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我要看《石头记》后续，快给我！”
美少女，算了，还是美少年吧，尊重人家的打扮。难得遇见离经叛道的小娘子，锦瑟挺好奇。
这世道，没有背景，离经叛道，或是过于高调，就是自找死路。
当初在方县，云帆得罪梁飞才，乘风惹汪远嫉恨。
如果他们还四处高调，或是过度张扬，早早被梁飞才和汪县令关注，那早就不知道是什么结局了。
这美少年如此装扮，大摇大摆，不是天真傻白，就是笃定安全。
锦瑟更相信是后者。
美少年迫不及待，两指敲着柜台催促钟掌柜。
钟掌柜眼带深意，隐晦看一眼锦瑟，又立马看着美少年。
“我不是寄了六套回去？父亲没给你看？”
钟掌柜明知故问。
“父亲当然给了！我说的是八十回之后的！”
美少年有些气急败坏，拒绝对方绕弯子。
钟掌柜双手一摊，无奈道。
“没有，水中月还没给我！”
美少年一听没有，立马变脸，转为怀柔政策。
“二哥，我的好二哥，我错了！你就给我吧！你看我，马不停蹄，刚赶过来就来找你。你舍得你亲爱的妹、弟弟痛不欲生吗？”
钟掌柜不怀好意一笑。
“谁让你独自一人跑来的？说破天我也没有，我都还等着看后续呢！”
美少年犹不甘心，跑到柜台后，拉着钟掌柜的手臂，晃来晃去。
“哥，二哥，我的好二哥，我可不是一个人，爹就在后面，晚点就到。我这不是心痒痒嘛？而且爹也很喜欢，他还特意赶回来，足足提前两天，就是为了回来看后续的。不给我看，你总要给爹看嘛！”
钟掌柜晃得晕晕乎乎，左手撑住脑袋，无奈解释。
“真的没有，水中月就给了我八十回，我全给父亲寄过去了。按计划，我这还有二十回正在安排人抄，要在下个月才卖。”
“那水中月是谁？住哪儿？你告诉我，我去找他。”
这美少年真是不依不饶了。
锦瑟也担心钟掌柜说出来，表面淡定，手心捏紧。
还好钟掌柜有职业操守，讲诚信。按他的说法，就是他父亲来了，他也不会违背约定。
美少年估计也清楚她二哥脾气，多说无用，就趴在那儿唉声叹气。
“二哥啊二哥，都怪你，你为什么不等水中月写完了再给我。那样我就不会因为看不到后续就吃不下睡不着了！”
“你就这么想看结局？”
钟掌柜虽然很喜欢《石头记》，那是因为里面包罗万象的生活，而不是就想看个结局。
美少年倒是摇头否认，解释道：“爹分析过，前面的判词已经注定了那些人的命运。所以我早就知道了大概的结局，但知道也不影响我想看后文。”
说到这儿，美少年突然柳眉倒竖，娇怒道：“你不知道，我每次看到最后，正看得起劲，结果上面就写着‘欲知后文如何？请听下回讲解！’我就恨得牙痒痒！”
“噗嗤”。
锦瑟实在是没忍住，笑出声，这美少年那表情实在是太可爱了！
尤其是她知道这美少年内里是个小萝莉。
两人这才发现，锦瑟母子还待在一旁。
美少年瞪着双眼，质问对方笑什么。
锦瑟也发现自己失态了，这几年绷紧了神精，担心肖家前途，担心银钱不够。
今天骤然发现《石头记》大火，虽然心有愧疚，可这也意味着银钱不愁了！
也真正因此，心境突然放松，控制不住，笑了。
稳住心神，福身行礼道歉。
“小女子无礼，望公子别介意，只是觉得公子是个性情中人。”
她特意在公子二字上加了重读。
对方瞬间明白，这是被看破身份了，有些尴尬，脾气瞬间偃旗息鼓。
钟掌柜赶忙转移话题，怕这小祖宗闹出什么事。
一拍脑袋，表示忘了，问锦瑟还有什么事。
锦瑟也觉得今天不够稳重，右手从荷包里掏出碎银，伸出递出押金。
“掌柜还没收抄书的押金。”
钟掌柜盯着锦瑟手里的碎银，一动不动，眉头轻抬，随后舒展。
“你哥没跟你说？他现在抄书不用押金了。你记得同你哥说，抓紧时间把书—送来就行！”
钟掌柜刻意在书字停顿片刻。
锦瑟抬起头，想从掌柜眼中看出点什么，可惜戴着帷帽，看不清楚。
锦瑟装作不懂，只点头表示记住，转身出门。
“哎——等等。”
锦瑟一惊，刚迈出门的脚一顿，还是得罪这美少年了？
“你拆穿了本小姐女扮男装，就这样算了？”
美少年一股子傲娇味，却听不出一点恶意。
锦瑟收回脚，缓缓转头，坦然自若，又带着一丝逗弄。
“我只说公子是性情中人，何时说过你女扮男装了？”
“你——反正你就是不能走。”
美少年也瞬间反应过来，锦瑟只是重说公子二字，是她自己心虚，又主动暴露出来。
“那你要如何？”
这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一看就是在长辈的宠爱下长大，没遇到过挫折。
美少年翘手一指，噎得说不出话来，指着锦瑟，皱着眉，想了半天说出不话来。
突然灵光一闪，想到办法了。
“既然你看穿了我，那你就必须帮我重新装扮，务必让人看不出我女扮男装！”
“啊？”
这次不但锦瑟吃惊，钟掌柜和王氏也是一脸疑惑。
还好他们说话声音都不大，书肆看书的人都在专心致志看书，没有听到这边的声音。
不然会有更多的人无语，还以为她会说什么，结果就这？
钟掌柜也是无语，但又庆幸自家三妹没什么坏心眼，不然就要得罪财神爷了。
锦瑟倒是觉得这小萝莉挺可爱，娇惯却不蛮横，离经叛道却又处处透露着大家闺秀的气质，突然就想和她交个朋友了。
“好啊！我帮你，我叫肖锦瑟，可以叫我阿锦，你呢？”
“我叫钟雨蕊，你叫我蕊蕊就行。二哥，我带阿锦去楼上房间去玩。”
有时候，女孩子之间的友谊就是这么奇怪，说翻就翻，说来就来。
钟鹤无奈点头，他能说什么？这妹子是父亲的老来女，谁敢得罪？
锦瑟想着王氏不自在，就让她先回去，到时候她自己回去。
王氏倒是很干脆，她能看出女儿很高兴，难得看见女儿找到能说话的朋友，心里巴不得她们多玩一会儿。
接过锦瑟手里的书，带着之前买的东西先回家。
虽然挺喜欢钟雨蕊，但刚结交的朋友，最忌讳交浅言深。
锦瑟只以蕊蕊的装扮为话题，分析她的装扮漏洞。
“虽然你的耳环取下来了，但有明显的耳洞。”
“你的脖颈洁白光滑，没有一点起伏。你我这个年纪的儿郎虽然没有喉结，但也不会这么光滑。”
“你的纤纤细手一看就不是小儿郎。还有你的行为举止，就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
锦瑟每说一处，钟雨蕊就摸一处，看一处。
等锦瑟说完，钟雨蕊垂头丧气。
“原来漏洞这么多？那为什么外面的人不拆穿我？我身边人也说看不出来？”
锦瑟偏偏头，温柔一笑。
“也许你的身边人只是想哄你开心？而那些人不拆穿，也只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你想想，是不是有人盯着你看？”
钟雨蕊仔细回忆，重重点头。
“没错，刚才来的路上，有些人是爱盯着我看，我还以为他们是觉得我英俊呢！”
又转而问道：“锦瑟你怎么这么清楚？”
锦瑟扶额，实在没想到刚认识的朋友如此天真。
“我二哥就比我大一岁，天天在一起，所以就知道了。”
刚想继续分析，转念一想，人家有天真的资格，能有天真的资格，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她只能告诉蕊蕊，不要以为随便穿一身男装就是儿郎，尤其是不要信那些女扮男装无人识的故事，那不是什么小娘子都能做到的。
女扮男装无人识，只是因为她长相雌雄难辨。
像钟雨蕊这种温婉可人的模样，性格虽然不温柔，但也只是机灵调皮而已，怎么可能像儿郎？
不知不觉，两人聊得兴高采烈，直到钟鹤叫她俩下楼吃饭。
锦瑟才惊觉时间过了很久，委婉拒绝一起用膳的好意，告诉钟雨蕊她家地址，便告辞回家。
刚出书肆，正好遇到云帆。
“弟啊，你怎么来了？”
云帆笑得很开心。
“来接姐姐啊！娘说姐姐在墨香书肆，还认识了一个小娘子。那小娘子怎么样？”
锦瑟想着刚刚钟雨蕊满脸失落，恋恋不舍，有些好笑。又想起她说明天再来找自己，不自觉地笑了。
“一个挺有趣的小姑娘，交个朋友挺好的。”
云帆松了口气，姐姐喜欢就好，大哥不在，那他就要保护好姐姐。
他虽小，却也觉得姐姐这几年过得太累了，不爱出门逛街，不爱穿戴爱美。
在南溪村，每天不是钓鱼赚钱，就是教他们读书识字。
到了方县，每天都窝在家里，不是抄书就是写话本，还没有在南溪村活泼。
他姐也才十岁，却没有一丝玩乐，没有一点童趣。他知道，那都是姐姐为了赚钱供着整个肖家。
今天骤然听到姐姐教了朋友，他觉得就该这样，只有这样，才能在姐姐身上看到一丝活气。
想到刚放学回去的时候，他就见到娘躲在家里哭，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原来也是因为姐姐终于出门认识朋友，感到欣慰有心酸。
“姐姐，那你没事可以叫你朋友来家里玩啊？”
锦瑟点点头，钟雨蕊说了，她明天要来，只是不确定时间。
回家吃了饭，锦瑟就带着云帆一起收拾她的书房，将自己的话本草稿原稿都收拾好，锁进木箱，只留下完整书籍。
又将今天买的花苗种到墙角，将屋子重新规划装扮，还提前泡了大米。
第二天一早，锦瑟就和王氏将大米磨成米浆，等钟雨蕊来了就可以蒸米糕。
两人又跑去集市，买了菜，有鸡有肉。
辣子鸡，宫保鸡丁，红烧排骨，小炒肉，鸡蛋羹，再配上一些素菜，三鲜汤。
担心钟雨蕊早早就来，她们也不在集市耽误，买好就回家。
锦瑟陪着王氏，一边准备食材，一边有说有笑，等钟雨蕊来做客。
这一等，就等到了夕阳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