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肉包

    早饭后,发放任务的女声令桑梦秋伸筷的动作一顿。

    “【支线任务完成】

    恭喜你连续七日给【绣娘】喂下指尖血。

    任务奖励:【货郎】身世解锁。

    【货郎】和【绣娘】在外漂泊多年,没有人见过绣娘的真容,只能在货郎的扁担里找到那些令人赞叹的精致绣品。

    因为,根本就没有什么绣娘,二者本为一人。他不爱绣花,只想缝制布偶为自己制作一个挡灾的替身……”

    “钱家老爷的儿子钱翔自幼命格多舛,屡遭横祸。爱子心切的钱老爷找遍各种法子,求符,作法,甚至冥婚,这次,竟然想到了换命。

    十分不幸,货郎恰好生于秋朝节,与钱翔同一天。钱老爷将货郎收为义子,多有照拂,实则打着龌龊的主意。

    货郎为了保住性命,成为了钱翔的耳目,还将同样生于秋朝节的【屠户】引荐给钱老爷。果然,钱老爷十分惊喜,时常吩咐府中大厨为【屠户】送饭。

    而你,只是一个杀了他,并取而代之的路过游侠。

    核心任务:请务必全程对所有人隐瞒你和【绣娘】的身份,包括绣娘本人。”

    桑梦秋后知后觉,他这算不算成了自己的替身。

    桑梦秋愣神的功夫,师又槐又凑到佚彩跟前,“夫人今日真是光彩照人。”

    昨晚出摊时,桑梦秋为了防住师又槐,恨不得拿根绳子给他绑在扁担上扔出去卖了。千防万防,奈何这人无孔不入。

    桑梦秋讥笑,“【富商】身家不菲,难不成是靠着油嘴滑舌哄着那些个夫人小姐做你的主顾。”

    “货郎兄如此急不可耐,莫非是以己度人,怕在下断了你的财路。”

    师又槐把这盆脏水又泼回了桑梦秋身上。

    桑梦秋冷哼,“我此生只钟情于娘子一人,商人重利,自然不懂。”

    “看来货郎兄素来光明磊落,行走街巷间亦不为钱财所累。”

    这话就是诛心了,若不为碎银几两,何必走街串巷。

    在桑梦秋把手里的碗捏爆之前,佚彩慢悠悠地夹了一块南瓜糕。

    “你俩吃饱了就出去。”

    此话一出,刚才还剑拔弩张的两个人立马偃旗息鼓,生怕被佚彩一个不顺心通通赶出去。

    一大早的鸡飞狗跳总算消停下来。

    师又槐赶紧用公筷给佚彩夹了一个锅贴。“是我失礼,兄长好心提点,不该同兄长置气。夫人尝尝这个锅贴,南巷店里的招牌,清早的头锅。”

    三言两语,不仅再次强调了先挑事的是桑梦秋,还点出特意早起去买的锅贴。

    桑梦秋气得想把筷子插进师又槐的脑壳里,一口一个“夫人”,这黏糊语气,不知道的以为佚彩是他夫人,自己这个正牌夫君才是外人。

    桑梦秋酸溜溜地一语双关:“嘁,外面的东西油太大,总归不如家里的舒心。”

    他大清早的起来准备早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委屈巴巴地看向佚彩,指望她主持公道。

    然而佚彩吃得正香,直接忽略明里暗里的火药味儿。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虾肉滑嫩,蛋花鲜香。只要别打扰她吃饭,这俩人在院子里用剑把对方戳成筛子都跟她没关系。

    师又槐搁下筷子,“偶尔换换口味也好。”眼波流转,却是盯着盘中餐食。“不然,怎么知晓自己到底喜欢哪一个?”

    桑梦秋见佚彩吃完了,起身把碗筷都收走,也不管师又槐还吃不吃。

    师又槐笑了一声,“幼稚。”

    桑梦秋不理会他,看向佚彩,“对了,娘子。义兄今日约我巳初二刻去他那儿饮酒,上午恐怕不能陪你。”

    桑梦秋口中的义兄,就是钱翔了。

    佚彩微微一笑,“即刻出发,我同你一道。应了钱老爷的邀,总该去帮忙张罗一二。”

    巳初二刻,九点半喝酒,倒是好兴致。“两心同”遇酒,会提前一小时发作。

    只要她能将毒下在水缸里,清洗酒杯时必定沾染。

    下午两点半,钱翔就会毒发身亡。

    桑梦秋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还在担忧佚彩干太多活。“那些活都让府上的人去忙,你盯着点就行。我从义兄房中出来就过去帮你。”

    “【触发任务】

    你心爱的娘子准备杀人,虽然你是一个冒牌货,但深爱着她的你决定为她担下杀业。请选择你的嫁祸对象:

    选择一、恰巧与你同月同日生的屠户

    选择二、立志此生除尽天下鬼的道长”

    桑梦秋选择了屠户。

    没别的原因,反正这个屠户都要被换命了,倒霉的事不差这一件。

    桑梦秋在心里短暂地同情了一秒这个可怜人,不管是原来的货郎,还是现在的他,一直都在挑同一个人坑。

    但问题就出在,他不知道佚彩要杀谁,钱老爷和钱翔都不是什么好人。桑梦秋想了想,只能先下手为强,把他们都杀了。

    想到佚彩没有法力,桑梦秋很快判断出,佚彩选择的手法是下毒。

    有了新的思路,桑梦秋突然改口:“娘子,我有几样货品要拿给义兄掌眼,你和富商等我片刻。”

    说完,也顾不得两人是否起疑,匆忙返回房间翻找货匣。

    货郎之所以能在钱家胡同享有盛名,就是因为他的扁担里什么都有。

    听说只要你能开出满意的价码,就能买到想要的东西。这其中,当然也有毒药。

    至于她下的是哪种毒,桑梦秋看着摆成一排的瓶瓶罐罐。

    忘川水,无色无味,毒发时间两个时辰,皮肤直接接触会导致红肿。

    虞美人,味微苦,淡黄粉末,毒发后手臂有红斑。

    绾青丝,白色膏状,毒发时面色青紫。

    一枝蒿、川乌、钩吻……

    不同毒药之间又有药性克制。

    他分不清,干脆大手一挥通通带走。想了想,又揣了一把匕首。实在不行,到时候一刀把钱翔结果了。

    桑梦秋回到院子里时,只有师又槐留在原地。佚彩等不及,已经先离开了。

    钱府后院的水缸半个时辰换一次水,佚彩必须赶在清洗酒杯之前将毒放进去。

    选择这个时间段,避开了侍从的饭点,不会殃及无辜。

    师又槐撕下了虚伪的面具,说话毫不客气,“我还以为你会跟个哈巴狗似的,寸步不离地跟过去。”

    桑梦秋反唇相讥,“护主的狗,一条就够了。”又在他发作前,高高在上地宣布暂时休战。“既然是为了【绣娘】,我以为我们的合作,应当从现在开始了。”

    “我自然不会拖后腿。”师又槐冷笑。

    虽然商讨的过程并不愉快,桑梦秋和师又槐还是很快拟定了一个计划。

    其实师又槐本人倒是没有什么非要杀人不可的任务,他只是个投机的商人,想要同钱翔谈一笔生意。

    硬要说跟钱府有什么恩怨的话,他以前还从钱老爷那儿小赚了一笔。

    不过,在经历了今天之后,恐怕未必会有人相信他这番说辞。

    佚彩到达钱府的时候,在前厅忙活的小厮并不多。为她引路的侍从解释说,人都聚到厨房去围观府里的大厨杀鸡了。

    佚彩心道,这厨师好大的阵仗,不过这也正好方便她行事。

    鸡血味飘的到处都是,路过的钱老爷皱了皱鼻子骂了一句成何体统,吩咐路过的小厮把这味道处理掉。

    小厮挠头,他拿啥处理,总不能把所有人的鼻子全堵上吧。

    这时,佚彩正好从他身边经过,腰间系着的香丸散发出阵阵典雅的香气,小厮的眼睛亮了起来。

    “贵人留步。”

    小厮提出想借几枚香丸,佚彩爽快答应,双方都觉得对方帮了大忙。

    佚彩微笑。两心同是一种带有花香的青色液体,她原本的计划是布置宴席时提出用鲜花装点,这样侍从和来往宾客都会沾染花香。

    这下虽然只将出入过厨房的人拖下水,但远远降低了她的刻意程度,足够她浑水摸鱼。

    佚彩从香囊中取出三粒香丸,笑着说:“都给你吧。”

    小厮双手接过,忙不迭道谢。

    小厮转过身后,佚彩立马收回了笑容,将香囊里剩下的两颗黑色药丸藏进掌心,另一只手迅速取出装着两心同的药瓶。

    四下无人,佚彩将瓶中毒药倒了个彻底,将药丸塞进瓶子里,收入怀中。

    她刚将腰间的空香囊整理好,止洲就从厢房推门而出。幸好她动作快,闪身躲进回廊,否则下毒被撞个正着可就麻烦了。

    止洲一身道袍步履匆匆,似乎急着离开,脸色不太好看。

    没过一会儿,钱老爷顶着脸上的巴掌印,气急败坏地走了出来,往花园的方向去了。

    小厮遍寻她不见,一路追到回廊来。“大事不好了,雀夫人,您别在这赏花了,快去厨房看看吧。”

    整个厨房被花香淹没,混合着鸡血味,形成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跟着佚彩的小厮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嗅觉都快失灵了。

    一只脖子还在冒血的无头鸡扑棱着翅膀窜到佚彩脚边,她后退半步避开。

    令朝追着半只鸡跑出来,见到佚彩赶忙解释:“不是我干的,我见到它时就没有头。”

    小厮干笑了一声,介绍道:“这位是【屠户】,怕【大厨】应付不来,特意来帮忙的。”

    厨房里一片狼藉,锅里用小火炖着鱼汤,杂乱的血脚印,有了缺口的砍刀,被剁得看不出原样的骨头残渣。

    像某个野蛮的凶案现场。

    【大厨】摩拳擦掌,正在同第二只鸡对峙。

    佚彩定睛一看,是温渌。要命了。

    温渌扯下了一大片鸡毛,气得那只鸡死命地啄他。

    令朝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给活鸡进行脱毛处理的,忍不住跑到佚彩身边告状,“我方才要给他帮忙,被大厨师撵出来了,想必是看不上我的手艺。”

    温渌掀开锅盖,锅里的鱼甩了甩尾巴,追着葱花咬得正欢。他轻咳一声,立马又盖上了。“饿不死就行,管味道做什么。”

    令朝冷嘲热讽:“我们能不能吃饱不好说,你这条鱼倒是快吃饱了。”

    转向佚彩,立马换了一副面孔,摇着她的手臂,“要是姐姐不嫌弃,我下厨给姐姐做几道小菜可好。”

    温渌听了这话,手下一个使劲,“咔巴”一声拧断了公鸡的脖子。痛失一撮羽毛的公鸡结束了它饱受折磨的一生。

    “放开。”止洲走进来,用拂尘拍开了令朝挂在佚彩胳膊上的手。

    止洲视线转向佚彩,与她四目相对。

    【你分明是第一次见眼前的女子,心中却涌起莫名的熟悉……】

    女声不合时宜地播报。

    止洲不耐烦道:“闭嘴。”

    【……】

    女声安静了。

    见佚彩一直盯着他看,也不说话,止洲率先打破沉默,“怎么,不认识了?”

    “不是道长让我闭嘴的吗。”

    “……不是说你,抱歉。”止洲扶额,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原来后厨这样热闹。”师又槐挤进来,袖口湿漉漉的。

    原本十分宽敞的厨房,站了五个人之后,空间就没那么充裕了。

    令朝察觉到佚彩皱眉,抢在止洲前面开口:“姐姐,这里有些闷,我们到外头去透透气吧。”

    说着就靠近了佚彩。

    师又槐将胳膊横在令朝身前,“外男还是离夫人远些,请你自重。”

    令朝难以置信,仿佛天塌了:“姐姐,你和他成亲了?”

    佚彩:“他不是我夫君。”

    令朝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佚彩:“桑梦秋才是。”

    一时间,满屋的人表情精彩纷呈。

    温渌愤怒地将菜刀甩在案板上,“都别在这堵着了,都出去!今天除了我,谁都别想掌勺。”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毛病,不希望别人围观做菜也可以理解。

    但说这句话的人可是厨房杀手温渌啊,领教过他厉害的佚彩和令朝都不太放心。

    没错,令朝就是那个因为生辰在秋朝节被钱老爷看中,天天安排府上餐食的倒霉屠户。

    令朝毫不怀疑,如果把宴席上的餐食全程交给温渌这个绝命毒师,钱府上下绝对会被一锅端。

    就连师又槐都在观察了温渌的切菜姿势之后总结:“温大厨的手艺,在下平生不多见。”

    佚彩深深地看了一眼案板上七零八落的菜叶,长叹一声。

    算了,大不了少吃一顿。

    佚彩刚转身,就被温渌叫住了,说是要她留下给菜品把关。

    “从见到我起,阁下就没有对某说过一句话。”被忽略个彻底的温渌十分委屈。

    佚彩没答话,他又自顾自说道:“自从家中旧事了结,阁下就再也不来找某了,传信也不回。”像个埋怨丈夫久不归家的妻子。

    “还是说,某的那些话让你为难,厌弃某了?”

    “怎会。”

    “其实,阁下不必说甜言蜜语哄着某,某也心甘情愿为你肝脑涂地。”

    这一次,佚彩没有再否认。

    两个人深深对望一眼。

    旁人听不懂他们打的什么哑迷。

    门派大比前,温渌的状态越来越不对劲,时常感到疲累,这是天道在对他的神魂进行施压。

    是天道想要夺舍的前兆。

    温渌猜不透佚彩的盘算,但她让他收好引魂珠,他就一直贴身带着。

    她在他面前故意抱怨鸣烟派的那几个修士,他也如她所愿,与他们保持距离,不去探听太多。

    “……就快结束了,你会是最先预见这一切的人。”佚彩只是这样承诺。

    “好。”

    温渌还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他只知道,这一刻的佚彩离他无比遥远。

    又或者,明月一直高高挂在天上,只是那夜月光太温柔,让人们误以为自己曾离她很近。

    佚彩扯开话题,叮嘱道:“此次宴席的菜品你留意些,不要让别有用心的人在里面动手脚。”

    当然,上菜前她会用银针一道道试过的。

    “我来帮你打打下手?”

    温渌摇摇头,“留你不过是为了多说几句话,又不是叫你受累的。你要是忙,就先走吧。一会儿锅烧开了,烟熏火燎的,不好受。”

    如今话说开了,何必叫她留在这小厨房里。

    这话说的,还挺贴心,佚彩识趣离开。

    温渌将人都赶走,倒不是他对自己的厨艺过度自信。相反,他的自我认知十分清晰。奈何任务要求他独立备宴,旁人不得插手。

    佚彩离开后厨,立马变了脸色。

    她分明在骨头渣子里看见一节属于人类的指骨。

    佚彩找问路的小厮打听。

    小厮因为香丸的事心存感激,告诉佚彩,厨房原先并非只有一人负责,但另一个厨子前几天告假回了老家。

    ……真的只是告假么。佚彩不语。

    小厮四下张望,见没有人,压低了声音:“贵人,我偷偷告诉你,千万别吃后厨的肉包子。我听说,为了给少爷进补,那里面都是猪皮包着紫河车。所以府里一入夜,经常莫名响起婴儿啼哭。”

    饶是佚彩,听到这个骇人听闻的秘闻也有点犯恶心,向小厮道谢。

    【获得秘闻三:肉馅】女声提示。

    佚彩想起小厮介绍过,令朝的身份是【屠户】,那他是否曾参与过这一切呢?

    刚想到令朝,就看见令朝蹲在某个角落画什么法阵。

    佚彩瞟了一眼,此阵与移花接木有相同之处,将伤害转嫁到别人身上,不是什么好阵。

    比如布阵者将仇人和一只鸡设为阵眼,这只鸡身上遭受的一切伤害,都会映射在仇人身上。

    当然,如此凶悍的阵法对自身的消耗也很大,极其容易被反噬。

    所以她没出声,静静等他把法阵画完。

    令朝画完最后一笔,回过头被她吓了一跳,差点一屁股坐下。

    “姐姐怎么到这来了?”

    “你这是在画什么阵?”

    令朝垂下头。他没想到佚彩就站在他身后,还注视着他画完全程。

    两界法修第一人的寒雀仙,这世间哪还有什么阵法符咒能逃得过她的眼睛。

    所以佚彩此刻的问题,并不需要答案。

    “我……我是为了救猪。”令朝满眼真诚。

    佚彩被逗笑了,“罢了,你有任务,我不多问。”

    令朝急了,想拉住她,“姐姐别走呀,你信我,我真是来救猪的。”

    佚彩睨了他一眼:一个屠户,画了个邪阵,说是救猪?

    孩子大了,有心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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