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盛景

    祂是冥神座下掌管九幽冥火的灵兽,千百年前误入此世。混沌初开,群魔并起,人们祈求祂的庇佑。

    在祂完成了守护的使命后,虔诚跪拜的人们忽然换了一副模样,笑容狰狞,强迫祂吞噬无数咆哮嘶吼着的神魂。

    他们为祂的四肢戴上锁链,在祂脚下画满法阵。

    他们觊觎着祂的血。

    铺天盖地的赤焰与鲜血刺痛视线,静静的冥河像一场遥不可及的梦。

    “现在,吾最后的信徒,过来。”

    “击碎吾的枷锁,解除吾的形役。”

    “用吾赐下的火焰审判世间诸恶。”

    上古灵兽无声呼唤,引诱温凌成为祂在世间的代行者。

    ……

    掌祭推开温凌的房门时,温凌已然穿戴整齐。她整夜陷入冥火巨兽的梦魇,身心俱疲。知道昆仑宫要派人来,特意提早梳洗。

    掌祭见温凌的眼神一直往她身后飘,笑着开口:“别找了,今日只来了我一个。”

    温凌被戳破心思,羞恼地将精心编好的发辫甩到脑后。难不成是她在信里暗示的还不够明显?

    掌祭也不逗她了:“你那小师妹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还惦记着你尚未返程,特意托付我来的。”

    温凌这才露出点笑模样。

    掌祭又忍不住问:“万一哪天盼夏师妹真跟别人跑了,你怎么办?”

    温凌有些烦躁地理了理衣领:“确实不能指望我那不争气的哥哥。”继而若有所悟,说道,“夫妻或许只有一时,姐妹却能长久。”

    佚彩收到天道传召,果然是老头子融合神魂遇到了瓶颈。

    天道摆手让佚彩一起研究,佚彩煞有介事地左看看右看看,指着神魂上的猪血得出结论:“止洲心魔太重,强行融合二者神魂只会导致人格分裂……”意识到天道听不懂,赶紧换了用词,“就是一体双魂。”

    出乎意料的是,天道并未对人格分裂这个新奇的词语感到惊讶,只是掀开满是褶皱的眼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原来如此。”

    连炼器宗师都这样说,看来此法的确行不通。天道又想了另一个法子,“心魔就不能炼化吗?”

    “……这,未曾听闻有炼化心魔的先例。”

    心潭岛素有问心的传统,便是借天镜使弟子能直面心魔,但也只能言语沟通而已。

    若要完全炼化,还需扩大阵法。只是天镜阵法一旦大开,需要成百上千的修士共同入阵。

    只看天道是否愿意冒险一试了。

    天道颇为自得,仿佛在说:那是你孤陋寡闻。

    接着天道又状似不经意地问起止洲的近况:“听说朗月仙被你关了起来,还用了刑?”

    “是。”

    “……你倒是不留情面。”天道长吁短叹,“人还能救回来吧?”

    毕竟,他还想试试把神魂塞回去,止洲能不能把心魔炼化了。

    佚彩点头,腹诽道:她要是存心为难,这会儿止洲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我已有计较,退下吧。之后的事交给卜香阁的阁主去做。”天道想了想,又道:“你若想离开这里,可以与我们一同。”语气比之前和善了不少。

    离开这里?佚彩暗自思量,莫非天道也是穿越者,又或者,天道见过其他穿越者。所以听见了她说出的现代词语,态度才会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不过,天道怕是没有离开的机会了。

    佚彩低下头,令朝说这一天正好是心潭岛守卫松懈的日子,她得赶去赴约。

    街上热闹非凡,好像是庆贺什么节日。进入瀚海城秘境的前夜,她与温凌见到的那些摊铺几乎家家爆满。

    佚彩小心翼翼地闪转腾挪才走出人群,拐进一个僻静的小巷中。

    阴暗冷寂的巷口将一切喧嚣与热闹隔绝在外,明明只有几步远,却像是两个世界。

    几只乌鸦偶尔落在墙沿,扭扭脑袋又振翅飞走。

    佚彩避开杂物七拐八拐,找到了约定好的地点,叩了三声房门。过了一会儿院门才从里面打开,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令朝一手拿着匕首,一手抵着门,袖口挽起,脸上还带着未擦干的血迹,从前带着孩子气的漂亮眼眸在暗巷里显得幽深而诡谲。

    令朝挤出一个笑来:“姐姐怎么来得这样早?竟让姐姐见到我这副样子。”

    佚彩睨了他一眼,越过他径直往里走。“你用匕首杀鱼?”

    “……果然没唬住姐姐,”令朝语气懊丧,脸上的表情却十分雀跃,“人们见到一个身上沾血的暗修,怕是避之不及。”

    令朝关上破旧的木门,亦步亦趋跟在佚彩身后。

    小院子不大,却被主人收拾得温馨干净。

    墙沿晒了一串辣椒,架子上搁着些孔明锁五彩线之类的小玩意儿,角落里洒了一把谷子,大概是用来喂路过的鸟雀。

    此处便是令朝在凡间界的家,或者说,落脚点。

    “姐姐想吃什么菜?我都买了些,只是不知道姐姐现在的口味。”

    令朝说什么也不让她进厨房,却碍于身上的鱼血不敢拉住她。

    之前佚彩本打算去餐馆随便吃点,令朝坚持要亲自下厨。

    佚彩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慌张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好了,我不进去,就坐在外面等你。口味没变化,你自由发挥吧。”说着就坐在了小木桌旁。

    佚彩的口味,多年来始终如一,那就是没有口味。

    经历了各种黑暗料理的洗礼,佚彩已经进化到了干饭王的终极形态。也不怪之前温凌一听说她让师又槐捎特产,就以为是吃的。

    躲进厨房里的令朝忍不住偷笑。

    他一直以来都担忧佚彩看见他身上沾满鲜血的样子,方才看似无伤大雅的玩笑,其实是一次笨拙的试探。

    同一时间,师又槐推开了清阙池的大门。一根冰锥甩过来,他侧身避开。

    冰锥钉入门板三寸。

    止洲在寒冷的灵泉中打坐,头发、眉毛、睫毛都挂满冰霜,并未睁眼。

    师又槐惋惜地说:“这可是上好的雪杉,寒雀仙怕是要心疼了。”

    止洲这才睁开眼,淡淡道:“我会赔,你先滚。”

    师又槐在某一时刻,成功体会到了当初佚彩让温渌救他时对方微妙的心情:恶毒地希望止洲就这么死去,又怕佚彩知道了会不高兴。

    “若非寒雀仙执意要救,又槐也不会过来讨嫌。”

    说到这里,师又槐又想到,温渌的状态很不对劲,佚彩不可能毫无察觉。

    但她却没有任何动作,这是否说明,温渌身上发生的一切,也是她默许的?

    师又槐将止洲的神魂托在掌心,正是刚被佚彩剥离,又被天道归还的爽灵。

    昨天佚彩拜托他帮忙融合止洲的神魂,师又槐一开始还没听懂,直到方才,天道果真如她所说派他前去取回神魂。

    于是师又槐并未按照天道所说,交到昆仑宫手上,而是径直来了清阙池。

    “你的魂魄脏了,记得在灵泉里好好洗洗。”师又槐笑里藏刀。

    灵泉的厉害,他当年是领教过的。

    止洲与爽灵重新融合,像是将五脏六腑捏扁又塞满棉花。寒泉如同一根根尖细的针刺入脊背,萦绕在他周身,形成一个小小的水龙卷。

    心潭岛,停放在棺椁中的一具躯壳似乎有所感应,亮起蓝色的脉络。

    轻烟几许。

    令朝陆陆续续端出来好几样菜,小木桌很快就摆满了。有清炖的,有麻辣的,色香味俱全。

    见令朝还要一头扎进厨房,佚彩赶紧叫停:“好啦,吃不完就要浪费了,到时候只能邀请街坊邻居来尝尝了。”

    令朝笑了笑,没有接话。整理一番才拿了双筷子坐到佚彩对面。

    佚彩忽然想起令朝作为暗灵根修士,恐怕并不受欢迎,才会偏居一隅。她记得令朝家中亲眷尚在,如今却一人独住,大概也是怕连累他们。

    佚彩夹菜的手一顿,脸上却还是一派轻松:“不过这么好吃的菜,可不能白白便宜了他们。”

    接下来两人不再言语,专心享受这时隔多年的一餐饭,仿佛时光倒流回了昆仑宫曾经的岁月。

    饭后,令朝拦住帮忙收拾碗筷的佚彩:“洗碗的法咒我还记得呢,不麻烦的。”

    佚彩本来就是客气客气,听他这么一说,立马坐下了。

    “姐姐,一会儿可能要委屈你戴着这个幕篱了。”令朝把佚彩的脸围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领着她穿过凡间界通往心潭岛的界门。

    “我提前打点过,说姐姐是新来的暗修,姐姐进去后跟着我就行。”

    经过重重关卡,最后一扇门上挂满了密密麻麻的小木牌。

    令朝在角落里取下了刻着他名字的那一块。乌木料子,布满细小的裂纹。

    见佚彩好奇,令朝解释道:“暗修都是这种黑木牌,凡离岛弟子,必须将木牌挂在门上,回岛后取下。”

    佚彩抬头看去,十几米宽的大门上整整半面都挂着乌木牌,感叹道:“暗修人数竟如此之多。”

    令朝愣了一瞬才讷讷低语:“这些木牌的主人,大多都是执行任务时未能回来的。”

    暗修杀人不留痕迹,任务失败自然也死无全尸。心潭岛收留暗修,代价就是暗修要替心潭岛扫清一切阴私。

    其他弟子在试炼中身殒,好歹有师尊代为收殓骸骨。可对暗修来说,这一块块小木牌,就是留在世间最后的证明。

    佚彩听了也是一怔。这些木牌中,会不会也有属于鼎姬的一块。还是虚伪的心潭岛,为了掩盖自己活祭修士的丑恶嘴脸,连木牌也撤下了呢?

    见气氛有些沉重,佚彩换了话题:“怎么想起改名字,我记得你从前是昭彰的昭。”

    令朝有些难为情:“做了见不得光的人,名字也就改日为月。”

    佚彩开始心灵鸡汤:“昭是光明,朝是早晨。早晨的月亮也会发光,晨光熹微,却是万物肇始。所以无论日月,二者意义相同。”

    “可是姐姐,你从前不是教过我,月亮自己不会发光,是借太阳的吗。”

    差点忘了,怪她普及科学知识太到位。佚彩接着圆:“有太阳就要有月亮,正如光与暗,生与死,此消彼长。暗修存在的意义也在于此。”

    “……姐姐。”令朝小声叫她,好像只是这样唤她,就感到安心又甜蜜。

    令朝这些年也读过不少典籍,昆仑宫的,心潭岛的,这种时候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像他的仙上,说的话都特别有道理,让人信服。

    心潭岛内巡逻的弟子明显比鸣烟派多上不少,有种风雨欲来的紧迫感。

    令朝领着佚彩游刃有余地通过了好几拨人的盘问。走了好一会儿,二人路过不少恢弘的宫殿才在一处偏远的海边停下脚步。

    “朝哥回来了?”

    “身后难道是新人,欢迎欢迎!”

    见令朝过来,零零散散的暗修聚过来,对他身后的佚彩十分好奇。

    “好了,都散了吧,别吓着她。”令朝赶紧把佚彩挡在身后。

    几个暗修用揶揄的目光看向令朝起哄了几句,倒是很快离开各做各的去了。

    令朝见佚彩一言不发,赶紧俯下身子解释:“我们没有固定的师父,所以平日里都是兄弟相称,姐姐见谅。”

    “放心,我不介意。”佚彩回过神来,“不过,你在这群人里还挺有威望嘛。”

    “刚开始也有不太友善的,我把他们都打服了。”令朝闹了个大红脸,咧嘴笑起来,牵过佚彩的手腕,“我知道此处有个暗流通往镜心湖,我们去探探天镜。”

    两人跃进池水中如两尾灵活的游鱼,顺着暗流游入镜心湖。

    任谁也想不到,这两人一个是号称没学过避水咒的暗修,一个是刚在瀚海城试炼的避水咒考核拿了倒第一的“旱鸭子”。

    别问为什么不是倒第二,因为倒第一被取消考试成绩了。

    佚彩下水前摘去了幕篱,水下的波光映照着她的脸。

    两人的发丝在水中漂浮交缠,他的仙上此刻近在咫尺,令朝看着她认真研究天镜的模样却不敢亵渎。

    只是停在这里,这样望着她,就很好。

    佚彩在水下仿佛能够自由呼吸,对着天镜一番敲打测算行动自如。不到半个时辰就折腾得差不多,走之前还顺走了一盏锁心台水下的留云灯。

    佚彩和令朝破水而出,像搁浅的鱼躺在沙滩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避水咒练得不错,没少下功夫。”

    “碰巧会一点罢了。”

    “这时候就别谦虚了,好歹算是我的半个学生。我们家孩子就是最棒的。”

    令朝好一会儿没接话,佚彩瞟了一眼,他弓起身子,整个人像个煮熟的大虾米,估计是偷着乐呢。

    “姐姐,门派大比莫不是要砸场子吧。”令朝之前看到佚彩在天镜上画了几个隐蔽的法阵,有些忧虑。

    佚彩得意的哼了一声:“何止砸场子,还要砸镜子呢。”

    “我也想为姐姐出一份力。”

    “嘿嘿,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佚彩一下子坐直身子,像一只计谋得逞的狐狸。

    佚彩示意令朝附耳过来耳语了几句,令朝先是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随后又用力地点了点头。“姐姐放心,我们一定全力以赴!”

    夕阳点亮了少年眼中的光彩,佚彩一时恍神。上一次这样俯视他,令朝还是个小豆丁,如今已是如竹节般拔高的少年郎。

    那时她像昆仑宫山巅终年不化的一捧雪,可造化弄人,天命无常。

    她终是举心动念,踏入软红十丈,学会去爱这人间众生百相。

    佚彩喜欢鸣烟派那一簇一簇的桃花树,喜欢昆仑山巅檐脊下避寒的小雀,喜欢长街月色人间烟火,更喜欢此刻,心潭岛的清沙落霞。

    惟愿清风代她留驻此间,摇落英满地,吹翅上碎雪,拂如花笑靥。

    良辰盛景,焉能辜负。

    佚彩虽自诩是此世步履匆匆的过客,却也不忍让那些望向她的笑脸湮灭于天镜中。

    她希望在她离开后,这方小世界仍能更好地运转下去,而她能成为给此世带来新象的那缕风。

    二人折返回人间界时,恰好赶上红月节的庆典。天还未完全被墨色侵染,沿街已垂挂着一叠叠灯笼彩旗,还有不少摊贩吆喝着自家的河灯。

    佚彩和令朝觉得新鲜,也想凑个热闹,掩去身上的修士气息。

    逛了一会儿,令朝忽然从背后拿出一个糖人,画了一只扑腾着翅膀的小雀。

    “……这是什么意思。”佚彩狐疑地看向令朝,“我吃我自己?”

    令朝笑了:“这是我烧制的琉璃。”

    佚彩试着伸手戳,焦糖色的琉璃在灯火下透着莹润的光泽。

    “本来是想做成能捧在掌心的那种,但是我的火温度没那么高,烧不透。”

    简单来说就是技术不允许,被迫3D转2D。“我特意去请教了心潭岛的前辈,结果成品还是这副模样。”

    或许是佚彩在身边,令朝有些得意忘形,竟将心潭岛三字脱口而出。

    不少人都向令朝投来厌恶的目光,令朝如芒在背,有些不知所措。

    一个路过的小孩子听见这句话,伸出手指着令朝:“妈妈,什么是心潭岛呀?”

    一旁的妇人嗓音尖细:“别靠近,那两人藏头露尾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跟在孩子身边的父亲一把抱起了孩子。那人虎背熊腰,大约是筑基后期的体修。

    见不少人看过来,又故作威风地朝着两人的方向啐了一口:“呸,大过节遇见暗修真晦气。”

    佚彩不解:“怎么说起心潭岛就确定是暗修啊。”

    平沙渡温二爷一案过后,心潭岛豢养暗修已不是秘密。只是没想到,双方矛盾如此尖锐,暗修的名声已经差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

    令朝挡在佚彩身前小声解释:“心潭岛其他灵根的修士到凡间界历练,大多成群结队声势浩大。只有不成体系的暗修才会三两结伴。”说完又握着她的手腕想要离开人群,“我们快走,一会儿人都围上来了,恐怕会生事。”

    有时群情激昂,他和同门被扔石头烂菜叶砸得狼狈不堪的情况都是有的,又不能对平民出手。人潮汹涌,他被绝望包裹,如同一叶孤舟。

    佚彩见他这幅样子就知道令朝平时一定没少受排挤,非但没退,握住令朝的手走到那家人面前。

    明亮澄澈的赤色火焰自他掌心亮起,比街上灯火的光芒还要夺目。

    “你冒犯到我们了。我同伴向来宽厚,我却是锱铢必较的性子。”佚彩柳眉竖立,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道歉。”

    火焰越烧越旺,差点燎着那大汉的胡子。大汉忙不迭放下孩子,行了一个大礼:“小人不知二位修士是至纯的火灵根,多有冒犯,还请恕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马上带内人和犬子离开,不敢扰了两位仙长的兴致。”

    佚彩看都没看他,只是示意令朝表态。

    令朝瞧着男人此刻伏低做小的模样,莫名有些烦躁:“可以了,你们走吧。”

    那人赶紧爬起来道谢领着家人准备走。

    “等等,”佚彩叫住了被妇人护着的小孩,塞给了他一根烟花棒。“小孩儿,送你个小玩意压压惊,长大了不要同你父亲一样。要记住:灵根无高低,修行无贵贱。”

    若是别人说出这话,未免太过空泛。

    可令朝知道,眼前人是当之无愧的法修第一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她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践行的,凭一己之力闯出一条路。

    只可惜世间能追赶上她脚步的人太少太少,连令朝自己也只能望尘莫及。

    那大汉又是一番诚惶诚恐的道谢,人群里也充斥着夸赞他们的声音。两人都没有应答的兴致,径直越过人群离开。

    佚彩恨铁不成钢:“从前不是教过你,砖红色火焰的是方解石,蓝绿色火焰的是长斑铜......”

    眼见佚彩要开始小课堂,令朝赶紧晃了晃她的衣袖:“姐姐我错了嘛,是我学艺不精。姐姐就原谅我,陪我一起放一盏河灯吧。”

    佚彩这才想起,她好像还答应过一个人看河灯来着。

    灯火掩映,波光粼粼。

    那盏河灯顺着溪水打着旋漂走,很快汇入湍急的水流不见了踪影。

    令朝的情绪突然低落下来。

    “姐姐对不起,是我太没用,只能做个随波逐流的暗修。”

    佚彩难得温和地笑起来:“身在混沌之中,独善其身已是不易,如何能够苛求更多?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佚彩总是出乎他的意料,“刚才我以为,姐姐会直接冲上去告诉他们,暗灵根又如何,所有灵根都是平等的。”

    可她用几块灵石造出火焰,像瀚海城里哄他开心时那样。

    “心潭岛双方博弈,留下暗灵根却不公开你们的出身,不明不白地让你们背黑锅。这个问题不解决,哪能凭几句话就消解根深蒂固的偏见。”佚彩叹了口气,“不过,一切就快要好起来了。”

    令朝心里宽慰了些,转而开始给佚彩讲起在心潭岛遇到的趣事。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佚彩的安慰并非一句空谈,而是精心谋算之后的胸有成竹。

    令朝说起一次有个修士半夜起来如厕,撞上了摆在草丛的无脸雕像,吓得左脚绊右脚在栽进了湖里。

    说到这,手舞足蹈地比划出那个修士的滑稽模样。

    佚彩哂笑道:“陆家供着的那个雕像丑得很,比起你当年画的糖人也不遑多让。”

    令朝不免赧颜:“当时客人太多了,摊子上的老师傅催得急。这不是给姐姐重新画了一个。”

    “再好好练练,下回画个你自己,我留个念想。”

    “好、好的。”沉浸在欢喜中的令朝并未深想,“留个念想”的引申含义。

    是离别。

    两人路过一座汉白玉桥,桥下一川灯火,满塘月色。

    佚彩望着桥下的欢歌笑语和成片的河灯,神色慈悲清冷,微光洒落衣襟,恍若俯瞰尘世的神佛。

    令朝忽然觉得这一刻的佚彩很遥远,却又美得让人不敢亵渎,想要说些什么来打破这氛围:

    “姐姐方才在想什么?”

    佚彩偏过头笑起来:“我在想,失策了,要是在这里放河灯还能多看一会儿。”这一笑,她又回到了人间,眼角眉梢都生动起来,沾上了烟火气。

    “姐姐,我想起了一句诗。十里长街市井连,月明桥上看神仙。”

    “哼,数你嘴甜。”

    临别之际,令朝和佚彩约定秋朝节再出来玩。

    佚彩只是含糊道:“秋朝节还有一个多月呢,急什么。”

    进入昆仑宫的界门之前,佚彩抬头望了望凡间界的月亮。

    红月,乃逢魔之兆。

    送灯,为缅怀之意。

    是什么样的大能,在入魔之时能用血泪把月亮染红呢?

    听说凡人在这样的节日祈求姻缘,当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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