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济订的地方是卫家旗下的一家会所，邀请了几个玩得好的，杭斯祁到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到齐了。

    “斯祁哥来啦。”

    乐家小儿子乐倾慨比他和卫济小两岁，从小跟着他们俩一起玩，对他俩最亲热，看见杭斯祁来了马上站起来叫他。

    “嗯。”杭斯祁把羽绒服脱下来拿给跟在身后的服务员，“又把手上的盒子给乐倾慨。

    “这是上次我去国外参加活动的时候看见的，记得你喜欢，顺便给你带回来了。”

    卫济看着他拿到盒子迫不及待拆掉拿出来一个限量版乐高的样子，笑着和杭斯祁说：“你下次别给他买，上次舅妈还和我说这孩子挂了好几科，就光顾着拼拼图了，心思都不在学习上。”

    “济哥！”乐倾慨气急败坏地叫卫济，一张脸在灰暗的灯光下照得半黑半红。

    杭斯祁第一次听到他挂科的信息，慢条斯理地点头：“知道了，等什么时候绩点4.0以上再说。”

    卫济大笑出声，乐倾慨一脸灰败，其他的几个人也都笑出来。

    乐倾慨这人啥都好，就是读书不太行，绩点4.0，这不得扒掉他的一层皮？

    “哎斯祁，你今天怎么不把你的女朋友带出来让我们认识认识？”

    坐在乐倾慨边上的章文端起一杯酒敬他。

    杭斯祁拿着茶站起来，和他碰杯：“我过两天有工作，不能喝酒，见谅。”

    一口干掉之后，他才回答章文的问题：“她不在钱塘。”

    “你俩这是异地恋还是嫂子出差了？”孟朗玉也敬他。

    杭斯祁倒了一杯新的和他碰杯：“异地恋。”

    在下一个华洛准备敬酒的时候，他摆摆手：“你们这样我等下话说不了几句，要一直去厕所了。”

    华洛故作害羞地把酒杯放下：“这不是有话要问嘛。”

    杭斯祁挑了下眉：“我们之间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

    “这是因为斯祁哥谈恋爱都不和我们讲！”乐倾慨终于把玩好了那套乐高，愤愤不平地开口。

    杭斯祁看了一眼知情人卫济，看他就独善其身地喝酒，一脸看热闹的表情，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动两下。

    “我可不是谁都没说。”

    他这句话一出，大家就意识到一直没有说话的卫济有问题，纷纷把矛头对准他。

    卫济听到他这么说，心一跳，假装若无其事地喝了口酒。

    “济哥，你知道斯祁哥谈恋爱的对象啊？！”乐倾慨首当其冲，站起来追问卫济。

    “阿济，不厚道啊，知道内幕，刚才我们讨论的时候你不说。”孟朗玉也不赞同地撇撇嘴。

    卫济也不怵：“这种事情我和你们说像什么话，还不得主人公亲自说。”

    几个人瞬间又被带过去了，六只眼睛盯着杭斯祁看。

    “斯祁，这姑娘哪里人啊？你们怎么认识的啊？”华洛摸着自己光秃秃的下巴，看着他的神情好像一个登徒子。

    杭斯祁喝了口茶：“她叫云舒，暨阳的，我们俩——是在华盛认识的。”

    姓云又来自暨阳，再加上卫济知道，几个人都意识到这个云舒和卫济那个小婶婶有关系。

    他们面面相觑，年纪最小的乐倾慨最先忍不住：“她和云雨有关系？”

    虽然云雨和卫济的小叔卫家铭结了婚，但他们圈子对她的态度和对一个出卖身体的女人差不多，每次都是直呼其名，语气也充满不尊重。

    “她们是姑侄。”杭斯祁虽然对他说话的语气不满，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卫济还没有说话，而且他之前也是一样的，现在指责别人未免有点虚情假意。

    卫济看着坦荡的杭斯祁，若有所思地眨了下眼睛。

    “斯祁哥，你怎么也被迷惑了？这种小地方出来的女人最喜欢攀炎附势了……”乐倾慨的话还没说完，杭斯祁就打断了他。

    “我之前和你和你的想法一样，但现在我觉得这句话至少在云舒身上是不成立的。”

    包厢里一片安静，大家都严肃地看着镇定自若的杭斯祁，连一向带着笑脸的华洛也失去了笑容。

    “倾慨，如果你说的是她和我们所处的环境和阶层不一样，那这一点是事实，我没有办法反驳，但能有几个人和我们所属的环境和圈层一样呢？”

    他用疑问的语气说出肯定句，大家都不说话。

    “可是什么样的人配什么样的人，门当户对不是糟粕，两个人在一起至少三观得是一样的，不然你们在相处过程中总有不可调和的问题。”孟朗玉抬起眼看他，眼神里全是不赞同。

    卫济偷瞄杭斯祁的脸色，却发现他露出一个让人看不懂的温柔笑容。

    “你这理论和她一定很有共同话题。”

    孟朗玉当然知道他说的“她”是谁，被他的这个恋爱脑的表现整得无语了。

    “首先世界上存不存在三观一样的人有待商榷，其次三观并不是不可改变的，通过环境可以改变三观，两个人在一起，一定是相互影响的，最后我并不认为她配不上我，恰恰相反，我觉得我配不上她。”

    他这话一出，华洛下意识想反驳，却被他制止了。

    “哎，别说我的家世、我很帅，我家庭好是我幸运，我帅要感谢我爸妈，这两样没有一样是靠我自己得来的，我归根到底是一个幸运的人。”

    他环顾几个人的表情，微微一笑：“云舒她很好，对我很包容，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她好像都不会生气，她做什么事情都能安排得井井有条，严格按照自己制定的计划执行，她的执行能力是我见过的人里最强的。”

    在说云舒优点的时候，杭斯祁脑子里一件一件浮现他们之间的事，眼神温柔得仿佛能沁出水来。

    “我这样说对你们来说其实还是很模糊，但你们和她接触一下就知道了。”

    华洛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你这夸的她天上有地上无的，什么时候带出来让我们见见？”

    卫济帮腔：“正好我上次买的那个游艇还没用过，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一起去岛上玩玩？”

    “我四月份要进组，预计是三个月结束，估计得等八月份了。”

    他们几个的职业都比杭斯祁自由，像卫济和孟朗玉进了自家公司，乐倾慨还在学校读书，章文是个大提琴家，没演奏会的时间段比较自由，华洛正在准备法考进自家律所华盛做律师。

    只有杭斯祁进了剧组就不好请假，剧组的开拍时间大部分不能调整，所以大家也习惯了根据他的时间来确定最终的时间。

    “那你到时候也问问云舒有没有时间，一起去玩玩。”卫济作为组局人开口邀请，杭斯祁自然是满口答应。

    “行。”

    但没等到约定的海岛之游，卫济就和云舒在云雨的生日宴会上相遇了。

    卫家铭对云雨的疼爱是整个圈子都知道的，她的生日，卫家铭出面邀请了不少人，多数都是和卫家有深交的家族，作为云雨的侄女，云舒也在邀请列中。

    那天正好是周末，杭斯祁已经进组了，本来打算陪她一起来，但实在请不了请假，云舒没啥感觉，但杭斯祁难过得快要不能说话了。

    “杭宝不要难过呀，我不是小孩子啦，自己可以的！”云舒安慰他，隔着屏幕摸摸他的头，试图让他开心起来。

    “我知道云宝很厉害的，我只是觉得失去了一个很好的小范围官宣的机会……”

    “嗯？”云舒也确实没有想到他是因为这个才低落的，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

    杭斯祁故作坚强地抬起头，直视她：“我知道云宝不想这么早官宣，但是那个宴会都是自己人，不会有人流传出去的。”

    “不是……”云舒觉得他说的话有点奇怪，“可是杭宝不去对吗？”

    “对……所以我很难过，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和你在谈恋爱。”

    关于杭斯祁一心想要官宣的坚定信念，在恋爱的小半年时间里，云舒已经深有体会。

    有事没事就是小范围官宣，他们的恋情从最开始的四个人知道，现在已经扩大到不知道多少人知道了。

    虽然网络上时常爆出杭斯祁和云舒一起约会的场景，但两个人都包得很严实，至今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可架不住杭斯祁勤奋地曝光，致力于让每一个怀疑杭斯祁的恋爱对象是云舒的人都知道这是真的。

    比如云舒之前的几位同事，在第五次被狗仔爆出照片后，他们逐渐发现这个杭斯祁女友和云舒的体型几乎一样，而且连衣服都有好几件同款。

    这样的巧合让他们逐渐起了疑心，来问云舒这位当事人，都被告知了肯定的答案。

    云舒曾对自己每次都和杭斯祁说他们的怀疑这件事表示悔恨，但每次都会和他分享，然后再被他以“人不能撒谎，不然破财运”的理由蛊惑过去，告诉他们真实的情况。

    其中孟琴琴的反应最为强烈，她表示自己能不能要一百张杭斯祁的亲笔签名腹肌照。

    云舒表示这样的话她偶像的手可能会断掉，最后协商成五张To签腹肌照才让她满意离去。

    “杭宝不要难过，下次有机会的。”

    听她这么说，杭斯祁马上追问：“下次是什么时候？”

    “……等良哥准备好公关稿的时候。”云舒差点对他的毅力表示佩服，沉思片刻才给出回答。

    杭斯祁的眼睛几乎要射出光芒来：“良哥早就准备好了公关稿，我公开恋情的第一天就准备好了！”

    这就是顶级经纪人的素养吗？云舒表示佩服。

    她很想说刚才就是一个玩笑，但看到杭斯祁充满期待的眼睛又不忍心说出口，做了一番思想斗争：“你这次的电影没有感情线，就等你这次电影拍完吧，怎么样？”

    “好！”杭斯祁答应得很快，生怕她会反悔。

    敲定这件事情后，云舒就一直心神不宁的，心里放着一块石头，沉甸甸的。

    她抱着侥幸心理联系了蒋思良，询问他关于官宣时间是否合理，心里期待他给出否定的答案。

    可惜蒋思良没能随她的心意，还有些高兴地和她说“恭喜”，并表示时间上不用担心，斯祁没有炒CP的需要，随时可以。

    云舒勉强笑出来，心里又紧张又害怕，还有点期待。

    卫济是被卫家铭派来接云舒的，他等在高铁站，看着人来人往中云舒被人流裹挟着前进，放下车窗对她挥挥手。

    但她的目光直接从他这里略过，四处张望。

    “……”卫济有些无语地下车去到她身边：“走吧。”

    “哦哦，好。”

    云舒突然听到他的声音，被吓了一跳，整个人往旁边躲了一下，回过神，发现是卫济，连忙点头。

    把她的东西放到后备箱，卫济回到驾驶座，看见云舒已经乖乖地坐在副驾驶上，扣上了安全带，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卫济看见她准备好了就启动车，进入了车流中。

    周六的钱塘，一个小时的车程能变成三个小时，本来卫济就专心开车，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边上有个人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云舒一直没有玩手机，就随意地看着路边的风景。

    他觉得应该找个话题聊一聊，打破当前的沉默。

    “云律师最近在做什么？”他随便找了个万能开头，等红灯的间隙中，看一眼云舒。

    云舒没想到他会和自己说话，稍微调整一下自己的坐姿，非常恭敬地开口：“现在就还在企业做IPR，卫总叫我云舒就可以，我现在已经不算是律师了。”

    卫济沉默了一下，叫她律师也是因为之前杭斯祁在自己面前提起她的时候是这么叫的，顺口一说，但她很认真地解释了，他也不好继续这么叫。

    “云舒也不用叫我卫总，叫我卫济就可以。”

    云舒张了张嘴，不好意思叫出口。

    “云舒，我最近有一个知识产权方面的问题，可以请你帮我解答吗？”卫济也看出了她的不自在，转换话锋。

    “当然可以。”云舒的态度还是很恭敬，甚至有些紧张。

    “是这样的，我们公司最近的研发项目发现有技术侵权的可能，这个项目的技术方案和另外一家公司的一件专利很相似，但又不完全一样，这应该怎么办？”

    云舒挑了下眉，卫济的公司江明华月拥有全钱塘最牛的法务部，其中的知识产权部里的员工个个都是资深大牛，这样的问题在他们面前都不能算问题。

    “首先要分辨那件专利的法律状态，已经授权还是公开，如果是授权的专利文件需要看他们的内容是否满足创造性、新颖性和实用性三性，不满足的情况下可以提出无效申请，如果是公开的申请文件，那可以向国知局提出意见陈述，缩小其保护范围，跳出你们研究项目的范围，避开冲突部分。当然，我不了解具体的研究内容，所以只能给一个大概的说法，具体还是要看您公司的相关专业人士的意见。”她想了想，给出一个行业内解决这类问题最基本的答案。

    卫济有些惊讶上面那段话的完整程度，他在听知识产权部汇报的时候听过一模一样的。

    “谢谢云舒。”

    “不客气。”云舒没把他的夸奖放在心上，默默地放松自己，看着窗外发呆。

    车里又安静下来，卫济打开了车载音乐，一开口就是一句狂野的英文。

    “You always hesitate,Babe.”

    云舒用耐人寻味的眼神撇了一眼这个好像监听了她的心路历程的音乐，默默撇过头，让它自顾自唱着“Why not let nature take its course”。

    因为要举办宴会，地点不在卫家铭和云雨常住的公寓，他们选在郊区的别墅里。

    云舒看着窗外越来越秀丽的景色，回想路过看见的公交车站，暗自庆幸幸好有人顺路来接。

    到地方下车，云舒正经地和卫济说了声谢谢卫济倒是不在意地摆摆手。

    两个人一起进场，不少人已经到了，大家对卫济不陌生，看见云舒径直走向生日宴的主人，也猜到她的身份。

    “怎么，你被你小叔说动了？和她小侄女儿在一起了？”一个梳着大背头的男人端着酒杯走到卫济身边，一脸调笑。

    斯玉林和卫济的关系不错，之前听他提起过自家小叔被迷得神魂颠倒乱点鸳鸯谱的事，今天看到他们俩一起进来，误会他们俩真的成了。

    卫济从经过服务员端着的托盘上拿下一杯酒，轻轻和他一碰：“你别乱说，她过来不方便，我正好顺路。”

    “过年的时候不是还听说你被叫去她家了吗？怎么样？那地方是不是挺破的，我听说他们那儿都是七八十年前的老房子了，一到冬天全是老鼠。”

    卫济的眉头皱起来：“你这是听谁说的？”

    “杭明江啊，他上次和我说他女朋友上次出差去了趟暨阳，就那城里就很老很破，和钱塘上安区没拆之前差不多。”

    上安区是钱塘几十年前的市中心，一大片老破小，属于七十年的产权马上要到期的危房。

    卫济眉头不松：“你最近和杭明江有来往？”

    杭明江是杭利隆的独生子，唯一的爱好就是交女朋友，买跑车，他爸对他的要求就是不要违反乱纪，同个圈子的同龄人对他都没什么好感。

    “他女朋友演了几部戏没什么水花，我不是最近准备投资一部电影嘛，那导演准备请斯祁，他找我问问能不能把他女朋友塞进去。”

    斯玉林勾起一个轻蔑的笑：“我当时一看那女的，就觉得眼熟，后来才想起来是想和斯祁炒作的那个孙……孙倩倩。“

    “……”卫济无语地喝了口酒，“你自己小心吧，到时候别自己惹了一身骚。”

    斯玉林挑挑眉：“我知道，本来就是向逗逗杭明江，没想到他这没脑子的还挺能找事。”

    “不过，我上回听华洛说你知道斯祁女朋友的事儿啊，这你不和我说，不地道啊。”他话锋一转，又问起杭斯祁女朋友的事。

    卫济遥遥一指坐在角落和云雨聊天的云舒：“喏，就她，和斯祁谈恋爱的那个。”

    “哈哈哈哈这几天不见，你的幽默功力又见长了。”斯玉林笑着和他碰杯。

    卫济没理会他这句话，正经脸色和他说：“我上次没去暨阳。不过你也别听他们说暨阳不好，那里经济发展不错，而且全国前一百县城呢，下次有机会去玩玩。”

    他转头看向亲亲热热的姑侄，心里有点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