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寄2

    “浮生寄?”

    闻鹿行赞道:“浮生暂寄梦中梦,世事如闻风里风。好名字。”

    方停云的关注点又不同:“一千五百年前!墨家狼子野心,竟从那么早开始就作恶!”

    墨无邪开口问沐山衣:“你到底是谁,怎会知道我墨家的秘闻?”

    沐山衣并未理他,而是自顾自下台,每踏下一步,浮生寄中的时间流动就加快一分,待众人站在台下,天色蒙蒙,旭日初升。

    一时之间,就连墨无邪都有些疑惑。

    文家这个沐姓弟子的精神控制术,竟强悍到能控制创世幻境中的时间流速吗?

    沐山衣来到巨大的雕像面前,昂头往上看去。

    神像为一整块巨石所雕刻,雕刻的乃是一眉清目秀的青年,目含悲悯,望向远方,仿佛在呼唤,又像是在等待。

    他的穿着是乡野间耕作的装扮,粗布麻衣,左手中捧着一瓢水,右手中是一块垂纱,纱布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这座石像在此伫立了两百多年,历经风雨沧桑,早已变得斑驳,一些细节变得模糊。

    沐山衣站在雕像的供台前,天色微朦之间,一大一小,一黑一白,巨大的身形差极具视觉冲击,竟有几分宏伟和悲壮。

    忽然,第一缕光从雕像后方斜射下来,笼罩在沐山衣身上,恰逢风起,衣袂纷飞,尘埃飘扬,形成一层金色的朦胧光晕。

    神圣,静谧,震撼,和谐。

    身后众人竟看呆了。

    沐山衣恍若未察觉,声音含笑,自在悠扬:

    “这座雕像,据说是当初从昆山上运来的开天巨石,由万民请-愿,皇帝亲自下令,耗时十二年方才完成的。”

    东方晴鹤反应过来,接着说:“对,这座神像,正是用来纪念先知的。”

    此时,一个手挽竹篮,牵着小孩儿的妇人走到巨像面前。

    沐山衣侧退几步,让开场地。

    妇人道了谢,点了几炷香,放上供果,拉着孩子跪了下去,嘴中说了些“保佑平安”“顺利归来”等祈祷的话。

    墨无邪穿梭幻境来往多次,听过无数次关于先知的传闻,此时见文家弟子似乎信仰先知,开口嗤笑:“堂堂修仙之人,竟也信这什么先知?”

    沐山衣回头看他,眼中似有化不开的情愫。

    墨无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想挠头,才想起手被反困在背后。

    沐山衣目送跪拜的妇人离开,朝着街上走去:“这是皇城之中最为繁华的街道,也是能最快了解什么是浮生寄的地方。”

    众人走在街上,此时已有些早起摆摊的商贩,陆陆续续推着车走在街上。

    有些有眼色的认出了东方晴鹤,立马恭敬下跪:“拜见国师!”

    众人惊讶地看着东方晴鹤。

    他有些羞赧,急忙将人扶起:“快别这么叫我。”

    打发走商贩,东方晴鹤才转身,对众人解释道:

    “七日前,我来到此处,发现这儿颇为古怪。这里的人,竟然怕水。不仅如此,还怕鱼、鸟,凡是脱离了陆地的生物,皆有股骨子里的惧怕。”

    “可水,在我们的世界中是何其重要?七日不食,尚可活命,但三日不喝水,必死无疑,就算是修行之人辟谷,也完全离不开水。”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我难以解释之事,甚至有些明明是常识之事,他们却视若洪水猛兽。”

    “我心中有惑,便暗中探查。”

    “后来发现,这里的人从两百年前,开始被分为三六九等,若是下等人,哪怕再聪慧能干,也只能当个挑水工,若是上等人,哪怕再昏庸无能,也能享受无尽的荣华富贵。”

    “至于如何区分上下等人,则看他能否将覆水变为净水。这种能力,不受血缘、家族所制约,也就是说,任何人都可能是上等人。”

    “可后来我却发现,所谓的覆水变净水,不过是修仙界最基础的净化术。更怪异的是,此处毫无灵气,人们受尽压迫剥削,反而怨气更重,绝无修行的可能。”

    “我一路查探,跟随蛛丝马迹来到了皇城。一次,我为救人无意间施展了法术,被此地百姓拜为天神。我再三解释,他们依旧不听。”

    “后来皇帝陛下听闻,便将我请入宫中,我略施法术,陛下便封我为国师,极力请求我长留在此,以求风调雨顺。”

    “可这几日,我一直在思考,为什么判定这个世界是上等人还是下等人的凭证,竟是修仙界最基础的法术?”

    沐山衣问:“二师兄的思虑可有结果了?”

    东方晴鹤摇头。

    沐山衣又转向墨无邪:“墨掌门,您不解释一下吗?”

    墨无邪冷哼一声,不说话。

    沐山衣也不强求,转身继续在街上走着。

    他状态舒适,神色自然,闲庭漫步恍若回到了自己家中:

    “那么,就让我来给大家讲个故事吧。”

    “故事的开头,要从一个叫做龙伏村的小乡村开始。”

    “两百七十八年前,一个男婴呱呱坠地。他不会哭又呼吸微弱,刚出生就被穷困潦倒的父母弃养了。”

    沐山衣转身,看着表情有些僵硬的墨无邪:

    “就在男婴命悬一线时,一个心智只有六七岁,但心地善良的痴傻大汉救了他,并给他取名为阿七。一幼一傻相依为命,全靠村子里好心的大娘大爷帮衬,才不至于让两人饿死。”

    “阿七天生聪慧,生得也讨喜,三岁就能替乡亲们干点小活儿跑个腿,五岁开始跟着采药的大夫识字,采草药换钱,而爹爹则靠着净化覆水,也能为自己换口饭吃。”

    东方晴鹤问:“净化覆水?难道他会净化术?”

    “是的,他天生拥有净化覆水的能力,也是后来人们所划分的'上等人'。所以,即使他心智宛若孩童,不知道自己是谁,孤身一人四处流浪,也能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父子俩虽过得艰辛,却也温馨欢乐。爹爹几乎什么都不会干,却跟村口大爷学了草编兔子给阿七玩;爹爹思维反应很笨拙,有时一个思考问题要停顿半天,但他却努力地回答每一个问题,纵使那并不是对的。”

    “爹爹说话不是很顺畅,常常一句话要说很久,可他却用自己的方式,生硬地记下了好几个睡前故事,用来哄年幼的阿七入睡。”

    “在幼小的阿七心中,爹爹就是世上最厉害,自己最依赖的人。”

    “后来,随着阿七逐渐长大,他忽然发现很多事情爹爹说的并不是对的。生活中总有许多问题,阿七能轻易就推测出回答,而爹爹却张着嘴思考很久,支支吾吾什么都说不出来。

    “每到这时候,爹爹就会可怜兮兮又讨好地看着阿七。他想不出来答案,心中着急委屈,又担心儿子嫌弃自己蠢笨。阿七这时就会张开双手求抱抱,爬上爹爹肩头,然后吧唧一口亲在爹爹脸上。”

    “有一次,六岁的阿七满身泥泞地采药回来,却看见同村的几个小孩在逗弄痴傻爹爹。小孩手里拿了个破旧的木头小马,眼中一片恶意,说只要爹爹跪在地上学狗叫,就把这个丢给他。”

    “爹爹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侮辱,也不懂什么叫做人的尊严。他只知道,自己想要把小木马带回家给阿七玩。”

    “爹爹扑通一下跪在泥巴地上,眼中闪亮亮,脸上还带着笑,大声地学狗汪汪几声。他扯了扯小孩儿的衣角,眼巴巴地看着小孩。”

    “小孩儿哈哈大笑几声,根本没想给他木头小马,见他这般好糊弄,又说,你去村头找个身材最肥胖的女人,对她说我要和你睡觉,我就把这个给你。”

    “听到这,阿七再也忍不住,他丢下背篓就冲上去和小孩儿打了起来,没多久就被反揍,痴傻爹爹见阿七被打,急忙将他拉起来抱在怀中,嘴里还说着别打阿七,别打阿七……”

    沐山衣眼中闪现一丝愠色,但很快又回到轻松的神色:“也是那次,阿七彻底认识到,原来自己的爹爹,只是个连孩童都不如的傻子。”

    “他发现自己会识字、采草药,能帮村里的大婶大爷做些简单的活计,可爹爹却什么都学不会,他不识字,也不认识草药。就算教了一百遍,实际去做事时他依旧忘得一干二净。”

    “这一晚,阿七人生中第一次开始失眠。他半夜起身,透过月光,看着拽着被子呼呼大睡的爹爹。他决定,从今以后,换自己来保护爹爹。”

    “这一夜后,阿七变得沉默懂事了许多,他能欢快地同每个人处理好关系,也想尽一切办法学习新的东西,草药、医术、耕地、狩猎、经商……凡事没听过的,他都要去听几句问几句,再慢慢学习吸收,变成自己的东西。”

    “阿七觉得,只有这样,自己才会变得更厉害更强大,才能更好地保护爹爹。可意外发生了,八岁那年,他去镇上卖了草药回来,发现爹爹却没在往常的村口坐着等他。”

    “他预感不妙,急忙飞奔回家,可家中空无一人。他问遍了所有人,跑遍了爹爹能去的地方,皆一无所获。”

    “从村中乡亲口中,他猜出爹爹没有出村,也没在村中晃悠,甚至没出家门,可就是这样,凭空消失了。”

    “一连十日,都没有丝毫爹爹的踪迹,阿七快发疯了。他不相信爹爹会就此消失,一定是发生什么意外,让他不得不离开了村子。

    “阿七早已习惯了照顾好爹爹的一切,他难以想象,爹爹离开自己后,到底要如何活下去。于是,他决定走出村子,踏上漫长而奇妙的寻父之旅。”

    听到这儿,在场所有人都惊讶至极,不由屏住了呼吸。

    除了方停云。

    他并没有想太多,只以为真是讲个故事,问:“然后呢三师兄?阿七找到他的爹爹了吗?”

    墨无邪闻言,早已眼眶红润。

    他走到沐山衣面前,眼中情愫复杂:“你……难道是……”

    沐山衣垂眸,没任何反应。

    方停云觉得很奇怪,三师兄为什么不理自己?

    他还想继续追问,却被师与乐拉住,眼神示意他别吵。

    方停云挠挠头,有疑惑就问不是很正常的吗?

    东方晴鹤看了看沉思的沐山衣,视线再次落在巨大的雕像上,笃定地说出心中的推测:

    “三师弟,你既是阿七,也是受人敬仰的先知。”

    “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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