鵸鵌

    为求速度,许之脉尽量避开了城中路径,大多时候都是在翻山越岭。在山中跋涉七八日,体力到底有些削弱,许之脉吃了几个果子,叹气道:“还得吃肉。”

    正眯着眼准备小憩片刻,敏锐的直觉让她瞬间捕捉到不远处的草丛声响。

    这响动,是猎物!

    许之脉心下一喜,握住别在腰间的刀柄。

    不出意外,只片刻后,一只体长近两米的壮硕老虎已然狂奔着出现在她面前,凶猛残暴,威风凛凛。

    许之脉兴奋道:“欢欢,咱们有吃的了。”

    话还没落,许之脉还没来得及与其搏杀一通后开荤裹腹,那老虎竟在看到了她手中笼子的一瞬,拔腿跑了。

    到嘴的肉……跑了!

    神兽的作用大可不必体现在此关头。

    许之脉提起笼子哀嚎,“欢欢,你刚才是不是瞪那头老虎了?”

    欢欢自不会理。

    “你,你好得很!”许之脉气得伸手将它从笼中提出,“你的伤快好了,便不必顾我的死活吗?”

    它独眼一眄,一副“你难道不知感恩”的神情。

    奇了,许之脉竟还看懂了。

    如此说来,它这算是在,为她排除危险?思及此,许之脉气消了大半,可还是不甘心,“是我误会你了,但你属实不该吓跑它的,我要吃它!”

    同时搭配了个血盆大口的动作。

    尽管只有一只眼睛,讙兽还是闭起来了。

    许之脉哈哈笑起来,倒是扫除了些饿感,趁着余晖未落,继续寻找野果。

    天下尚不太平,山野里贼寇颇多,她虽也有小心避让,偶尔也会撞见一两个茹毛流寇。

    譬如今日,许之脉连杀三人,虽也轻松,但毕竟体力有限,身上的伤口也没有好全,不能多作停留,否则等山匪增派人手,肯定死路一条。拖着伤体又连翻了一个山头。

    可惜野外求生,洞穴也不好找。

    行路时又方才下过雨,木材都湿润的,生不了火,虽是春暖时节,并不冻骨,可山中入夜也阴寒异常,许之脉冷得很,浑身直哆嗦。

    见欢欢也淋了个透,她怕那切割处的伤口又得加重,谁知将欢欢从笼中拿出想暖暖它,它竟挣扎着跳出她怀中,还退了一步。

    许之脉的心都有些哇凉了。

    不过最近倒是“哼哧”的少了,也不挠人了。她还是很欣慰,总算还是养得熟。

    不给抱也行,看它也没有要跑的想法,许之脉靠在石壁上唠嗑,“这么些年了,也不知倏忽是否还与邱伊人在一处,若是倏忽能将你治痊愈就好了。”

    欢欢站起身子,似在探寻什么。

    许之脉以为它是高兴,笑眯眯继续推荐道:“倏忽是邱伊人的神兽,邱伊人是本文女主,你跟着他们,铁定没事儿。”

    欢欢独眼盯她一瞬,转身背过去。

    这又是不高兴了?许之脉思索了一下,觉着可能是自己的表述太悬浮了。她起身转到它面前,盘腿坐在地上,“说那些有的没的和你确实也没什么关系。总之,你且知道,邱伊人是受庇佑的,一定会平平安安,顺顺利利,若你在他们身边,自然也会非常安全。”

    欢欢半闭着眼,蔑了许之脉一瞬。

    她这是,被无视了?

    “欢欢?”

    许之脉唤了几声,一如既往的没得到回应,尝试着去给它顺毛,意外的竟没同往常一样反咬一口,也没有龇牙咧嘴了。

    且算是,主人和宠物之间的关系,又近了些?

    为证实确实不是她的错觉,也不是欢欢没反应过来,许之脉试探着再摸了摸,欢欢也没躲。

    再轻轻摸两下。

    咦——!??

    许之脉又大着胆子揉了揉,我的天,这小祖宗终于给摸了!

    喜极而泣!

    虽然看起来它像是在假睡。

    “今天就不把你放笼子啦。”许之脉乐呵呵道。

    带着驯服的成就感,许之脉的晚梦特别的香甜。

    翌日大早,许之脉正要再去顺顺毛,却听欢欢发出了并不常听见的,哀嚎?

    起初只是呜咽声,从嗓子里慢慢往外吐气,吼声低沉,随即尖锐无比,其音大有冲破云霄之势。

    “兴许好不过来了。”尖锐的异声。

    谁在说话?!

    许之脉立马警觉起来。

    “我在这儿!”

    说话声夹着翅羽的扇动风声,许之脉定睛一看,洞口处不远的石头上立了一只鸟。

    那鸟浑身黑黝黝,与乌鸦倒是很像,只是许之脉见过乌鸦,分明也不一样,具体是什么物种她也是说不出来,只能说,与这两日见过的妖鬼都是不同。

    “你是什么,蓝简或是白鬼派来的?”许之脉拔出腰刀。

    “蓝简?白鬼?”黑鸟歪着头回忆片刻,扑棱两下翅膀,“不管是谁,总之跟踪你们的家伙已经被我收拾了。”

    看起来很是得意的样子。

    “那你又是哪路的?”许之脉嘴里虽还在问着话,求生的本能已驱动着她将腰刀拔出,冲出洞口朝黑鸟砍去。

    “我是翼望山来的!”那鸟急忙飞起躲避,在半空中扑棱着翅膀,实在着急,“你不是要救他吗?听我的没错!以命换命!”

    听见翼望山,许之脉有片刻动摇,手上砍杀的动作暂且停了下来。

    之前不管是妖是鬼,他们好像都有忌惮。这黑鸟看起来的确和之前两波都不大一样。

    然而心下狐疑仍未消散,许之脉反问道:“果真?”

    “真。”

    “你说的以命换命,怎么换?”许之脉半信半疑,“需要我死?”

    那她肯定是不愿意的。

    黑鸟一愣,似是未曾考虑过她的提议,“也,不必……”

    “那就是你死?”许之脉眼冒金光。

    黑鸟突然有种引火烧身的不对劲,哇哇乱叫,“不不不,不必死不必死,而且,只有你们人类才可以救他!”

    许之脉古怪地盯着黑鸟看了半晌,“那如何叫以命换命?”

    黑鸟急中生智,“血,血可以!”

    怎么着,古代输血?许之脉想了想,“我这血型,也不一定匹配吧。”

    黑鸟显然不知道她说的什么血型,只是道:“人血可治,如何?你愿意治?”

    许之脉也不再思索,一两滴血而已,如果这鸟使坏,再杀它不迟,立马拔出腰间短剑就准备割开手臂。

    “唉——!”黑鸟着急发声阻止,“你也太彪了些吧!”

    “什么意思?”许之脉斜眼,“你骗我?”

    黑鸟无奈,“你这般女子倒是稀罕,哪有上赶着让自己身体受损的。”

    许之脉浑不在意,“不过一点血而已,算不得什么。战场杀敌,比这血流得多的时候多了去了。”

    黑鸟诧异了,惊讶了,“你,你觉得,这值得?”

    “我又死不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许之脉还是收起了刀子。

    这黑鸟,古里古怪的。

    “虽是死不了,但毕竟伤及体肤,属实犯不着。”

    许之脉揣手困惑,“是这法子不是你提的吗?”

    这黑鸟,出现的突然,虽然感觉不到杀意或敌意,但这表现又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是在耍我?!还是——

    “你又有什么企图?!”

    反正近来遇见过的牛鬼蛇神也不少。

    “我能有什么企图?!”黑鸟气急败坏地纠正她的说辞,“我真是翼望山的神兽。”

    许之脉重新拿出小刀,却不再准备往自己手上割,反是指向黑鸟,“行,眼见为实。”

    刀刃锃亮,双目戒备,少龄女子的气场竟带着逼迫感,见此情状,那黑鸟只悠悠叹了口气,“也罢也罢,是我玩脱了些。”

    话音刚落,那原本只如雀鸟大小的黑色怪鸟,整个身体迅速如气球般膨胀,在一片黄沙尘土之中,许之脉从指缝中见到一只巨兽,通体黑色,状若乌鸦,三头六尾,翅羽垂天。

    原本清亮的日光尽被遮掩,层林广阔,在翅羽之下的阴影之中,呈现出厚重的苍茫感。

    脑中有如风暴式地闪过无数的画面和文字,如果没有记错,这应该是——

    神兽鵸鵌。

    许之脉心里一惊,又莫名安下心来。至少,这家伙确实没有骗人。

    想法一出,许之脉自己都有些诧异,这么古怪玄妙的传说神兽出现在自己面前,她竟然是觉得放心?

    鵸鵌倒管不了她心中弯弯绕绕的各路想法,在空中盘旋片刻,便悠悠俯下头来开口赞赏道:“可以啊,你这女子,虽是莽了些,确实不存坏心。为了护他,能把我逼出原形。”

    许之脉道:“所以刚才就是在试探我?”

    鵸鵌承认,“毕竟人心险恶。”

    “……”

    我看你们神兽也挺诡计多端的。

    许之脉放不下还在痛苦挣扎的讙兽,“那欢欢……”

    “放心,它没事儿。”鵸鵌也不着急的样子,鵸鵌看向讙兽,“以命换命,都是人间巫蛊末流才用的旁门左道。你将他右耳处的钉子拔出来就行。很不显眼,你仔细看看。”

    许之脉不再迟疑,立刻蹲下,在欢欢的耳后摸索半晌才见到一颗极小的银色钉子。

    和医院的针管差不多大小吧。

    许之脉的想象力在天马行空地奔驰着,但仔细想想,这怎么可能是针管。

    取下来的一瞬间,欢欢就不再吼叫,像是被打了镇定剂一样,缓缓闭了眼。

    “它这又是怎么了?”许之脉慌张。

    她实在被这几日的神灵鬼怪搞得六神无主了。

    “无妨,这是正常反应。”鵸鵌道。

    许之脉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俯身将欢欢搂在怀里。

    鵸鵌补充道:“刚才你取下来的钉子不要扔了,有用的。”

    许之脉将信将疑,还是收起来,“以命换命,也亏你想得出来。我是不会选择死的。”

    “情急之下,说的夸张了些。”鵸鵌道,“但你愿意渡血,我确实未曾想到。”

    “我若直接丢弃欢欢,你又当如何?”许之脉不明白那试探有什么用。

    “也不如何,趋利避害,本是人性。”鵸鵌很理解的样子,“只不过……”

    它幽幽续言,“若是我猜对了,所得的经验,就归我了。”

    许之脉一脸懵逼,“从何讲起?”

    这中间的每一个字都在她的认知盲区里。

    经验,是指利益?还是其他什么?

    鵸鵌乐得解释,“别多想,我没什么求的,只不过是猜对了你的下一步举动,就是我积累了一个知行。”

    “就这样?”

    “就这样。”鵸鵌的尖嘴咧开,“咯咯”笑起来,“对你们人是没什么用,对我们不可或缺。”

    许之脉的双目愈发昏了,挠了挠头,也懂也不懂。

    鵸鵌抬头,突然发问,“你不想淋雨吧。”

    “什么?”

    “一刻钟后会下雨,这山上有处破败山神庙,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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