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程黎的四排吃鸡小分队由于队里的那名男生被父母叫走，被迫暂停。
方清继续去叫人，程黎戴着耳机和人胡侃聊天。
“阿清，你新年有什么打算呀？”
“明明放假了，大家这会儿怎么都没空打游戏。”
方清吐槽，回她，“能有什么打算，每年新年虽然有个‘新’字，过得不都和往年差不多，到处串门，看看烟花，看看春晚，吃腻各种大鱼大肉。”
说到这儿，她停下，“哦对，你和唐忱年不一样。”
她恶狠狠道：“但我是不会问你新年的打算的，所以不要跟我说你的新年！”
程黎收起隐匿的炫耀，失望地“哦”了一声。
耳机里有一瞬的安静，一直没说话的唐忱年慢慢开口，“可以和我说。”
方清大声喊话，“干什么，干什么！你们是逼我关麦吗！”
“阿清，和唐忱年说是感受不到快乐的。”
程黎安抚她，“你放心，我不是一个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身上的人。”
一声轻笑，唐忱年应和：“嗯，你不是。”
“……”
方清无语片刻，“你们闭嘴吧！”
“唐忱年你听到了，为了我们四排的顺利，我就不和你说了。”
程黎回复唐忱年，“你如果真的很想知道，到时候可以看我朋友圈，记得点个赞。”
“程黎，”方清叫她，“在你闭麦前，我请求你最后一件事，记得发朋友圈的时候把我屏蔽。”
程黎：“但我们是……”
方清预判到她的话，“我知道我们是好朋友，但这是好朋友无法承受之分享。”
程黎：“……”
方清：“好了，你退下吧。”
手机上方，段应丹发来几条消息，程黎皮够了，回了句“臣告退”切换界面。
【段应丹：文学社寒假活动，你来吗？】
【段应丹：唐忱年说你和他今年新年不在澜青，然后我去统计了一下大家的空闲时间。】
【段应丹：活动被改为了线上，施怡学姐说参与奖都会赠送书签。】
【段应丹：就是你之前说很喜欢的那个。】
【程黎：你都这么说了。】
【程黎：那我必然要参加。】
【段应丹：主题是泰戈尔与青春，具体规则我发朋友圈了。】
【程黎：好的！】
看到“青春”两个字，程黎首先想到自己被阮笑笑表扬的那篇作文。
不过还有泰戈尔，她顿了会儿，跑去书房拿泰戈尔的诗集。
刚进门，瞥见窝在书房窗边的林瑜。
她找到泰戈尔的那本《飞鸟集》，看了眼自家母上大人这会儿的动作。
哦，是在和人聊天。
只是聊天框里的信息一直反复地编辑着。
犹豫、迟疑、不确定。
到底是什么人能让她妈这个性格的人在聊天时如此字斟句酌。
程黎悄悄逼近林瑜，突然一声：“妈！”
林瑜吓了一跳，手指一歪，信息就这么发了出去。
简单的几句话。
【林瑜：好吧，女生是你。我也是才知道，我小叔子当初没送你去医院，是有原因的。说来话长，我觉得】
明显没打完的句子。
林瑜斜了程黎一眼，“干什么一惊一乍。”
等她长按聊天框准备撤回消息时，阮笑笑却已经回复。
【笑笑：什么原因？】
过了会儿。
【笑笑：算了我问他。】
又过了一会儿。
【笑笑：不，还是你说吧。】
-
海理市午后的阳光渐渐西斜，窗外微风扫过树影，摇晃之间，飞鸟扑闪而过。
程朝昀问出那句话时，目的好像不是要一个答案，更多的是简单地一问，甚至带点感叹的意思。
他只是看着面前的阮笑笑，缓缓说出下一句，“我对很多事情都能评估出一个成功率，这件事却不行。”
“所以，阮老师能告诉我，成功率是多少吗？”
“50％，或者51％。”他贴心地给出选项。
二选一的选择题。
甚至是看起来相差不大的答案。
但阮笑笑这会儿却还是无法作答。
手机的震音就是在这时传来的。
原本只是一下，过了会儿，又传来第二次震音。
阮笑笑打开手机，点进最新一条，躲避着程朝昀的眼神，说：“我回个信息。”
林瑜的信息她甚至没看全，快速敲了一行字上去表示自己收到的消息很紧急。
等看清的时候，她反而顿住了。
关于那个雪天的事情，曾经她被林瑜问及学车的原因时简单提起过。
但她讲述时，称呼主角为“曾经的一个同学”，现在林瑜知道这位同学是她小叔子，看来是知道了更详细的版本。
而且是那种另有隐情的版本。
可能和她曾经听过的那个答案也会有不同。
这会儿主角就在她面前，似乎也不用刻意去问林瑜，她回复自己去问本人。
问题总是有问有答之后才再有问。
“51％。”她快速回他，字音像混过去般滑入下一句，“但成功率还可以增加。”
程朝昀眼里浮起笑意，顺着她的话问：“怎么增加？”
“你之前说，那个雪天你没有送我是因为我叫错你的名字，你有一点生气。”
阮笑笑说，“还有别的原因吗？”
这件事她提得突然，没有前因后果，程朝昀认真地看了她几秒，反问：“如果没有，阮老师会扣分吗？”
“……”
阮笑笑低头看手机，“我再回个消息。”
程朝昀不遵守一问一答约定俗成的规矩。
她还是决定求助于林瑜。
林瑜这次语音回复得很快。
阮笑笑点击转文字。
在加载小圈转动时，随着午后阳光而迁移的影子慢慢攀附至她的指尖。
她听见程朝昀说：“如果阮老师很在意那件事，可以给我减分。”
“那时候因为一件突发的事情，其实你叫错我的名字，我是庆幸的。”
“但是，”他说，“后面我依旧很不高兴。”
这件突发的事情是什么，林瑜已经解释清楚。
她听见程朝昀开始坦白。
包括才提过的最后见面。
“那天你跟着我，其实我猜测过，是不是因为小程的原因。”
“以及那封没送出去的信，我有想过，既然送不出去，那就不送了，我甚至没想过还给你。”
“还有最后，你曾看见我寄信而认为我是小程，那也是我故意让你看见的。”
他们曾谈过相关话题，那时阮笑笑足够信任他，而他却做不到坦白。
这些心思狭隘到只能存放在偏僻角落，即使有一缕阳光照进来也只能照到偶然一角，全貌被他的私心所掩盖。
直到这会儿他听到阮笑笑去询问曾经的旧事。
不是关于小程的旧事，而是关于他的。
所以，他也曾让阮笑笑耿耿于怀多年。
【林瑜：你记不记得笑笑让你送她的那个雪天，她的父亲在那天去世了。】
他看着手机上林瑜给他发来的信息，垂了垂眼，“阮老师可以给我扣分了。”
耳边的沉静像是在等待一场审判。
——“刚刚真的很对不起。”
身旁突然走来两个女生，其中的长卷发女生在另一个短发女生的推搡下走到他们的桌前。
“之前我看到你们两个人的画面太美好了，忍不住拍了照片。”
她说，“因为太慌张所以跑掉了。”
由于眼前的男士看起来不太好接近，她打开手机移到女士面前。
“小姐姐，真的真的很不好意思刚刚打扰了你们，但这张照片，我觉得你们可能会需要。”
照片里，阮笑笑露出了大半张脸，神色怔愣，唇瓣微启，睫毛乌黑浓密，瞳仁紧紧注视着对面的男人，眉尾是男人长直虚拢的手。
程朝昀在这张照片里仅仅是一个侧脸，桃花眼的内褶微垂，斜落的阳光里显得目光专注又温柔。
阮笑笑的视线停在程朝昀的侧脸上，听到女生说，“小姐姐，你需要吗？可以告诉我邮箱或者加个好友，我发给你呀。”
“谢谢。”她弯唇笑了笑，“我扫你？”
程朝昀在对面看着她们互加了好友，女生问阮笑笑有没有收到照片，在阮笑笑点头后，挥挥手走了。
整个过程不过一分钟，但他却像是等待了很久。
两人视线再次相接时，他看见阮笑笑眉眼严肃，像是一位老师警告不听话的学生。
“程朝昀，”她说，“我早说过，再怎么私心，我也觉得你不会是太坏的人。”
“现在我依旧是这个答案，你要扣什么分。”
她顿了顿，“而且，你问的是成功率，扣分是另一套系统？”
阮笑笑皱了下眉，“成功率这一套评价系统就够了。”
“刚刚你错过了一次提升成功率的机会。”她很快舒展眉眼，“但是现在还有一次机会。”
她神情自然，仿佛他刚刚所思所想的大事只是一件小事。
他或许应该问“什么机会”，但他没忍住说起那件事，“听说那天你父亲去世了。”
阮笑笑愣了一下，“是的，我爸爸是肺癌晚期去世。”
“他那时候已经签了放弃治疗同意书。”她后知后觉到程朝昀的意思，加上一句，“和你无关。”
“不过我确实，”她承认，“有因这件事疏远你。”
程朝昀敛目垂眼，听到她解释，“但你不是小程，所以，是我误会在先。”
再说下去好像会更加说不清，阮笑笑转移话题，“程朝昀，现在还有一次机会提高成功率，你要不要把握？”
她的语气像是把机会摆在他眼前，程朝昀目光看向她，已经猜到机会是什么。
“好。”他说。
阮笑笑：“关于第一封信，我其实想起一件事——”
但她的话被打断。
“我觉得你收到的第一封信，可能是我写的。”
程朝昀的声音就这样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