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梁妩颖一行人离开铜泉县时,百姓们十里长街相送。

    “陛下一路平安!”百姓们自发地跪在街道两旁送行梁妩颖的车队。

    由于钱玉虎对于壮丁铁匠的压榨和奴役,导致很多人家没有精壮劳动力参加生产劳动,所以粮食产量大不如前。

    祸不单行,那场离奇的大火烧尽了同权县城一半的粮仓。

    梁妩颖因此减免了铜泉县两年的征税,铜泉百姓自是感激不尽的。

    “众民平生。”梁妩颖说着,看向地上跪着的百姓,眼神充满悲悯。

    她来铜泉这一遭,着实看到了什么叫做人间疾苦。

    大梁朝廷,官商勾结,欺压百姓,已是常事,若再不加以整治,恐怕后果不堪设想。但朱玉成似乎和其他的官吏又不太一样。他好像对于钱玉虎与师爷狼狈为奸的事一概不知。

    或许是他知道了,他才被杀人灭口的。

    但这些问题只有刑部官员来到此地调查后,方可得知。

    正当一行人要走出城门之时,梁妩颖在轿辇之上撩动纱帘,朱唇轻启说道:“慢着。”

    有风吹过,红纱制成的轻盈帘幔后露出梁妩颖一段白皙的下巴和脖颈,像是一只高贵的天鹅一般,朱钗摇曳生辉,若隐若现,又似天上可望不可即的谪仙。

    顾承羲骑在白马上,惊鸿一瞥梁妩颖的容颜。虽然与梁妩颖已熟识许久,但他的目光和心都会不自觉的被她吸引。

    梁妩颖的长相很是妖气,是清纯中透露出来的一种近乎邪魅的妖气。眼睛似火狐,鼻子像念山,红唇妖媚,分外勾人。

    “陛下。”公孙阙疑惑不解,问道:“陛下可是有什么遗漏之物未曾带在身边?”

    春雀记性好,也最是懂梁妩颖的心思,隔着一层帘子问她道:“陛下,您可是因为铁匠铺子的剑还未送来,所以在此等候。”

    梁妩颖没有说话,算是一种默认。

    稍后,一名铁匠果然推着一辆木板车停在他们之侧,跪地道:“陛下恕罪,草民来迟了。”

    梁妩颖掀开帘子,站在车辇之上说道:“无妨!且把你这几天做的剑拿出来看看。”

    “是。草民根据陛下的要求做了五把剑,都是用极好的玄铁练成的。”铁匠说罢,将五把剑从剑匣中取出。

    “各位将军各去领一把吧。”梁妩颖说道。

    “谢陛下隆恩!”公孙阙、何长弓、肖义、洛子宸四人分别上前领取一把剑。四把剑分别与他们的用剑风格和武功路数相吻合,上面的花纹也不尽相同,锋利相当却又各有千秋。

    剑匣中还剩最后一柄宝剑,白色的剑柄与青白相接的剑穗,剑鞘上的花纹精细,做工更是严谨。

    顾承羲看着那把剑,又看看梁妩颖的侧脸,沉默不语。

    “太傅。”梁妩颖轻声叫他。

    顾承曦赶紧下马回答道:“臣在。”

    “那把剑是给朕遣人给你做的。”梁妩颖说罢,等着顾承曦自行前去取剑。

    她自来到铜泉的第一天,便找了一个资深的铁匠,为顾承曦量身打造一把剑。

    一路走来,顾承曦的剑都是与士兵的相一致,并不适合他。

    顾承曦习武时间不长,不适合使用轻便的剑,这种沉铁剑对于训练他的体格来说最合适不过。

    “臣谢陛下隆恩!”顾承曦拜谢过梁妩颖后,在剑匣中拔出了那柄沉铁剑。

    这柄剑通体雪白,在天光下是一种纯粹的银白色。剑锋薄而锋利,剑柄上花纹简约,雕刻了几片竹叶,剑鞘上则是菱形花纹,雕刻精细。

    “张铁匠,辛苦了。”梁妩颖对着那铁匠说道,语气中透出一股善意,又有一种不易察觉的威严。

    “不辛苦,为陛下分忧是草民之幸。”张铁匠受宠若惊。

    “赏金十两。”梁妩颖说完,递了一个眼神给春雀。

    春雀行过一礼,从怀里掏出十两金子,行将过去递给铁匠。

    “谢陛下。”铁匠收下十两银子,随即退开了。

    顾承曦将剑收入剑鞘之中,翻身上马,高高束起的乌黑马尾随着他的动作扬起一个洒脱肆意的弧度。

    梁妩颖在轿辇之中,将顾承曦的飒爽风姿看了个清清楚楚。果然,洒脱才最能衬托出男子英俊的品质。

    百姓说话间,梁妩颖一行人便已出了城门。梁妩颖眼神看向远方。

    此行回去,必定还有许多事等着她。那宫闱深处,水深火热,她当真扛得住吗?

    *

    此刻,皇城之中,热闹非凡,百姓们都上街采买,为冬至而准备。

    屋檐上一层厚厚的积雪,将整个皇城都包裹成白色的世界,穿着袄子的孩童在挂满红色的柿子树下跑来跑去,手里拿着冰糖葫芦,笑得十分开心。

    梁安王和国太妃也出来凑这个热闹。

    国太妃海兰絮深居皇宫,对于一些新奇玩意甚是感兴趣,买了许多胭脂水粉。

    梁谨无心逛街,他今日是出来与戴面具的男人见面的,他一向都尊称他为一声前辈。

    察觉到海兰絮无暇顾及他,梁瑾趁着她挑东西的间隙偷偷的钻入了一条小巷。

    梁瑾隔三差五的去找那位前辈,共商重新夺回皇位的办法。

    茶楼中的一个包间内,海兰因和戴面具的男人正在促膝长谈。

    “进展如何?”戴面具的男人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问道。

    “大部分的官员都同意上奏,但有一部分官员以新帝上任为由拒绝了。”海兰因欲言又止说道。

    他觉得自己这次又办砸了,说话间有些许惭愧。

    “足够了。”戴面具的男人胸有成竹说道:“只要此事提上议程,女帝也无法阻止成事。”

    “舅舅,前辈。”梁瑾推门而入,手里还提着一盒桂花糕,说道:“快尝尝,这是我方才路过集市时买的桂花糕,他们家是老字号,味道不错。”

    海兰严苛因说道:“你都晚到一炷香了,还惦记着吃。”

    梁瑾虽然胸有大志,却贪吃好玩,海兰因作为舅舅教训他本也无可厚非。

    但他还是看了一眼戴着面具男人的表情,闭上了嘴。

    戴面具的男人慢吞吞说道:“无妨!冬日吃桂花糕,本就是一桩雅事。”

    虽然如是说者,他并未取下面具,也没有吃桂花糕。

    梁瑾一笑而过,还是颇为好奇的对前辈说道:“前辈为何一直戴着面具呢?”

    “你好奇我的长相?”男人直截了当问道。

    “当然。”梁瑾也丝毫不遮掩。

    “好!”男人摘下面具,将它放在桌上,慢慢的抬起头。

    “你你你……”梁瑾瞬间语无伦次,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眼前的景象。

    他瞪大眼睛,往后重重的跌在地上,不断后退,似乎是见到了什么来自地狱的恶鬼。

    “是不是很像王爷的一位故人。”男人冷冷说道。

    男人脸上左半边脸是灼烧的伤疤,看上去恐怖狰狞,像是凹凸不平的地面。

    鼻子和眼睛旁边的肉都已经被烧掉了,直接露出眼珠和鼻骨,看上去如同一颗从还未完全腐烂的尸体上截下来的头颅。

    “你怎么……你怎么……长得和父皇一模一样。”梁瑾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他知道父皇有姊妹送去番邦和亲,却从未听说过父皇有什么兄弟。

    “此事说来话长。”男人说着,又将面具戴了回去。

    海兰因刚想说什么,却被男人的一个眼神吓住了。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是的是皇位一定是你的。”男人又说着,茶杯在他的手中被重重捏碎。

    梁瑾惊魂未定,看着男人手中流出的殷殷鲜血惧怕不已。

    *

    坤宁宫内,大批工宫人还在就着最后一点日光扫雪。

    皇城的雪,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足足有一臂深厚,不打扫干净根本无法行走。

    公孙太后这些天的睡眠不是很好,夜夜噩梦缠身,躺在暖炉边的榻上,单手扶额,心力交瘁。

    她既担心梁妩颖,又思念梁瑾,十分煎熬。又逢冬至佳节,忧思不由得上了心头。

    所幸自从东方萩儿入宫以来,许多琐事都不用她操心,省力不少。

    “萩儿。”公孙太后叫了一声。

    “太后,奴婢在。”东方萩儿从指挥宫人布置行宫中抽出身,回复公孙太后道。

    “萩儿你再去问问,陛下他们到何处了。”公孙太后躺在床榻上,有些倦乏,声音慵懒沙哑。

    “是,太后娘娘。”公孙萩儿转身便出了坤宁宫。

    “你们都退下吧。”公孙太后见东方萩儿走了,打算闭眼小眠一番。

    穿过红色的高墙,公孙萩儿在城门前找到了顾承泽。

    她礼貌上前问道:“顾将军。”

    顾承泽亦回一礼,说道:“萩儿姑娘找顾某何事?”

    公孙萩儿说道:“顾将军,太后娘娘命我来问问,陛下他们行至何处了?”

    顾承泽思虑片刻,回答道:“想来铜泉到皇城不过五六日,明日应当到了。”

    “谢谢将军,太后娘娘知道了一定很高兴的。”公孙萩儿莞尔一笑。

    此时,坤宁宫内,公孙太后昏昏欲睡,烛火忽的摇晃,明明灭灭。

    公孙太后忽的睁开眼,只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站在她眼前。

    那人面对着他,脸上的面具散发出混沌的光晕,他轻声说道:“不要出声。”

    公孙太后从榻上坐起来,冷静问道:“你是谁?”

    男人轻蔑道:“太后真是贵人多忘事,你还记得这个东西吗?”

    他从袖子里取出一枚色泽幽绿的玉佩,上面隐约可以看到牡丹的纹样。

    “是你!”公孙太后难以置信地捂上嘴,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

    “是我。”男人慢吞吞的摘下脸上的面具。

    公孙太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竟不知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会变成如今这样。

    “你这些年都去哪儿了?”公孙太后问道。

    “拜你那九五至尊夫君所赐,我的脸和人生都毁了。”男人露出阴鸷的表情,脸上的伤疤看上去更加瘆人。

    公孙太后捂上了耳朵,说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他不是这样的人。”

    梁家子嗣单薄,到庆安帝这一代,却是极为罕见的双胞胎。

    庆安帝梁毅政为早出生一炷香是为长子理所应当的成为了皇位继承人,次子梁毅灏则从小被禁锢在宫墙之内鲜少人知。

    天子只能有一人,双生子在天家被视为不祥之兆。

    于是如今这样的残局就出现了。

    公孙太后神色沉重,摇着头说道:“不可能!你应该死了。毅政说你死了,我刚开始也不信。但……”

    “我的尸骨被找到了是吗?”梁毅灏说道。

    “所以你就嫁给梁毅政,甘愿做他巩固皇位的一枚棋子!”梁毅灏情绪激动。

    “不是这样的!”公孙太后无力地坐在榻上,双目无神。

    “我今天来,是有一件事,摆脱太后娘娘你。”梁毅灏说道。

    公孙太后一言不发,不反对也不同意。

    “想办法让梁妩颖立储,就立梁安王为储君。”梁毅灏不去看她,自顾自的说道。

    “若是本宫不愿意呢?”公孙太后斩钉截铁说道。

    “这是你欠我的。”梁毅灏又说道,他走到公孙太后身前,抬起她的下巴,让她正视自己。

    “你好好看看我脸上的疤,就是梁毅政那个伪君子,派人放火烧了我的行宫才造成的。而你非但相信了他的鬼话,还成为了他的皇后。”

    梁毅灏说着,面目越发狰狞,五官本就因烧伤而变得恐怖,此刻挤在一起更是惊悚万分。

    公孙太后承受着视觉和心理的双重压力,央求道:“不要再说了,求你了,不要再说了!”

    东方萩儿正巧回到宫中,听到宫里有动静,问道:“太后娘娘,是发生何事了吗?需要萩儿进去帮您吗?”

    梁毅灏听到声音,连忙对公孙太后说道:“快让她离开。”

    还未等公孙太后做出回应,顾承泽恰巧路过宫门外,听到东方萩儿的声音问道:“萩儿姑娘有何事?”

    东方萩儿看了一眼宫门说道:“我方才听到宫里有动静,但是太后娘娘未曾回应。我恐太后娘娘出了何事,所以高声唤了几声。”

    “你们都随我来。”顾承泽带着禁军就要敲门进去:“太后娘娘,臣冒犯了。”

    “别忘了我说的事,你要是办不到,休想见到真正的梁云卿。”梁毅灏狠狠放话后,翻身离开了坤宁宫。

    公孙太后瞳孔猛的扩大,险些站不稳。

    真正的云卿?云卿难道不是瑾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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