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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礼之死

    徐祈安的神情肉眼可见地崩裂。

    就在此时,崔宜君从房梁上一落而下踢走他手中的剑。

    “你说什么?那个孩子不是没保住吗!”

    徐祈安冲上来揪住殷从容的衣领,却被她手中的六月白划破手臂。

    身后的汴梁城守军已经手持火把赶到,火光将黑夜映照的如同白昼,殷从容也看清了他脸上的震惊和痛苦。

    崔宜君拽开他,将人反手摁在地上。

    “那个孩子不是没保住吗......”

    殷从容松了一口气,她缓缓蹲下身,一字一句地告诉他。

    “你的女儿叫——宋朝乐。”

    徐祈安跪坐在地上,自顾自摇头。

    “不可能,不可能...”

    杨应缇拨开人群,一把冲上来抱住殷从容,“从容!从容!你没事,太好了,太好了。”

    殷从容被杨应缇撞了一个满怀,她伸手接住杨应缇,安抚地拍拍她的后背。

    “我没事。”

    肖罄手持御前令,他身着甲胄,见到殷从容先行跪拜。

    “在下肖罄,驻守汴梁城的将领。臣已经抓获了城外意图行刺,偷盗城防图的五百死士,平津王府叛乱的侍卫也都一并控制起来,听候小姐发落。”

    殷从容福礼,她扶起肖罄,感激地对他道:“多谢肖统领肯信任我。”

    半个时辰前。

    杨应缇回到家,先行去求了父亲杨评章。

    “胡闹!应缇,你知道此事事关重大,有多少人会被卷进来吗?你一个闺阁小姐,谁会听你的!”

    杨评章一拍桌子,他怒不可遏,自己这个女儿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父亲,如果您不赞成女儿,那您就不会把崔宜君寄给您的信给我,就不会默认我去救三殿下,不会默认舅舅带我去见广宁王,更不会在知道汴梁城中流言四起时还允许我去赴平津王的约!”

    杨应缇跪在下首,这是她第一次坚定自己的选择。

    “父亲,说到底,您也怀疑平津王,您也认为宋将军是无辜的。如果今日因为女儿才没能救出殷从容,那不止女儿会愧疚一辈子,整个杨家都会活在悔恨中的!父亲!”

    杨评章沉默了,他的妻子张氏攥住他的手。

    自己的夫君是什么样的人只有自己最了解,他明里暗里这些默许就已经表明了杨家的立场,如果真的让丞相的女儿遭遇不测,他一定会一辈子抬不起头。

    杨评章深深地叹气,杨家已经尽量不掺合进朝堂之中,但是现实的情况告诉他,世家是没有办法完全孤立在战争之外的。

    “你去吧,带上亲卫。”

    杨应缇一骨碌起身,掂着裙摆就往外跑。

    “女儿多谢父亲!”

    她找到肖罄告诉她要去救殷从容,果不其然,肖罄觉得她在开玩笑和胡闹。

    “杨小姐,臣敬杨家医者仁心,可是还请您不要妨碍臣等夜训。”

    杨应缇双臂一伸拦住他,“肖统领,御前令在此,谁敢不从!”

    肖罄的步子一顿,他定睛看向杨应缇手中的令牌,立刻放下剑单膝跪地。

    “肖统领,不能再等了,求您速速带兵跟我去平津王府。”

    杨应缇一脸焦急。

    见令如见陛下,现下他即便满心疑惑和犹豫也不得不按照杨应缇的话行动。

    直到有将士来报,说今晚城墙遇袭,他才明白这几个孩子不是在开玩笑。

    肖罄自然知道谋逆案一事,此刻,她看着手持软剑一身血污风尘的殷家小姐,他感到,所有的陈年旧事都终将会被新鲜的血液所覆盖。

    “肖统领,麻烦您将平津王关押,明日,我就会进京面见陛下。”

    肖罄看了一眼呆在地上失神的徐祈安,却没行动。无论如何,徐祈安是陛下册封的亲王,身份尊贵,在殷从容没拿出有效证据的情况下,对平津王无礼是要降罪的。

    “肖统领,所有过错我一人承担,还烦请您照做。”

    殷从容看出他的顾虑,于是给他打了一针强心剂。

    “既然如此,来人,将平津王关入大牢。”

    肖罄不再担忧,立刻召集将士押起地上的徐祈安往外走。

    方才盛气凌人的男人在听到自己有个女儿之后像突然衰老了十岁,他回头,看向殷从容,嗓音低沉嘶哑,目光温柔。

    “小姑娘,她现在过的好吗?”

    殷从容点头,“她很好,她是徐问青的妹妹,您知道,我们都会照顾好她的。”

    徐祈安像了结了一桩心事,他对肖罄道:“我还有几句话想和小姑娘说。”

    肖罄看向殷从容,在等待她的示意。殷从容微微挑眉,向徐祈安走去。

    “您请讲。”

    滔天的火光下,徐祈安的眉眼纤细柔和,薄唇弯出一个柔软的弧度,“能否请你,代我去拂烟的坟前道一句对不起。”

    殷从容撩起眼皮,她静静地看着徐祈安,“为何?”

    徐祈安像是在穿过殷从容看另一个人,“小姑娘,忘记告诉你了,你的眉眼和拂烟有些像,她不说话的时候也会安安静静地看着我,就像现在这样。”

    她一旦安静下来,就会用自己温和的目光穿透你,然后读懂你。

    这是徐问青在心里对殷从容的评价。

    若是徐祈安知道,他一定会觉得自己的侄子点评得十分犀利。

    “好,我答应您。”殷从容点头。

    徐祈安满足地一笑。

    他突然挣开押着他的将士冲向殷从容,后,一把抓起她手中的六月白扎进自己的胸膛。

    殷从容惊愕,温热的鲜血喷薄而出,刹那染红她的衣衫和手。

    众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的无以复加,徐祈安拽着呆立在原地的殷从容倒下去,他轻咳一声,凑在殷从容的耳边喃喃道:

    “小姑娘,我身患隐疾,很难生育。”

    “不过,我还是庆幸你告诉我拂烟的孩子还活着。”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我终于,能安心地下去见她了,然后告诉她,我遇到一个跟她十八岁时很像的小姑娘。”

    “还好,我没有伤害你。”

    万籁俱寂。

    殷从容只感觉自己胸前的衣衫全部被鲜血浸湿,浓郁的血腥味儿缠绕在她的鼻息间,她艰难地低下头,看向面前已经失去呼吸倒地的徐祈安。

    耳边是崔宜君和杨应缇疯狂的呼喊,周围的景色在不停地旋转揉杂,最后变得浓稠艳丽,像泼墨的永夜,将她困在里面。

    徐祈安,死了?

    她呆呆的被杨应缇扶起来,难受地合上了眼,复又睁开。

    “从容,从容,没事了,没事了。”

    杨应缇抱住她。

    崔宜君面色复杂,他嗓音干涩,却还是尽力安慰她,“从容,不是你的错。”

    殷从容想说自己没事,自己不是因为徐祈安的死而恐惧,是因为徐祈安最后一句话。

    还好,我没有伤害你。

    为什么?为什么他对宋拂烟的愧疚现在要加注在她身上。

    那这样对宋拂烟又何其不公,何其不幸。

    迟来的抱歉,又能解决什么呢?

    殷从容使劲儿摇了摇头,她轻笑一声,看向地上早已阖眼的徐祈安。

    “她不会原谅你的。”

    殷从容抽出插在他胸口上的软剑,吐出淤积的烦闷。

    徐祈安死了,那么一切事情就又要靠他们自己调查了,方才说他私通北凉没有实证,本想从他嘴里问出点儿有用的消息,现在全乱了。

    殷从容握着软剑,抬起沉重的脚步往外走。

    “肖统领,将那些死士和侍卫一并关入牢中吧,明日,护送平津王的尸身回京。”

    肖罄得令,立刻带着将士整顿王府。

    杨应缇和崔宜君跟在她身后,目露担忧却又不敢去打扰她。

    殷从容在寒风中拖着疲惫的身子向王府外走去,她一向最善谋划,可调查谋逆案以来却事事超出预料。

    烟春、黑衣死士、元一、徐祈安全部殒命。

    这让她感到十分不爽。

    对,不爽,她明明有机会让他们活下去,却还是让他们以各种方法死去。

    如果这条路注定腥风血雨,那她还要走下去吗?

    她现在,好想好想见到他。

    想他的声音,怀抱,容貌,发了疯一般的想。

    想听到他笑着说:“殷玉轻也有不确定的时候?”

    殷从容靠着平津王府朱红的高门,六月白上的鲜血已经凝固,她低头去看,血渍就像晕染开的水墨画,一朵朵绽放,明艳招摇。

    杨应缇终于没忍住,她扑上去将殷从容抱在怀中,声音似乎带着哭腔,“从容,没事的,我在呢,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吗?我在呢。”

    手中的剑轰然落地。

    她狠狠地抱住杨应缇,明明比自己还要小上两岁,却反过来安慰她。

    自己这个姐姐还真是当的有点不太称职。

    “从容,这不是你的错。你这样,我没有办法和问青交代。”

    崔宜君轻叹一声,拍了拍她的肩。

    殷从容哑着嗓子,对崔宜君疯狂摇头:“不是的,是我的错,元一死了,是我的错才没有护好元一。”

    殷从容掩面蹲在地上,绝望地闭眼。

    怎么不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她执意要入府,元一就不会死。

    如果不是她,徐舟望就不会把元一交给她。

    现在,她什么都没有查到,还搭进去这么多人命,她身上,是永远也洗不清的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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