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险

    秦太医早间四处游历,见多识广,了解许多稀罕的药物。

    他将那瓶子打开,仔细辨别,反复确认,眉间褶子愈积愈深,语气灼急:“娘娘,此乃东黎的剧毒怅殇,此药阴毒,成水状,无色无味,只需服下一滴便可中毒,但怅殇并不会使人立马毙命,而是会不断地侵蚀身体,前十日只会觉得越来越嗜睡,不易察觉,再过五日便会胸口闷痛,后面五日就如陛下如今这样昏迷不醒,直到第三十日就会因内脏衰竭而亡。臣也只在游历之时恰巧在一本古书上识得,此药已经失传已久,不知是谁竟如此费尽心机暗害陛下!”

    楚静徽只觉脚下虚浮,险些摔倒,痛心入骨却强忍着泪:“秦太医可以解毒之法?”

    秦太医无奈摇头:“怅殇唯有解药可解,解药应是呈黑色丸状,若是无解药,那……”

    那就只能等死……

    秦太医不敢再往下说,但楚静徽也了然了。

    房内其余人皆跪伏在地,战战兢兢,不敢发出一丁点动静。

    这时赵檀突然又呕出一口鲜血,额间冒出层层冷汗,脸色苍白憔悴。

    楚静徽替赵檀整理,握住他的手,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强忍住的泪还是无声滴落。

    楚静徽收拾情绪,如今的时局内忧外患虎视眈眈,她告诫自己要冷静,吩咐下来:“秦太医你与太医院众人继续研究缓解之法,叶副都指挥使速去东黎寻找解药,另外封锁消息,对外宣称陛下夜里受凉需休养几日,今天之事在场众人若是敢外传,就地诛杀!”

    众人领命,无敢不从。

    待殿内就剩下两人,楚静徽突然像是泄了气一般,身影索寞萧瑟。

    算起来离三十日应不足五日,就算叶北定去了东黎拿到解药,那一来一回,陛下届时早就身亡命殒了,这条路子多半行不通。

    难怪楚越会如此肆无忌惮,原来早已做好了谋害皇帝的打算,赵启若是活着便可顺利即位,现在赵启已死,他便可打着稳定朝纲、安定天下的名号将皇权握于掌中,不久之后就可取而代之。

    ——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如今他们就等赵檀一死,讣告传出,大凉怕是要天翻地覆!

    而这毒药,楚静徽想必定太后授意,太后是否有解药?以楚静徽对太后的了解,太后凡是都会给自己留有退路……

    不过……太后怎肯交出解药?怎样才能让太后交出解药救赵檀?

    楚静徽立马赶往延福宫,她知机会渺茫,但总得先试试,左右太后如今也应知晓她与赵檀齐心,是时候将事情摊开来了。

    太后此时正在庭前侍弄花草,心情看起来甚佳。

    楚静徽跪到太后身前,神情焦急,恳求道:“姑姑,求求您救救陛下吧!”

    太后必然已知此事,脸上并未表现出诧异,她不疾不徐得地剪子递给旁边的宫女,再将手擦净,把楚静徽扶了起来。

    她只用宽慰的语气说:“静徽,哀家知道你心悦皇帝,但如今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殷切已成定局,你莫要再想着救他,况且哀家也没什么法子救他。”

    太后停顿一瞬,语重心长道:“静徽啊,哀家之前就提醒过你,不要对赵檀用情太深,你尽早把他忘了吧,以后哀家定会替你找一更好的夫婿。”

    楚静徽再求了几次,未果,心中已经了然,如此祈求没有任何结果,只得黯然离去。

    帝王家从来薄情,太后望着楚静背影,心中暗叹气,总有一天她也会释然,看淡感情牵绊,女子所求的一人一世一双人不过是虚影。

    太后不由得回想起自己豆蔻年华的情思,自嘲似的轻轻摇头。

    赵檀的情况还在不断恶化,依旧昏迷不醒,吐血之症愈来愈严重,每日只能用参汤吊命,有时连参汤也灌不下去,太医院的人束手无策,叶北定那边也暂无消息。

    知情者闭口藏舌,不知情者见皇帝殿内情形也猜到一二。

    一向勤勉的皇帝已有两日没上朝了,朝堂内外也起了些猜疑之声,赵檀若是再不出现主持大局,怕是要引起朝局动荡。

    楚越便是就在等,等到那日——

    皇帝驾崩,起兵造反……

    楚静徽回到会宁殿,殿内春意方歇,桃李已经谢了,树上能看见初见雏形的果子,只是不知道那果子能不能熬到收获的那天。

    草木已然茂盛浓郁,栀子花的香泽在空中四散飘逸,记得上次见栀子花还是在祁西山上的夜晚,萤火漫天蔽野,美景良辰不辜负。

    可惜……

    楚静徽现在手里捏着的大半瓶毒药,秀眉紧蹙,思绪杂乱。

    依秦太医所言,赵檀只是中了少量的毒,毒性才会缓慢蔓延,若是一次性喝下大量的怅殇,毒性便会在半个时辰内发作。

    楚静徽想,她如今只有一赌,赌赢则险象中还生、柳暗花明,若是输了,就同赵檀一起在碧落黄泉相见,又或许这本就是一场大梦,身死后便梦醒了……

    良久,她横心喝下剩下的所有毒药,静静等着剧痛,亦或是死亡的到来……

    突然间楚静徽觉得胸口剧痛,从凳子上摔倒于地上,喉中充溢血气,下一刻就呕出一口鲜血来,将铺满了地毯的内殿染红一片,紧接着便是内脏如绳绞般剧烈疼痛,而这种痛感并不是阵阵袭来,而是随着时间推移愈演愈烈。

    她想,赵檀也该是这么疼吧。

    楚静徽的手紧捏成拳头,似是如此便可缓解痛苦:“来人……来……”她想叫人,却发觉自己只是发出微弱的气音,她只能不断用拳头敲打地面,可惜铺满地毯的地面并不能发出大的声响,她最终用尽全力将板凳推倒。

    这时才惊动了屋外的人,房门开门,光线漫了进来,楚静徽视线混茫,只见一个模糊的身影靠近,那人的轮廓有些熟悉。

    她勉强撑着一口气,对那人说:“快……快去……找太后……”

    随后楚静徽便全然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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