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她不禁愣了愣神,怕被谢权野发现眼底的异样,沈落棠很快就转过了头。
她垂了垂眸,耳根不免有些发烫。
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
沈落棠在心底把自己唾弃了一遍。
藏在袖中的手指无意识地搅动着,她沉默了几许,直到心中的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才瞧了一眼远处已经无人问津的烈火处,提议道:
“我们过去吧。”
谢权野有些莫名地低头望了一眼垂着脑袋的女孩,他其实已经观察了良久,不过依旧没有弄懂姑娘的心思。
在这里是,在古墓里也是,小姑娘一会儿一个心思的,这感情转变的,也实在有些古怪了。
谢权野皱了皱眉,不过也没有开口询问的意思,只是冷声应下,随即再次揽过她,朝着圣源古墓的方向去了。
凉风吹不走怀中的温暖。
“其实……”
“什么?”
“没什么。”
沈落棠窝在谢权野怀中纠结了片刻,终究还是没能说出来那句“你也不用抱着我,我可以自己使轻功过去”。
自己这也是为了护着某阁主的面子不是?
要是真说了,指不定他还要觉得尴尬,最后被欺负的不还是她。
她如是想着。
这般解释下来,沈落棠倒是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她抿了抿唇,靠在了谢权野怀中,把那些个变扭的心思散了个精光。
借着黎明前的黑暗,两人迅速地将方才藏在草垛底下的军火搬进了沈府。
离开之际,沈落棠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已经小了许多的火势。
估摸着,天亮前应该能灭了。
-
树林深处,乌鸟俱散。
林内,两道光影分分合合,被灵力卷落的树叶盘绕在二人周围,红色与黑色的交织间,竟是已过下了数百回合。
一记势均力敌的相撞,两人皆是退后了半步,后脚蹭过地面,尘土腾起,留下了一道不浅的痕迹。
额前的墨发勾勒出分明的下颚线,红袍被劲风侵袭而起,姜离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不屑的笑。
她看着面前行动有些迟钝的黑衣男子,突然眸色一狠,抬手一记红光打入了对方的眉心。
那男子身躯骤然一震,紧接着,就轰然倒下。
姜离见状直起了身,低头慢条斯理地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衫,抬步走到了那黑袍男子身旁。
她俯下身,伸手揭开盖住男人面容的袍子,那张熟悉的脸瞬间映入眼帘。
果然是他。
姜离蹙了蹙眉。
她今日本是要去做悬赏的,但在经过这片林子时,发现了这个形似大长老古尊的男人。
本就是想看看,他是不是在做什么坏事,结果不想一见面就这么打起来了。
几日不见,这个古尊的实力倒是强了不少,但是行为却极其怪异。
他的身子很是僵硬,施出的灵力也十分古怪,打的全程也没和她说过一句话,只是像个机器一样,只顾着和她打。
姜离觉得奇怪,古尊被赶出阁的事,她也算有“功劳”吧?
且不说这仇人见仇人一句浑话不说不像是古尊的风格,就这行动的姿态看着就不对劲。
现在正眼一瞧,还确实如此。
虽然这帽下的人的确是古尊,可这模样已经不正常了。
消瘦枯老的脸上,尸斑纵横,额角的皮肤已经腐烂,露出了白骨,凹陷的眼窝处两颗眼珠子已经不见了踪影,其他勉强完好的地方,也已是铁青一片。
姜离心下恍然,怪不得自己觉得他举止奇怪,原来在方才打斗的时候,就已经不是个活人了。
眉心的伤口弥漫出缕缕的黑烟,姜离眉头一锁,伸手想去查看。
然而还没等她碰上,这具尸体就已经自燃了。
姜离见状立刻后退了几步,她神色一凝,心下微沉。
等燃烧着的蓝火将尸体化为了灰烬,她才继续走近,抬手沾了沾那遗留的尘烟。
黑色染满了食指,丝丝缕缕的黑气还妄图向上侵染,然而红光一扫,便将那不安分的雾气压得一干二净,再也没了作乱的本事。
姜离垂眸望着,眼角泛了冷光。
她原以为只是一般的活死人,可现在看来,好像没有那么简单了。
-
回到青冥阁,沈落棠的第一件事就是补觉,一夜没睡,她几乎是沾枕就眠,等她一觉醒来时,已经要到午时了。
“阿棠!阁主叫你!”
刚从床上坐起来,沈落棠就听到门外有人通报。
谢权野又找她?
沈落棠心下有些疑惑,不过也没有多犹豫,一番整理后就出去了。
她原以为谢权野是在挽月阁等她,结果一出门,就差点和他撞了个满怀,幸好她即使刹住了脚,才避免了尴尬的场面。
抬头看向谢权野那张冰冷无常的脸,沈落棠倒还有些受宠若惊。
居然亲自来候她了,看来这事情还真不小。
“阁主要去里面坐坐么?”
话刚说出口,沈落棠就觉得不合适。
怎么说这房间她也住了几天了,说起来,也算她半个闺房,就这么让一个大男人进去,指不定明天还要传出什么流言蜚语呢。
这青冥阁也不见得都是老实人,之前褚玥的事,可是还历历在目。
好在谢权野也没有那个意思,他皱了皱眉,拒绝了沈落棠的提议,接着就直奔主题。
“过两日,你随我走一趟,那些东西不方便,先去借个空间袋。”
谢权野没有说清楚,沈落棠却是听明白了。
他们本是要带着军火去一趟西戎的,如果纯人工搬运的确不方便,如果有空间袋确实会好不少。
可这空间袋可是个稀罕玩意儿,得上哪去要呢?
沈落棠心下好奇,不过也没有多问。
有谢权野帮忙,她总是很放心。
“是,阁主。”沈落棠点头应下,规规矩矩地向着谢权野做了一揖。
然而谢权野得了她的答复,依旧站在原地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两人面对着面,一时间陷入了尴尬的寂静。
沈落棠低着头,揉搓着衣角。
如果只是刚才那件事,他大可找个心腹来与她说,没必要亲自来一趟。
难道真的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交代?
被谢权野盯着,沈落棠心跳不免有些加快,睫羽轻颤,她终究还是没熬住问出了口:
“阁主……还有什么事么?”
不难看出,小姑娘内心的紧张。
谢权野到嘴的话转了个弯儿:“本尊看起来很可怕?”
“啊?”
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问,原先还垂着头的女孩,瞬间诧异地抬头望向他,那双纯净透亮的眸子还带了一丝孩童般的迷茫。
仅是一眼,谢权野的目光就撇开了。
“没什么。”他淡淡道,随即有些不自然地从腰间取出一串手链扔给了还在发愣的沈落棠,“这个,给你。”
沈落棠下意识地接住,待她仔细一瞧,整个人都怔住了。
银色的手链干净漂亮,一朵精致的海棠花镶嵌其中,花心的蓝宝石还泛着亮丽的光泽。
这竟是……她之前在古墓里丢了的那串生辰手链!
沈落棠的眼泪一瞬间无法控制地落下,失而复得的喜悦一滴一滴地滴落在银色的手链上。
她仿佛又看到了母亲温柔的笑,看到了她那一年揉着自己的头说着小阿棠又长大了一岁,看到了她拉过自己的手,将那天她千挑万选的生辰礼物替自己戴上,夸着她的小阿棠是世间最好的姑娘。
可也就是那一年后,她再也没有过过生辰,再也没人送她礼物,再也不会有人拉过她将她揽入怀中,告诉她,我的小阿棠,别怕,有我们在呢。
生辰啊,她是宁可不过的,倘若她早知道,永远活在九岁那年有何不可呢?
可惜,人,终究是要过十岁的。
沈落棠揉着双眼,吸了吸鼻子,将那些往事重新封藏在心底的角落,她抬头去寻谢权野,却见人早就已经离去了。
她张了张嘴,想起在墓室里,他突然消失的事情,一时间心底百感交集。
原来,原来是这样。
可是,可是为什么呢?
沈落棠垂眸望着手中的手链,紧紧地将它握住,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地道了句:
“谢谢你,谢权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