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女巫之舞 > (七)我们的禅

(七)我们的禅

    (七)我们的禅

    记住我们共同走过的岁月。

    记住爱,记住时光。

    ——  伍尔夫

    千禧年,我们的孩子出生,取名“沐熙”,意为“沐浴在阳光下”。

    初为人父母,欣喜若狂不再话下,眉宇间藏不住的喜悦,克制住的不满,孩子的可爱

    也冲淡了我与泽之间的不和谐。

    因此,随着孩子的出生,我与泽之间的矛盾得到暂时的缓解,有那么一段时间两人相安无事,偶有彼此看不顺眼的时候,由于忙于照看孩子,也能化解为安。淡忘危机。

    看到孙女的出生,泽妈虽内心喜悦,但难免略有些失落,“孙女也好,” 她轻微叹口气,语气淡淡的,脸上的笑容总是带着些许敷衍,充满无限遗憾。

    “计划生育严厉,而且你们是双职工,不能再要孩子”  泽爸早逝,留下泽与琼,泽妈认为,泽是唯一的男孩,独苗。

    “俗话说“一男半女” ,女儿只能算半个,终究不完整。”  泽妈再次感叹道。

    不久,亲戚的孩子结婚,亲戚都在国外定居多年,回国办酒席,不收贺礼,由于我在照看小孩,安排泽去喝喜酒,泽兴高采烈的去,泽吃完喜酒回来,却是变成了另一副脸孔,与出去的时候好像变了一个人,脸拉的老长,摆起一副臭脸孔,语气有些愤愤不平,告诉我说:

    “有个亲戚在酒桌上晒金手镯,金项链套在脖子上,拎出来环绕在外衣上,站起来敬酒故意露出金光闪闪的手镯,太肤浅的炫富”

    我听后,原来是这回事儿,金项链金手镯成为他的眼中钉肉中刺,觉得好气又好笑,

    “你何必为难自己,表达一下自己的看法,偶尔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即可,但是没必要让自己的好心情搭进去”  我劝他,心想,能有多大点事儿,犯不着如此的不开心,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为什么有些人就那么喜欢炫富,太肤浅了”  泽问我,疑惑不解的神情。

    ”表达与炫耀,以及引起别人的注意,都是人之天性,没必要揪着不放”  我回答他,希望他能满意这个答案。

    泽就是这样的人,时而夸夸其谈,时而沉默不语,现在就是喋喋不休,无休无止,让我感到厌烦,我原本愉悦的心情也因此一扫而光,我的心脏开始发闷,像是在发酵的馒头,迅速膨胀起来,堵在胸腔,占据胸口,难受,窒息,它调动周身的神经,敏感的神已经活跃不堪,在我的身体里游来游去,如波涛汹涌中的海盗船,无葬身之地。

    沐熙快两岁之后的一个初冬,我陪泽妈他们一起回泽的老家,他们每年都回一两趟老家,故乡情结浓郁。老家是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安静空旷,没多少户人家常住,房屋稀稀疏疏散落在田埂上,或较平坦的平地上,几乎没有挨着住的邻居,独门独户居多,如果要借把盐巴糖醋酱之类的,必须扯着嗓子,远远地望着,大声叫喊着,对方才能听到。

    我就听到远处邻居一位阿姆喊过来,用本地方言向我们打招呼:“泽泽妈,你们几时回来,几时走”

    声音拖着很长,在空旷的山野荡来荡去,如山间扶桑花,热情似火,淳朴如沐春风。

    屋前几棵板栗树,种在山坳洼地,向阳,光线充足,结的果实饱满,挂在枝头,参差不齐,有些个头垂下来,我们拿着竹竿往树枝上敲打,板栗纷纷掉落,不一会儿时间,满地都是,拿起小钵簊捡起它们。屋后几亩菜地,有萝卜、芥蓝、葱蒜等,没有围栏。

    不远处是起伏山坡,家里还没用上自来水,只用竹筒一段段衔接起来,从屋后的山上小溪取水,然后倒入褐色大水缸中。

    有扇窗户漏风,破了半块玻璃,经年不修,用纸糊着,但不经用,破败成几个规则不一的洞,早晚温差大,夜晚许多的风,灌进来,屋里像冰窖,泽妈说一年只回来一两趟,只住几天,忙于走亲访友,更多的是不住在家里,花时间临时找专业工人,割玻璃要去镇上,也要花时间,对方不一定有空来,搁事。

    太阳落山后,开始吃晚饭,晚饭是仓促解决,随便烧几样菜,不用讲究。门关紧紧,还是冷,屋里只好烧起炭火,想着会不会二氧化碳中毒,但只求暖和,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泽说我穷讲究。饭菜需盛在瓷器的碗上,而不是塑料碗盘上,或其他类似质地的餐具里。我想生活虽然平淡无奇,但也需要一定仪式感。

    我们回老家两天后,前后脚来了十几位亲戚,几家一起约好的,我们开始忙碌起来,泽妈在厨房忙着,帮忙着干活还有一位妇人,泽招呼我称她表姨妈。

    表姨妈,才五十出头左右,已当了好几年外婆,女儿已经三十来岁,表姨妈身材微胖,满面红光,头发拢个低垂的马尾,系一根细细的红头绳。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款小面油,热情地往沐熙脸上擦拭,说天气太干燥,小孩皮肤嫩,容易开裂。

    厨房里,我在舀水,泽妈炒菜,她把花菜往大铁锅里扔,滋滋声,铲子在锅里翻炒,发出铿铿锵,气从锅中间冒上来,声音表姨妈在拉风炉,为了让火更旺,菜炒出来更香,她不停往灶里扔柴火屑,嘴巴不停地说着话,很健谈,隐隐约约听出点意思,她女儿生了四个孩子,都是女娃,负担重,想把最小的孩子送人。

    泽妈时不时插一句,本地话“舍不得”,她要表达的意思,因孩子长得不错,机灵好看,不忍心给她人家。

    桌子围着一拨亲戚,热烈地讨论家事,泽在他们中,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

    轮到我们去走亲戚,先去了表姨家,在她家里还遇到她的女儿与女婿,女儿性格开朗,像表姨妈,女婿有点腼腆,话少,看见我们,只是憨憨笑着。

    他们长期在广东打工,很少回老家,就是为了躲计划生育,表姨妈的女儿我也不知道如何称呼她,只跟着他们叫小名“小明”

    小明微胖,长相随表姨妈,她热情招呼接待我们到来,最小的女儿还没一周岁,她的老公抱着她,用奶瓶在喂奶粉,身旁还有三个小女孩在玩耍,叽叽喳喳说着话,小明有着不合年龄的老练与憔悴,平时操劳惯了,小明为自己没生出男孩而懊恼,我想,

    只要有生育能力,她会不停的生,直到生出男孩为止。

    泽妈对我说哦,

    “我来征求你们的意见,而且你们都是双职工,计划生育卡着紧,只能有一个小孩,要不把小明的女儿抱养来养着”,

    我听完着实震惊了一下,我几乎怀疑我是听错了,

    “那户口怎么办,上学怎么办。”我问道。

    泽妈说这些她会想办法。

    我想几乎要妥协了,因为那小孩快一岁左右,长得很可爱,我不是反对抱养小孩,我觉得没必要这么急,

    泽妈说,“趁着年轻,我还能带,我就帮你带着。”

    我对泽妈说,“我们过两年再考虑这事。”“你总的尊重我们的想法。”泽妈听后有点不高兴,“我是好心告诉你,你们不听,那我就不管了这事。”

    泽妈时常觉得我们只有一个小孩太过单薄,泽妈说,表姨家的,女孩子生了四个,偷偷摸摸躲计划生育,想把最小的一个小孩送人。

    从老家回来后,泽妈还是围绕这个问题不依不饶。来了几次,话题总绕不开这事,

    泽下班回来了,泽妈像是搬到了救兵,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泽妈告诉泽,表姨的远房亲戚要送女儿的事,泽看了看我,给我使个眼色,意思是先答应妈,之后再想办法,泽明白目前我不想抱养孩子,因为前些天我跟泽讨论过这事,泽应该很清楚我的心思,泽不应该模棱两可,我认为泽没有站在我的立场,泽应该坚决拒绝,但是泽却说,“妈,容我们考虑几天再答复表姨。”泽妈说,“这就是听话了,大人都为你们着想。”

    说完,推开门回去了,在门口时,又折身,说厨房里给你们买了一只鸡,放在厨房的冰箱里,这两天拿出来吃掉,还有一些药材,放在鸡里头一起煲汤喝,泽与我说,妈,我们知道了,你老人家不留下用晚膳吗?泽妈说,不了,今晚王叔会回来,我跟他说了一起到外面的馆子吃饭,新开了一家馆子,小菜做的不错。泽说,那就不留你了,祝你们有个愉快的夜晚,泽妈回头说了一句:调皮。然后,踩着高跟鞋下楼去了。

    泽妈走后,泽见我脸色不对,气氛有些凝重,泽说:这不是哄哄我们,要不要抱养,最后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我认为泽应该跟泽妈说清楚,不能留给她希望,到时候有的闹。

    一波未平,另一波又起

    我说,”泽,我已经给你说的很清楚了,目前我不想抱养孩子。过两年我可以考虑,所以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泽生气了,“你为何如此固执,早两年晚两年不是一样的。”

    我反驳道,“当然不一样,我要有个心理准备和心理建设过程,要给我时间,可以吗?”

    泽说,他不能理解我,就觉得我不可理喻,我们发生了生平里结婚后的第一次比较凶吵架,各有各的理由,之后我们开始冷战,谁也不理谁,一个睡在客房,一个屋檐下的两个陌生人,抱养的事也不提了,中途泽妈来过电话,泽敷衍说目前还在考虑中。

    从老家回来后,又发生了两件我认为小事,泽却认为天大的事儿,激发了彼此内心深处的矛盾,

    泽去银行办理转账手续,人较多,混乱,并没有排队。

    泽要赶时间,与一位工作人员发生了冲突,工作人员,态度傲慢。

    泽的玻璃心碎一地,自尊心被激怒了,二人开始吵起来,我拉住,劝架,担心他们打起来。

    银行的行长向泽道歉,泽不依不饶,非得告到上级,各种状纸,往上递,

    “小题大做,能有多大的事,把精力与时间浪费上面,太不值得。” 我劝他,

    这并不是原则的问题,何必浪费时间。

    泽认为我没有站在他的立场,工作人员激怒了他的自尊,不是他的错。

    “得饶人处且饶人,时间浪费太多,太不值得。” 我心中权衡之后,我对这事的看法。

    因为不是重要的事。

    泽却认为伤害了他的自尊心,又很敏感,必须死磕到底。

    泽与我立场不同,我认为芝麻大点的事,不能把时间浪费在折腾这小事上,泽认为不能姑息为之,只能滋长对方的傲慢。

    所以,在芝麻小事上,精神内耗的太厉害。

    陈大胜要结婚了,他来学校发请柬给我,他带着一位朋友来,因为我们彼此都认识,所以寒暄了几句,陈大胜不改昔日的诙谐,不经意间调侃一句,“小蓝漂亮,还是叶舟轻好看”,他望向站在身旁的朋友,朋友笑笑,回答 道,“都好看”

    泽那天也在,刚好从厨房进来,就听到陈大圣他们的对话,他的笑容顿时凝结,微微要发作的神态,像石膏像凝固前的状态,僵硬起来,当着他们的面,马上要呈现出来的不愉快,我马上瞪了他一眼,他才有所收敛。

    我知道,泽的疑神疑鬼症又发作了,从内心开出“不自信”恶之花,生根花芽,冥顽不化。

    “陈大胜与你很熟嘛,”  等他们走后,泽问道,带着责问的口吻,

    泽带着挑衅,语气轻微的挑衅味道,瞧着我不顺眼的样子,我感到好笑。又觉得气堵在胸口,忍住没发作。

    “你这不是废话吗,如果不熟,会请我喝喜酒吗?“ 我反问道,微笑着。

    “他喜欢我,追过我,但是没成,这个事情有那么重要吗”  我继续说着,泽面无表情,

    ”事情其实很简单,泽,你该咨询心理医生,也许你的内心有毛病,我痛苦你也痛苦。”

    我目光哀求的样子,他看在眼里,无动于衷。

    泽却不回答,他沉默,微微抖动的嘴唇,欲言又止。

    “你知道我很讨厌人这样子,说话说到一半,又欲言又止。”

    我们开始冷战,泽有时候回来,有时候住宿舍,回来的时间越来越短,关于他的行踪,我不再过问,彼此相安无事 。我的情绪开始不稳定起来,头晕的不能自主,心堵的慌,

    出现了裂痕,任其发展下去,不是个办法,必须有个解决方案。

    泽生日,也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三周年。

    一大早,我嘱咐泽晚上早点回来,刚好这天是周末,我起个大早,去超市买了泽爱吃的食物,各种食物,有甜的,有咸的。

    晚上,泽果然准时回来,他看到一桌子菜,而且是他喜欢的菜,泽问:“今天是什么日子,如此隆重”

    我说,“平常的日子。”

    泽想了想,”是我们的纪念日吧。“  其实今天还是他的生日。

    两人倒了一点茶水,红棕色的液体在暖光照射下,显得梦幻,还喝了一点酒水,微醺之后,气氛变得温馨,泽非常放松的状态,开心地说,”很久没有感到如此轻松了。“

    我迟疑一会儿,欲言又止,最后鼓起勇气。

    我突然提出: “泽,我们分开吧”,憋在心里好不容易发泄出来,我感到心情也好多了。

    泽听到这句话,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说一遍“  他睁大眼睛对我说。我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自己说的话。对于泽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晴天下起来大雨,雷声轰轰。向涨到投了一颗原子弹,被炸的体无完肤。

    泽听完怔在那里,放下茶杯,空气仿佛凝固在一起,泽说”:你可以出去散散心,最近你的精神压力太大了。你是说要搬出去住?“

    泽还没弄明白我的意思,我说:”泽,是这样的,与其两个人都痛苦,不如给彼此自由,放了彼此,放手了,彼此才能解脱。“

    泽听后,怔了一下,有点生气了,“你的意思是要离婚,我的字典里没有离婚二字,我从来没想过要与你分开,离婚是不可能的事。”

    他坚决不同意。语气坚定,态度更加坚定。嘴角微微上扬,轻微抖动。

    泽说,“困难可以克服的,有矛盾也可以沟通解决,

    我们的感情还走不到离婚这一步。”

    我说,“泽,感情出现了裂痕,再修补也不是原来的模样。我们回不到过去,都要冷静考虑”

    泽说,“我先去透透气,我感到头晕。我接受不了。你能不能冷静点,收回刚才所说的话”  说完,泽开门出去,重重的脚步声,表示难以接受。到了深夜,泽回来,泽的情绪逐渐平稳下来。

    泽回来对我说:有个事情我思考了许久,今晚刚好跟你说说,我打算出国去,学校工资太低,而且我离开后,我们可以理顺彼此的感情,所以我们暂时先别离婚,再给彼此一段时间。”

    泽挽留的目光,他不想分离,这应该是他的底线,我想也好,我们可以彼此冷静一段。

    琼与泽妈一起来,她们站在我的立场,说泽的不对,泽开始还狡辩几下,后来不吭声,任由她们说他的不对。

    琼对于婚姻的理解,她说婚姻需要用心经营,琼劝我们谨慎对待它,她委婉表达她的话语。

    一时沉默。

    天已暗下来,泽打电话来,说今晚去泽妈家里吃饭,我答应了。

    多年后,我才明白,我与泽之间,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

    我与泽越走越远,在一个点上交集之后,就永远不会在一条点上了,这是宿命,我们更改不了,无能为力,也试图尝试过改变,为彼此,也试图迁就过对方,最终还是做成了自己,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可悲又悲凉。

新书推荐: 伽蓝记 漫漫星天外 飞雁 瑾舟 原来我是电竞大佬的白月光 牵住我的手 [JOJO]鸠占鹊巢 就当我日行一善 向晚行止 别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