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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灶火旺盛,熊熊烈焰迅速将药草吞噬殆尽。

    火光鸿亮,也掩盖了江怜眼尾的湿润。

    她抹了抹眼角,又从箱箧中拾起一根草药扔进火盆之中。

    灵雁心疼不已,急得差点想扒开火盆去捡回草药:“娘娘,娘娘!这可是挪用了您的嫁妆才换来的药材,是从千里之外远调而来的奇珍呀!若是烧毁了,就算想买也再买不到了……”

    江怜喃喃自语,“是啊,就算想买,也再买不到了。”

    她能顺利得了这药,便是沾了怀王妃之光环的缘故。若是怀王不肯了,又有谁会愿意再帮她呢?

    可她又能怎么办呢。

    她护不了这药材,她被下令禁足,已是自身难保了。

    说到底,她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就连想为自己的亲生母亲做些什么,也办不到。

    他一手遮天,先是叫她跪了一夜,如今,又要她舍弃掉自己的珍贵之物,去闭门思过。

    他对她,素来是高高在上的。

    他自认为可以掌控她的一切,他可以猜忌、要挟、随意对待她,而她却不能反抗。

    她的感受不重要,如何让她为他所用,才重要。

    或许,在他的眼里,她是枕边的眼线,是□□的工具,是可以随意凝视的玩物——却唯独不是他的妻子。

    秦以歌并不是个宅心仁厚的人。

    江怜明白,若有一日,他们二人走到了对立之面,那一定是她所不能承受之恐惧。

    这样的婚姻,一分一秒都是无比的煎熬。

    ******

    秦以歌夜半踏足静和院,却是为了亲罚江怜禁足一事,很快便传到了福慧院里。

    “据说,是因为隔壁那娘娘擅自挪用了王府的月银,跑去买了不少价值连城的药材,好来补贴自己母家,被王爷明察发现了,这才下了这道处罚,说是要隔壁院的,涨涨教训!”

    施悦听完,乐不可支地仰起头,又用团扇掩住半张脸,“当真?”

    王嬷嬷继续乐此不疲地将自己道听途说之事说给她听:“当真!王爷还特意吩咐了,只准下人将一日三餐往那静和院里送,别的要求一概不允!”

    寺院中环境本就不好,成日吃斋念佛,当真是苦闷无趣。连施悦也时常让嬷嬷去小厨房为她开小灶,送些肉荤糖水的来福慧院。她简直不敢想象,江怜被软禁起来,成日只能吃些清淡无味的瓜果蔬菜,那简直清苦得和坐牢真没什么两样了。

    不过,江怜过得不好,她就舒心。这下子,总算没人能和她抢王爷了。

    “她也是活该!做事竟这样没分寸。”

    施悦正得意着,忽地瞧见自己手上还抓着一块糖糕,那桌上的果盘里都还放着夹了肉沫的糯青团。连忙呸呸几声,将糖糕扔在盘里,一并塞给了王嬷嬷:“去,你快把这些全给我扔了,以后别再往我这儿送了!”

    王嬷嬷立即会了意,将果盘端了下去:“哎,奴婢明白。”

    虽然施悦仅是偷吃些小点心,罪名没有江怜那样严重,但王爷既然不喜欢这些小动作,她还是不要再犯了。免得哪天像江怜一样笨手笨脚的被发现了,那可真是丢尽了脸。

    不就是吃斋念佛几个月吗?她咬一咬牙,也就忍了。

    总比,日后失了王爷的宠爱,孤苦度日要好。

    ……

    一周过去,施悦见那静和院的围栏还关着,江怜的禁足还没解,不由得心下有些狐疑起来。

    江怜只是给母家买了些药材,王爷竟发了这样大的火,到现在都还将那人锁着。

    他们王府,好像也没有潦倒至于需要在这等小事上锱铢必较的地步吧?

    施悦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索性不想了,或许江怜有其他得罪之处旁人不知的呢。

    反正她落魄了,便是她施悦的机会到了。

    这一周的时日里,没了江怜的打扰,施悦想方设法欲多创造些和王爷独处谈情的机会,可惜仍是不甚顺利。

    关了一个江怜,又来一个秦以齐,他平日里往山上跑得倒是更频繁了。每次一来,就要拉着秦以歌东奔西走。这日施悦好不容易约好了秦以歌一同赏花品茶,转眼,就被那秦以齐给拉走了。说是新得了一件名师的画作,让三哥瞧瞧保不保真。

    施悦气不打一处来,偏偏又要立好知理贤惠的人设,总不能真的和皇弟抢男人。

    “看来,我若是再多来几次,你房中那位小娘子,都快扎小人咒我了吧。”

    书房中,秦以齐望向窗外渐远的人影,忍俊不禁道,“你是没看见,方才我们走时,那皇嫂还狠狠瞪了我一眼呢。三哥,你回去以后,可得好好安抚她才是啊。”

    秦以歌继续摊铺着画卷,神色间不甚在意。

    “只是妇人愚妒罢了。”

    “也是。这施氏古灵精怪,这种后宫争宠的小手段,想必三哥早就见怪不怪了。”

    秦以齐忽地想起那日马场上的暗流争锋。他与三哥都是明眼人,早就看出她们二人,一个笑脸冷心,煽风点火想让另一个出丑;一个脸色不适,却是端庄自持,那马场上从容不迫的表现,让人眼前一亮。

    纵使他并不是风波的中心,也觉得隔岸欣赏两个女人为自己争宠而交战,果真是有趣极了。一时得意,竟忘形地对皇兄的两个妻妾品头论足起来,“如此想来,还是江氏适合做妻子。上得了马场,下得了厨房。聪慧过人,且又温顺易驯。才智而知趣,温良却不沉闷。”

    话音落下,秦以齐也知失了分寸。在三哥面前,他不过是小辈,怎能以如此轻佻的语气妄议兄长之妻,岂不是轻薄。若是换做那位太子,恐怕早就将他拖下去罚抄道德经以治罪了。

    幸而,秦以歌并没有生气的迹象,闻此言,也只是微抬起眸,反倒是轻笑了一声。

    像是默认了他说的话一般。

    才智而知趣,温良却不沉闷。

    秦以歌的思绪飘回了那日的马场。江怜带痛上场,却是惊艳四座,的确让他刮目相看。

    在皇弟面前,也算是为他添了几分光彩。

    确实有趣。

    若她能恪守本分,他倒也愿意日后常去看看她。

    画卷摊在桌上,两人却没急着翻看,而是聊起了朝中之事。

    秦以歌虽久居深山,可秦以齐总会及时为他带来朝堂中的消息。

    而最要紧之事,自然便是倾贵妃一案的后续了。

    “情况算不上太好,和三哥你先前猜想的差不多。”秦以齐道,“咱们的五弟,上书求情的折子是递了一封又一封,可我听说,父皇只是堆在桌上,从没有真的翻动过。”

    “虽然皇后娘娘笃定说这一定是倾贵妃做的,可这事一直拿不出证据来,父皇也不好真的惩处她,只是说在事情查清之前,让倾贵妃在宫里闭门思过,每日抄写佛书修生养性。”

    由于缺乏关键的证据,此案便一直卡在这样的节点上,一拖再拖。

    “负责调查此事的司听监掌事,倒是与我交熟。不过,若想贿赂些银两随意糊弄过去,却也是冒险。毕竟此事闹大了,父皇一直亲自盯着案件进展,一般人的小伎俩,绝对会露出马甲。”

    秦以齐思索片刻,转念又道,“不过……很快便是六公主的成人礼了。父皇这几日的注意力被分散了些,都去关注着公主的事了。”

    “父皇虽然说了,让倾贵妃在六公主成人礼期间也在宫中好生反省。可此次礼宴拟办的毓秀宫,却与棠梨宫仅有一墙之隔,她若是弄出什么动静来,也并不是一件难事。”

    秦以歌很快便想起,当初倾贵妃被褫夺封号、幽禁长达三年之久,得以复宠,靠的便是这一手宛转绝代的琴技。

    皇帝最喜女子才情,为此,倾贵妃悬梁刺股,苦学三年,在皇帝下朝的必经之路抱琴吟唱。

    藕花湖畔旁的一曲《长相思》,打动了皇帝的心,也让她重新有了侍寝的机会。

    秦以旭就是在那时出世的。

    可以说,五皇子是倾贵妃与皇帝最浓情蜜意之时的结晶,也承载了倾贵妃东山再起的荣光,是她最喜爱也为之骄傲的皇嗣。

    想必,这就是倾贵妃的战略。

    她想要故技重施,再次一搏皇帝的宠爱。

    “六公主若是知道自己的成人礼,却被父皇的嫔妃抢了做主角,当了复宠的跳板,定是又要委屈得哭鼻子了。”秦以齐戏谑地捧腹笑起来,“若是此计成功,倾贵妃翻身之时便是指日可待了。”

    秦以歌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低喃了起来,“指日可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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