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群蠢货！呆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灭火！去灭火！”

    萧衍气得跳脚，哪里还顾得上往日里维持在面上的虚伪假笑，面部狰狞地冲着手下的人怒吼。

    身旁的暗卫面面相觑，心道依着这大火蔓延得势头，就是扑灭了也不见得还能留下什么重要的东西。

    不过为了躲避自家主子的怒火，皆是眼观鼻鼻观心，刹那间倾巢而出，飞身灭火去了。

    火光照红了萧衍布满血丝的眼，他焦躁地来回走动，想等谢权野回来讨个解释。

    而此时正被萧衍惦念的谢阁主，正揽着沈落棠窝在树梢上，借着黑暗，冷冷地观赏着这场由他燃起的杰作。

    “这事……会不会影响到青冥阁？”

    沈落棠轻言细语，她垂眸望地，尽量去忽略身后男人炙热的胸膛。

    “现在问不觉得太迟了？”谢权野瞥了一眼闻言沉默的沈落棠，冷哼一声，声音倒是放缓了些许，“青冥阁没你想得这么弱。”

    得到回应，沈落棠这才松了口气，免疫了某阁主一如既往嘲讽的语气，彻底放下心来。

    其实她很怕，甚至到现在为止还依旧觉得不太真实。

    她以为会很麻烦，会花上很长时间做到的一件事，却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在一个夜晚就通通完成了。

    她本不该就这么轻易地相信他的，也不应该轻易接受帮助的。

    可是这个诱惑太大了，大到让沈落棠可以暂时抛却所有也许会涉及到的代价，就这样放肆地任性一次，不计较任何后果。

    她欠了谢权野的，也欠了整个青冥阁的，这是一个天大的人情，连沈落棠自己也不知道还不还得起。

    但她并不后悔，如果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或许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就答应吧。

    毕竟沈家，对她来说太重要了。

    沈落棠捏了捏手中的账本，不再发问，她转头同谢权野一起，看着不远处火光连天的盛景。

    待到确定这场变数已经“无药可救”后，两人才迟迟离开。

    -

    “人呢？！谢权野人去哪儿了！他青冥阁不是很厉害么？！怎么？这是办事不力就不敢来见本王了么！”

    看着萧衍急红了眼，冲着天像个怨妇一般胡乱地叫着，韩裘听着也是冒了一身的冷汗。

    他可把宝全押在萧衍身上了，圣源古墓被毁，他心头滴着的血可一点不比萧衍少。

    可是我的炎王殿下啊，您就这么当着人的面骂，是不是已经忘记了自己一开始卑谦恭敬的样子了？

    韩裘望着也不敢上去劝，只好在心里默默祈祷着谢权野已经带人离开了。

    然而好巧不巧，萧衍早不骂晚不骂，偏要赶上这个时候骂，他的口不择言可不正正好被某位阁主“全盘吸纳”了。

    “看来炎王对我们青冥阁的意见很大。”谢权野带着沈落棠在萧衍面前落下，眼底的冷光显而易见。

    谢权野的突然出现，倒是让萧衍的冷静恢复了一瞬，他憋了憋怒气，猩红着眼。

    “谢阁主不打算解释一下？”他很想控制住质问的冲动，然而他失败了。

    “这就是炎王请我们青冥阁办事的态度么？”

    谢权野声音凉凉的，这般嚣张的态度倒是把萧衍和韩裘都弄得一怔。

    “在此之前，殿下传来的信只说让我们青冥阁帮忙抵御贼人，其他的消息可半句没有，如今古墓自行引爆，让我们青冥阁损失惨重，这笔账，我该如何与殿下算，炎王想好了么？”

    萧衍闻言眉心一跳，整个人的气势瞬间虚了下来。

    说古墓是自行引爆的，其实萧衍是不太信的，可这话他自己说着也心虚啊。

    杀手阁的规矩确实是有“互通有无”这一条的，当初他的确藏了私心没有与青冥阁说军火的事。

    如今出了问题，怪谁？

    萧衍瞥了一眼谢权野和沈落棠，见到他们的衣服发饰皆有些凌乱的样子，又对上谢权野黑沉的面色，一时间哑口无言。

    这么看来，或许青冥阁的损失确实也不小？

    他尽力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语气缓和了不少：“呵呵呵……谢阁主言重了，萧某确实是诚心与你们合作的，这大火着实是个意外，方才也是萧某心急了，还望阁主莫要介意。”

    说完他向着谢权野作了一辑，装作毫不在意地甩了甩袖子，随即微微抬眸，观察起谢权野的神色。

    然而某位阁主始终保持着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这心情是好是坏。

    萧衍暗中咬咬牙，他深知现在不是与青冥阁闹破脸的时候，于是主动试探着提出补偿的事情。

    听着萧衍的忍痛发言，将脸埋在谢权野怀中的沈落棠笑得直发抖。

    她咬紧了牙关，捂着笑疼的肚子，把声音吞进喉咙里，憋得别提有多辛苦。

    别说，某阁主诓起人来还真有一套，如果她不是同谋，还真就信了呢。

    萧衍还在一旁自以为先发制人地谈着补偿，谢权野却已经不耐烦了。

    “王爷自己看着办吧，飞月她不舒服，本尊先带她回去。”

    话语被突然打断，萧衍有一瞬的紧张，他本以为谢权野要狮子大开口了，却不想只是这么一句轻描淡写的话。

    萧衍有些诧异，依言望向谢权野怀中的“飞月”姑娘。

    小丫头发髻散乱，衣裙看起来有些许破败，整个人无力地靠在谢权野怀里，身子还在不住地发抖。

    他心下了然，原来是阁主这心头好受了伤，怪不得谢阁主没心思和他计较了。

    “飞月姑娘受伤了？！”萧衍状似心急地说道，“小姑娘身子弱，受了伤可拖不得，既然如此，萧某就不打扰谢阁主了，阁主还是先带飞月姑娘回去疗伤吧！”

    萧衍温润地向后让了条道，心里头巴不得谢权野快点走。

    他没有发现，某位“受伤”的姑娘颤抖地更厉害了。

    “嗯。”

    谢权野也懒得与他周旋，于是遂了他的意，带着沈落棠快速离开了。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离开古墓一段距离后，沈落棠再也忍不住了，放肆地笑出声来。

    这大约是她来到京城后第一次笑得这般开怀。

    想到萧衍的话，沈落棠有些好奇：“阁主，炎王真的会把补偿送到青冥阁来么？”

    “随他，青冥阁也不缺那些东西。”

    谢权野嗤笑着回想起方才萧衍盘点的金银珠宝，说实话，他瞧不太上。

    沈落棠听了，暗叹青冥阁的富有。

    她磕在谢权野的肩头，望向远方，眼底带着明显的愉悦，感受着风从身旁急速而过磨蹭过脸上的刺痛，眯了眯眼，没有再继续说话。

    原来，这就是事情成功后的轻松，虽然只是成功了一半，但她已经很开心了。

    一晃眼，谢权野已经带着她来到一座高楼的楼顶，站在这里的瓦檐上，可以清晰地看到圣源古墓那儿的动向。

    “看起来炎王已经放弃灭火了。”

    沈落棠看着渐渐远处往回归去的王府暗卫，轻声对着一旁的谢权野说道。

    “就算他坚持，也不会找到任何东西的。”

    冰冷却又狂傲的语气让沈落棠忍不住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

    夜很深了，头顶的明月已经西沉落下了枝头，他伫立在没有月亮的夜色之下，像是月亮本身，清冷而耀眼。

    她看着他冷峻立体的脸庞说不出话，有一瞬间竟会在心里想。

    月亮也是可以被触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