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周五下班前,春丽提议:“城西新开了家涮羊肉,有优惠券,晚上一道儿啊?”

    这是难得的,春丽男朋友出差了,她不习惯自己吃饭,就喊上了茉莉。很不赶巧,今晚茉莉要参加宋凤霖的寿宴,只好说已经约了人,推掉了春丽的邀约。

    春丽挑了挑眉,没什么意外的道:“是戴先生?”

    在她的观念里,女人找个长期饭票不是丢脸的事,她欣赏茉莉,不仅仅只是她搭上戴先生的枝头。春丽也是半只脚踏进名利圈里的,深知如戴先生这样的人物,什么样的人没见过,靠美貌和手段只会适得其反。很多人也许会不理解,认为吸引戴先生的仅仅只靠那张皮囊就够了。

    春丽却清楚的很,茉莉身上有一种特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称作是脱俗也好,灵气也罢,淳朴的,不经俗世污染的,大智若愚的品质。

    而这种品质,在不纯粹人眼里,就会觉得是一种装,才会有那句“是什么样的人看到的世界便是什么样”,世界归根到底是人心的一面镜子。

    对春丽认为约她的人是戴先生的误会,茉莉不再解释,她知道那并不属实就够了。

    晚宴七点开始,要赶公交等地铁,路上时间肯定得耽搁不少。茉莉本想提前下班回家换衣服,手头还有一堆投稿要看,一忙忙到了现在,眼看快下班了,再不走就晚了,连忙把案头的文件收拾一下,拎上包站起来。

    见她匆匆忙忙的样子,春丽还不忘调侃:“哟,这么着急走啊。”

    茉莉笑着朝她挥挥手,“拜拜。”

    报社门口,传来“嘟嘟”两声喇叭,茉莉循声看向街对面,一辆白色越野车停那,没来得及褪色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快步走到窗前敲了敲。

    车窗降下,映出小李的脸来,笑着道:“黄小姐,戴先生还在开会,让我先来接你。”

    茉莉正失落着,没听进去他的话,附和地点了点头,随手拉开后车座门,里面用透明衣袋平整地放着一件黑色貂毛大衣。小李想起来说道:“这是给您的。”

    他特地用了“您”,不是习惯用语,确乎是尊称。

    戴先生几次三番的,让专用司机来接她,把专车给她用,宁肯自己开车也不愿委屈了她。人在日本还不忘黄姑娘的旗袍做好了,助理特意为这事吩咐他去裁缝铺拿衣服。旁人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来这黄姑娘摆明了是被戴先生看重的。

    茉莉稍稍楞了楞,想起昨晚他说“还少了一件大衣和披肩”,应该是给她搭旗袍穿的。她没说什么,上了车,隔着衣袋轻轻摸了摸那上面的皮毛,油亮丝滑,光泽细腻。这在识货的人眼里价值不菲,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在茉莉眼里就是一件大衣。既然是衣服无外乎一种用途,就是用来避寒的。只不过皮草大衣她是第一次见,最多就是有些新鲜感。

    茉莉上了车之后就忙着低头发短信,宋凤霖的采访稿过了终审,稿子写完第一时间她不是拿给主编看,而是抱着去了西四胡同,逐字逐句念给老太太听。老太太一边点头一边说道,没想到我这大把年纪的,还赚到了一篇自传,也不亏。

    就在她前脚离开办公室,后脚谢唯就叫人去办公室喊她了,春丽给她发的信息,说明天上班有好消息。

    下一秒,谢唯的信息就到了:“怎么走的这么早?”

    报社刚起步,规模不大,主编走的是平易近人路线,凡事亲力亲为,每一个新进来的员工不仅要过笔试,还要过他这道终面。手底下几十个员工全都在他手机通讯录里。

    茉莉在实习期间就听人说过,跟对老板的重要性,老板的能力和格局上限决定了企业发展的上限,而企业文化关乎着每一个员工,也同时反作用于企业。

    老板的格局和文化起到重中之重的作用。谢唯是个人物,他的履历相当丰富,早期当兵转业回来进了平城最大的报社,做了几年记者,哪里有危险他就往哪里钻,那几年国内大大小小的案情、新闻几乎都有他的身影,铤而走险,几次差点死在卧底调查中。

    “不是随随便便的人都能做记者这个工作,不仅需要敏锐的嗅觉,还要有吃苦耐劳的品质和健康的体魄,最重要的是要有职业操守和为人的良知。”

    这段话是每一次新员工的入职大会上,谢唯都会说的。

    茉莉现在的工作虽然还是以编辑为主,外出采访大多是社里派下来的临时任务,而她热爱的原本也和这个工作无关,做一行爱一行,既来之则安之,虽然她曾也有过很长时间的适应和挣扎,但既然在这个岗位上了,就要认认真真的。她现在还没有十足的信心,拍着胸脯说一定能成为像谢主编那样的人,但还是会经常地想起来这番话,勉励自己。

    有了春丽的提醒在前,茉莉有预感,况且也即将下班,她这不算翘班,毫无被老板抓包的紧张,回复道:“是不是我那篇稿子过了?”

    没多久,茉莉收到回复:“过了。”

    这个月KPI提前完成,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今天是值得好好庆祝的一天,她放下手机转头看向窗外,车流映着萧条的夕阳,心情却无来由地转好。刚想给赤华发条信息告知,并谢谢他的衣服,电话就进来了。

    车行到高高耸立的CBD大楼,灯火辉煌,远远看去像群星和落日接壤。她一手托着下巴倚在窗边,兴致盎然地接起,嗓音微微上扬:“你下班了吗?”

    “嗯,”那边背景音有些嘈杂,他似乎在走路,“刚开完会。”音色透着罕见的疲倦。

    顿了顿又问:“接到你了?”

    “是啊,”茉莉将背靠去后面,能捕捉到语气里的慵懒和自在,“现在去我那里换衣服,七点之前应该能到老太太那,你呢?”

    “我还要再晚点。”

    “哦,对了,”她将视线移到旁边,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谢谢你送衣服给我。”

    “喜欢吗?”

    “喜欢。”

    戴远知很轻的一笑:“喜欢就好。”

    茉莉噙着嘴角,低声嗯了下,“没事我挂了。”

    “嗯,你先挂吧。”

    莫名奇妙的,茉莉的心跳加快。不知是为他的这句话,还是为她突然跳出来的念头。她闭了闭眼,按住心脏的位置,她满可以在他话音落下后先挂了电话的,但她没这么做,而是贴着手机,轻柔说道:“开车小心。”

    沉默。大概戴远知也没想到。

    这其实只是一句简单的嘱咐,是离别时都会说的,但是放在当下的情景里,蔓延开的只有当事人能懂的气氛。

    心跳不能自已,脸在烧灼,茉莉用手贴了贴发烫的脸颊,不想去管他怎么想,会有什么反应,挂断了电话。

    看着黑掉的屏幕,茉莉扬起了嘴角,有一种如释重负,也像是做了恶作剧后的小得意。

    抬起头,撞到后视镜里小李的目光,她连忙收回了视线,忘记了前面还有一个人,抿了抿嘴角,将太明显的笑意敛了些许。

    这一路上小李牢牢管着自己的嘴巴,看到了什么都当做没看到,但还是忍不住偷偷地往后视镜里瞟了好几眼。好奇是真好奇,漂亮也是真漂亮。这样的美人儿站在戴先生身旁,那可真是,这画面小李都不敢想象得有多吸睛。

    小李今年二十五岁,是个农村孩子,今年是他来平城的第三年,大都市的漂亮姑娘那是比他老家多多了,也见过几个让他感到惊艳的,可都比茉莉差远了,尤其是看她换好装下来的时候。

    茉莉不爱打扮,连BB霜是用来干什么的都不知道,天生就对这些没兴趣。也不怪她,谁叫她的皮肤那么好,一点不夸张的说,她的皮肤只是涂个雪花膏都比那些花大价钱保养的要好。茉莉的奶奶八十几岁的时候皮肤还紧致细滑,连一颗老年斑都找不着。基因这东西是先天决定,没公理可言,让人想嫉妒也没地恨。

    她没首饰,挽着一个简单的发髻,黑色皮草大衣裹得严严实实,寒风里整个人冰清玉洁的美,小李这心儿也跟着扑通扑通地跳,心想着,不怪戴先生这般呵护,这样的美人儿哪个男人见了不迷糊。

    今天可热闹,还没到胡同就看到成排的车停着,都是些大街上少见的车牌。只有来接她的这辆车堂而皇之地往里头开,到前院口的树下。

    正是宾客络绎之际,有人停在大门口往这望着,以为是戴先生到了,不想司机拉开门后走下来一抹窈窕曼妙身姿,没有多余的修饰,那一身貂皮大衣已然能看出身份。

    人群里有了议论声。

    “那是谁啊?”

    “坐的是戴先生的专驾,估计是哪家的千金。”

    “以前没见过啊。”

    ……

    武罗出来迎她,穿过议论的人声和游廊,到得前厅,老太太靠在榻上,身旁坐着两个女人,后面站着一个男人,屋里的椅子上也各坐着人,还有一些没有椅子的则站着。人很多也拥挤,相互说着话,更多的话题都围绕在老太太身上。

    茉莉被武罗引着,经过这些人时,感受到他们的目光停驻在她身上。屋里有暖气,茉莉将脱下的大衣交予武罗,径直到得老太太跟前。

    那两个女人一边一个握着老太太的手热情寒暄着。见茉莉过来,老太太松开两人的手,招她到面前。

    “生日快乐,老太太。”茉莉将一束开的盛烈的花放在旁边。别的礼物她也想不好送什么,索性就让小李开车到指定花店买了这个。

    这院子里许久没这般热闹过了,老太太精神矍铄,红光满面,眯着眼看那花儿,认出是长寿花,笑道:“好好好,武罗,插花瓶里去,就摆在屋里,别冻着了。”又看向茉莉,“这身是老二挑的吧,他一向眼光好,转一圈给奶奶看看。”

    茉莉心里疑惑着老太太口里的“老二”是谁,一边依照她的话转了圈,老太太喜不自禁,连说“好看”“好看”“真好看”,目光一直舍不得从她身上移开,好像透过了她看到了昔日的好友。

    旁边一个女人好奇茉莉的身份,老太太拉茉莉坐到身边,顺口道:“是我老太婆的贵客。”

    这句话便是答案了,茉莉在老太太这边的身份地位一目了然。有眼色的人自然不会再往下问了。

    茉莉来了后,老太太只同她一人说话。旁边两人识趣离开。老太太拉着茉莉的手,左看右看似怎么也看不够,“这身好看,就是缺了点装饰。”

    她抬了抬手,叫候在一旁的武罗过来,吩咐了几句。

    武罗走后,老太太向茉莉介绍着这次都有哪些人来,宋家后代几乎能来的都来了,戴家的也来了,还有平城其他几个大家族。剩下的都是些她早年的影迷,有些还大老远从香港来的。

    那几个大家族,某某集团的谁谁谁,旗下都有些什么产业,这关系那关系的,茉莉不懂这些,听得模模糊糊,只知道都是有头脸的大人物,不过她最好奇的还是戴先生,听说这次他本人也会到场。

    终于要一睹庐山真面目了。想到昨晚在车上和赤华讨论的那些,茉莉开始对戴先生产生了好奇。

    武罗去了不少时间,回来时小心翼翼捧着两个盒子。

    宋凤霖抽开那金丝楠木雕花盒盖,取出一只法蓝银镯,老太太劲儿大,不等茉莉表态,捉起女孩的手将镯子套进了腕子,“年轻姑娘戴翡翠啊,我总觉得老气了些,这镯子是去年元宵节,老二不知哪儿淘来的,送给我玩玩,我一个老太婆戴不了那么花的,跟你这套衣服搭配好看,送你了。”

    茉莉对古董有几分研究,手上这镯子看着应是清朝的,烧蓝工艺,专门用来点缀金器或者银器。这银镯厚度约有一厘米,拇指见宽,湖蓝绿,绘着花和藤蔓,点缀着红蓝宝石。

    东西名贵,她平时不常戴,她租的那房子周围时常有贼蹲点,之前奶奶的几样首饰就被这样偷走了,她在那房里从不放值钱的东西,卡和手机都是随身携带着。

    茉莉伸手去脱那镯子,想还回去:“我那房子不安全,老丢东西,这东西放我那儿,我还得找人看着它。”

    老太太摆摆手,“不值几个钱,丢了就丢了。”

    她又看了看茉莉空荡荡的耳朵:“有耳洞吗?”

    茉莉伸手摸了摸,摇摇头,“怕疼,没打过。”

    老太太点了点头,将另一个盒子放到旁边,“这里本来有副耳环要送你,没有就戴不了了。”她又端详了茉莉几眼,掩不住的喜欢,“真和你奶奶长得一模一样。”

    茉莉想,应该是她和奶奶年轻的时候长得像。老太太从未见过奶奶年老后的样子,才会说她长得和奶奶一样。

    老太太喜欢她,也是出于爱屋及乌吧。

    身后的门口传来嘈杂声,茉莉转过头。走进来一个少女,姿势潇洒地随手摘掉外头挡风的披肩,一身质地考究的明黄色裙装在这满屋灰灰黑黑的着装中亮的出奇。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注到了她身上。

    戴珍蓁已雀儿似的飞到宋凤霖面前落下,“老太太,我二哥有事耽搁了,要一会儿才到,他说要是等不及的话,可以不用先开了。”

    宋凤霖实则是她爷爷奶奶那辈的,戴老爷子那一辈的只剩下了宋凤霖,戴远知将她接回国后便以“老太太”相称,他打了这个头,后面做小辈的都照着喊了。

    老太太说道,“他不来,这伙人吃的也不安心。”

    茉莉猜测着,赤华应该和戴先生一道来的。看来要晚点才能见到他了。茉莉朝门口看去,余光扫到女孩正歪着头打量着自己。

    也跟着下意识看向了对方。

    茉莉被她看的浑不自在,正要挪开眼睛,女孩开口了:“你就是黄茉莉吧?”

    茉莉点了点头,不明白她的用意。

    戴珍蓁捂着嘴咯咯的轻笑,目光还是大胆地看着茉莉,笑了好半会儿,她说道:“你长得真好看,怪不得我二哥这么喜欢你。”

    茉莉心里纳罕,随即问出口:“你二哥是谁?”

    戴珍蓁正要说话,老太太问道:“小宁子来了吗?”

    像是刻意打断了戴珍蓁的话。

    戴珍蓁忙说:“宁储哥和我二哥一块儿呢。”她又看向了茉莉,眼里有疑惑,老太太道:“奶奶腿脚不便,你来了正好,替我陪陪客人。”

    戴珍蓁正好也闷了,欣然答应着,忍不住又看了几眼茉莉,捂着嘴轻笑着离开。

    老太太拍了拍茉莉的手背,她的注意力重新抽了回来。

    “今年几岁了?”老太太突如其来的问道。

    茉莉没多想地答:“二十二。”

    “有男朋友了吗?”

    茉莉摇摇头,狐疑着,老太太为何突然关心起她的私事来。以前她可是从来都不问的。

    宋凤霖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说:“你的事是大事,改天我让戴先生物色物色,给你做个媒。”

    还没等茉莉明白过来这其中的缘由,门口又传来一阵喧扰声,这次的动静比前次还要大,听到人群里在说“戴先生来了”。

    茉莉随同周围人看过去。

    她看到了赤华和宁储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陌生男子,朝老太太的方向走来。

    想着那大概就是戴先生吧,又觉得不对,戴先生怎么会在后头,还这样的年轻?

    正犹疑间,老太太轻抓了抓她的手,在耳旁低声说:“过会儿你就在我身边,哪儿都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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