看着就是个懂事的孩子。”赵家奇室友的女朋友说。
“那是。”赵家奇替李宝珠回答道。他得意洋洋地要拉李宝珠的手，李宝珠下意识地闪开了，然后摆摆自己因为剥虾而又红又油的手说：“手脏。”李宝珠说完，把剥好的虾放进赵家奇的盘子里。
室友对女朋友说道：“你看看人家。”
“怎么滴？”女朋友瞪了自己男朋友一眼，只见男生立即认怂，说了句“我给你剥”，然后一边利索地拿起一直虾给女朋友剥，一边对赵家奇说：“你赶紧跟上队伍啊，也给你女朋友剥个虾。”
赵家奇笑得幸福又骄傲地拒绝道：“有人愿意惯着我，你管！”
“我惯着你哈。”男生哄他的女朋友。
李宝珠保持着礼貌的微笑，看着、听着，这幅场景让她想起了在家伺候父亲和他朋友的老妈。那个伺候了爷爷又伺候了奶奶、伺候完父亲又伺候自己，那个无数次想离婚却一直都没有离婚的母亲。李宝珠想想母亲，再想想自己，越想越替母亲委屈，越想越是气自己在做的是跟母亲差不多的事。
“我去洗个手。”李宝珠觉得呼吸开始急促起来，找了个理由要出去透口气。
“快去吧，你一直照顾别人，自己都没吃东西呢。”还是女生注意到了李宝珠没怎么动筷子。
李宝珠洗完手后给母亲打了个电话，一接通她就问道：“妈妈，你什么时候跟我爸离婚啊？”
李宝珠躲在商场无人拐角处煎熬地等着，等着母亲给出一个自己隐隐期待却从未听到过的答案。
“这两天担心啦？”宝妈轻松地说：“别担心了，爸爸妈妈不离婚了。都跟你爸凑合这么多年了，继续凑合吧。”
“为啥要凑合呀？妈妈，我不想你凑合，你离婚吧，我已经大了，我支持你离婚。”
宝妈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阵，听出了女儿声音里的哽咽。“那你哭什么？”
“我，我就是觉得你太可怜了……”
宝妈噗嗤一声笑了：“我可怜什么？我这不是过得挺好的。而且今天听说你谈恋爱了，我才突然意识到你大了，现在能谈恋爱了，以后还得结婚成家。我寻思，再怎么也得看着你好好成家，以后妈妈不能让人家嫌弃你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啊。”
李宝珠越听越难受，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她抹掉眼泪，问：“单亲家庭的就找不着对象啦？”
“妈妈就不愿意你找单亲家庭的，单亲家庭的小孩跟正常家庭出来的孩子就是不一样。你现在还小，接触的人少，也不会看人，等你出了社会你就知道了。”
“我觉得你说的不对……”
“那是因为你太年轻。行了，你给我讲讲你对象，他哪里人啊？家庭什么情况？会照顾人吗？跟你一个学院的？”
李宝珠知道自己再跟母亲说下去，非得大哭起来不可。她抹掉眼泪，努力用平稳地声音说：“妈，我跟男朋友和他室友一起吃饭呢，中间出来给你打个电话，我得回去了，他们还等我呢。”
“那你快去吧，别让人家等久了。吃饭的时候端庄一点，别翻菜，有点眼力见，多照顾照顾别人，懂点事啊。”
“嗯……”
“用不用再给你打点钱？”
“不用，钱够用。我挂了啊，得回去了。”李宝珠像逃跑似的挂掉了电话，然后火速地走到了卫生间扯了纸巾，抹掉掉下来的眼泪，反复地做着深呼吸。她使劲地隐忍着，知道自己不能哭出来，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
脸上的妆经过这一晚上的折腾已经花了一半，李宝珠把花掉的部分擦干净，强忍住了眼泪，把那个懂事的笑容再次安排在了脸上，重新回到了餐厅。
李宝珠憋着一肚子的委屈、气愤，自顾自地喝起了啤酒。旁人一看李宝珠原来喝酒，就端起酒杯来敬起她来。
“我之前还说你怎么发一张学妹闭眼睛的照片，你说她像个小兔子，今天一看啊，确实是像。”一个室友说。
“确实，”室友女朋友说：“看着就乖乖的。”
“你们可终于明白我的深意了。”赵家奇得意地说完，又递来了一只虾子让李宝珠剥。但这次李宝珠拒绝了，她喝了口酒说：“我不想剥了。”
“就是啊，你还没完了？快让人家吃点东西吧！兔子也得吃草啊！”
“行，不剥，我陪你喝。”
饭吃完了，李宝珠也有点喝多了。她对自己撒了一肚子气，落了个哪哪都不痛快。
吃完饭后，大家各自散去，赵家奇要送李宝珠回宿舍。他没有注意到李宝珠踩着不舒服的高跟鞋，反而说：“吃太多了，咱俩走走。”
李宝珠同意了，她也想走走，她需要时间跟赵家奇说话。
“你今天穿得真漂亮。”
“我室友帮我拾掇的。”
“以后都这么打扮吧，好看。他们肯定都羡慕死我了。”
赵家奇说着，牵住了李宝珠的手，可李宝珠将手从赵家奇手里抽了出来，问：“羡慕什么？”
“羡慕我有个这么会照顾人的女朋友呗。我就说你像个小兔子吧。”赵家奇说着，忍不住捏了捏李宝珠的脸。
李宝珠不快地躲了躲，“会照顾人”这几个字就像是一根刺一样扎在了李宝珠的心上。“我脚疼，先回去了。”
“我送你。”
“你不是想走走吗？你走吧，我自己回去。”李宝珠说完，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自己打车走了。
李宝珠漂漂亮亮地从宿舍出去，回来却像个疯婆子一样。宿舍没有人回来，李宝珠气呼呼地坐在自己的位置，把高跟鞋一脱，换上了拖鞋。看着被磨出了血的脚后跟，李宝珠却没有要马上去处理它的力气。她盯着眼前那盆盆栽的兔子花盆，想起和赵家奇的孽缘都是从它开始的，想起他说自己是个软兔子，被扎过的指尖又是一阵痛。
“姜哲怎么样了？”
手机响了一声，李宝珠拿起一看，是白玉学长发来的。
“打完针了，往宿舍走呢。”李宝珠回来的路上已经问过了姜哲，她没告诉姜哲自己的糟心事，撒谎说还在外面吃饭。要是姜哲知道自己喝酒喝得有点上头了，怕是会第一时间杀过来，以免她做出出格的事。
“那就好好。好好休息，你俩都是。”
“好的，谢谢学长，回头我一定好好谢谢你。”
“客气了。”
李宝珠拍了张照片发给了白玉，说：“有花盆了，你看这个行吗？”
“行，什么盆都好。”
“你要是方便，我想现在拿给你。”
“好。”
“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