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伪证

    眼见众人吐得东倒西歪,温渌自始至终不发一言,倒像是坐实了这种说法。

    钱翔对眼前的惨状十分满意,唯恐天下不乱地哈哈大笑,胡乱拍着巴掌。

    “弟妹真是个妙人,一会儿随本少爷去领赏。”

    佚彩淡淡点头,“谢少爷赏赐。”

    旁边的桑梦秋攥紧拳头,这钱翔看着怎么那么猥琐呢。

    午饭草草结束,除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钱翔,还有最终的赢家佚彩,这顿饭没有人吃得开心。

    饭后,佚彩跟在钱翔身后领赏。走到四下无人处,钱翔果然原形毕露。

    “弟妹年轻漂亮,跟那又穷又窝囊的货郎凑成一对,不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不如跟了我吧。”说着,就撅起他的猪拱嘴朝佚彩脸上凑。

    佚彩当机立断拔下头上的簪子朝他刺去。

    按理来说,今天钱翔必死,她无需横生枝节。但这钱翔敢来招惹她,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贱人!”钱翔捂着血流不止的脖子,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嘴里骂骂咧咧,跑得比谁都快。

    佚彩笑了,“再敢狗叫,我就把你那吐不出象牙的两瓣肉皮用针穿成串。”

    佚彩要追,身后刚刚赶到的桑梦秋一把抱住了她。“求你,别去。”他喘着粗气低声下气地恳求,应该是不放心她一路跑着来的,灼热的气息扑在她的后颈。

    佚彩以为桑梦秋要劝她隐忍,结果桑梦秋说,“我去杀掉他,别弄脏你的手,好吗?”

    佚彩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递给桑梦秋一颗“梦回还”。

    桑梦秋吓了一跳,“你要救钱翔?!”

    “梦回还”是药效极其霸道的补药,号称半只脚踏进鬼门关都能拽回来。但凡不是心脏被砸烂或者头被割掉,都能吊着一口气。

    “当然不是,只是收点利息。”

    就跟钝刀子磨肉更疼一样,让钱翔多挣扎一会儿,就多承受一份痛苦。

    “明白,交给我。”桑梦秋露出胜券在握的表情,“不折磨得这个畜牲后悔来到这世上,我也不必做御龙殿的殿主了。”

    桑梦秋找到钱翔时,他脖子上血洞扩大了足足一圈,簪子却不知所踪。四肢分别被人绑在床脚,挣扎摩擦出血痕仍无法挣脱。钱翔见了桑梦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奈何嘴巴被人堵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这么下去,不出一刻钟就会失血过多而死,幸亏桑梦秋来得及时。

    可不能叫他就这么死了,桑梦秋赶紧拽出钱翔嘴里的东西,这么快死太便宜这个人渣。桑梦秋火速塞进去一颗梦回还,怕他咽不下去,还掐着他的喉咙。

    钱翔以为桑梦秋是来救他的,就像上午遭遇刺客时那样。

    钱翔不知道当时桑梦秋也不是真心相救,趁乱下毒罢了,看着这个人渣多活一刻桑梦秋都觉得恶心。

    此刻桑梦秋眼神冷冽,用看尸体的目光从上至下俯视着钱翔。

    钱翔被凛冽的杀意一刺,就要骂他。他不明白桑梦秋的杀意从何而来,把自己干的那些浑事忘得干净,毫不反思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道理。

    钱翔被掐得干呕,还没等说话,桑梦秋又把堵嘴的抹布塞了回去。

    先前由于不知道佚彩下了什么毒,桑梦秋只能选用毒发时间最短的忘川水,这样才能赶在佚彩下的毒发作之前杀死钱翔。

    但现在计划有变,他不仅要杀了钱翔,还要让他吃点苦头。

    他的匕首在上午同黑衣刺客打架时遗失了,现在,他要去寻找新的凶器。

    钱翔眼睛鼓出血丝,奋力挣扎却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看着桑梦秋越走越远。

    桑梦秋忙得焦头烂额,佚彩和师又槐坐在小花园里的秋千上岁月静好。

    当然,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这架秋千是他们精心挑选的,正对花圃和院墙,背对着碎石子小路。师又槐穿着和桑梦秋同色的衣裳,束着头发,从背后看过去跟桑梦秋一模一样。

    一刻钟前,师又槐被一个黑衣人伤了腿,不能走动,被小厮抬回了房间。

    血肉模糊的穿透伤,做不得假。

    只是大家都不清楚,师又槐修为尚在,这种程度的伤随时可以愈合。

    他顶着桑梦秋的身份跟佚彩赏花,这样,他们三个都拥有了不在场证明。

    令朝、止洲、师又槐都能使用法力,唯独她和桑梦秋不行。

    佚彩若有所思地看向师又槐。伤口虽然能靠法力愈合,疼痛却无法消弭。等到桑梦秋赶回来,师又槐还要再伤一次,对自己下手真是毫不留情。

    师又槐和她肩膀挨着肩膀,“怎么一直盯着我的腿瞧?放心,真的已经好了。”

    佚彩轻轻应了一声。

    金露花枝条垂落,远看像一串串颗粒饱满的小葡萄,空气中弥漫着甜香。

    师又槐看出佚彩的心不在焉,悄悄盖住她的手,手指像小蛇滑进她的指缝,填满每一寸缝隙。

    佚彩有些不自在,想甩开,却被他牢牢握住,不许她缩回手。

    “如果和我坐在一起,还在想其他人,我会伤心的。”

    “我在想你。”

    “什么?”并未期待佚彩给出回应的师又槐一愣,心跳乱了节拍。

    “我在想你明明可以自愈,从极北之地回来背上还是那么多伤,是不是故意的?”

    原来是字面意思。

    师又槐也不遮掩,直白承认自己的心思,“如今你知道我留着这伤是为了换你一瞬的动容,你会责怪我吗?”

    “你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防不胜防。师又槐老实交代:“在我猜出你就是我要找的人之后。”

    万万没想到,精通语言艺术的卜香阁阁主,也有被人套话的一天。果真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师又槐完成了他的支线任务,所以解锁了记忆。那么,她和桑梦秋的法力,是否也作为某个支线的隐藏奖励被暂时封存了。

    仅凭三言两语,佚彩已经推敲出了大概。

    这时,有个小厮忽然路过,想要跟佚彩打声招呼。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就要绕到小秋千前,师又槐突然轻声道:

    “得罪了。”

    师又槐将佚彩一把抱到腿上侧坐着,托住她的后颈,俯下头。

    师又槐小心克制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双唇只差毫厘,心上人秋水似的眼眸近在咫尺。

    师又槐想起自己曾在戴上心铃那夜对她许诺的,世间一切草木皆是我环抱你的臂膀。

    如今,明月在他怀中。

    师又槐脸上平静无波,心中早已方寸大乱。

    在小厮看来,则是小夫妻花前月下,难舍难分。他本想上前送点茶水,这么看来倒是不必去讨嫌,打扰贵客的兴致。

    小厮匆忙退下,师又槐却没有放开手。

    佚彩开玩笑,“你怎么穿人家桑梦秋的衣服,还抱着他的娘子。”

    你好#啊。

    显然,师又槐是听不懂这个梗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永远都克己复礼,永远都云淡风轻,没有喜怒哀乐,不会吃醋?”

    凭什么要他一个人溺死在无边的相思中。

    他还是保持着万年不变的微笑,眼神中却不再压抑厚重的情绪,痴痴望着她。

    宝剑赠英雄,那么剑锋想亲吻天下第一的强者,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

    师又槐是一个很能隐忍的人。

    但他的隐忍和退让,本质上是彻底侵占前的蛰伏,以退为进,步步为营。

    “我嫉妒你身边的每一个人。”

    师又槐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自己的情敌都死光,当然,他很清楚,自己一个人的重量在佚彩心里太轻太轻了。

    只好加上整个天下。

    藤蔓禁锢着他们的腰身紧紧贴合,柔软的小花刮擦着她的下颌。

    师又槐赌她不会推开。

    佚彩确实没动。她差点忘了,上一层心魔幻境里师又槐还强撑着没发疯,迟早要疯一下的。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佚彩配合地把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尽管她的修为被幻境压制,只是凡人之躯,依旧居高临下,气定神闲,甚至还有心情评价:

    “你的心跳好快。”

    两人的暧昧已经越界,佚彩虽不抗拒,心中也没有半分涟漪。

    通常对方接收到她冷淡的眼神,都会崩溃退让。

    但师又槐只是极为平静地回视:

    “嗯,我心悦你。”

    心事同心跳一样无法遮掩,被发现了,他就明明白白地剖给佚彩看。

    他以一种非常冷静的方式发疯了,温和的面具破裂,露出欲望的底色。

    假的身份,假的故事,唯独这份心意真挚无比。

    “我想吻你,可以吗?”

    就让他借这片刻风花雪月,做一次与她结发长生之人。

    “你没杀死我,就是同意了。”师又槐笑。

    铺天盖地的草木香气席卷而来,佚彩像是被无数的藤蔓温柔簇拥着,变成了母树里一颗小小的果子,被清甜的甘霖滋养着,每一缕枝条都围绕着她,殷勤地为她开出小花。

    从温柔的试探再到热烈地掠夺,贪婪的信徒走过漫长的朝圣之旅,亵渎了他的神明。而神明笑着宽恕了他的冒犯。

    客房中,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弥漫,【绣娘】【货郎】前往探望【富商】。

    桑梦秋好不容易找到他们汇合,两人嘴唇红润,师又槐跟开了屏的孔雀似的,他想忽略都难。

    计划还要进行,他忍!

    躺在床上的师又槐尽管再次受伤,笑容依旧灿烂,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年鸣烟派的掌门换他当了。

    得意忘形的样子,真想把他一剑戳死,半步化神的杀意毫不遮掩地散发。

    无独有偶,师又槐也是这么想的。好碍眼啊,真想把这个打扰他和佚彩独处的家伙杀掉。如果不是为了佚彩,他大概不会把这个隐患留到现在。

    反正借刀杀人他再擅长不过。

    “货郎兄这是怎么了,火气这么大。”师又槐故作虚弱地开口拱火。

    桑梦秋翻了个白眼,趁着佚彩出去透气,一把薅住了师又槐的衣领:“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啊,我让你照顾我娘子,你照顾到自己怀里去了?”

    师又槐冷笑,“少以正夫的名义自居,你这个冒牌货。”言外之意,你有什么资格指责。

    桑梦秋心里快要气炸了,脸上笑嘻嘻:“总比某个连冒牌货都算不上,还耀武扬威的小偷强。”

    你的吻是偷来的,神气什么。桑梦秋强压下火气:

    “你倒是提醒了我,我们的婚事是明媒正娶拜过天地的。我若连这点容人气度都没有,枉为人夫。可不能学外面那些小家子气,若是惹我那夜夜同枕共眠的娘子不高兴,才是得不偿失啊。”

    说到“夜夜同枕共眠”,桑梦秋特意加重了语气,生怕师又槐听不清。

    桑梦秋没有像师又槐预料一般被激怒,而是放下他的衣领,装作叮嘱道:“你一会儿想办法脱身,我们该去找【屠户】玩个游戏了。”

    师又槐慢条斯理地抚平衣服上的褶皱。

    他不与桑梦秋争这一时,他贪图的是无比漫长的以后。有心铃在,他不会输。

    只是被子下的另一只手不如本人从容,掌心布满一道道月牙状的红痕。

    桑梦秋很快从房间里出来,迎上佚彩有些意外的目光。看样子,他这小师妹是估摸着他俩要打一架,跑到这里躲清净来了。

    桑梦秋低下头将脸凑近了佚彩,“娘子,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呀。”

    说着就把佚彩单手抱起来,另一只胳膊垫在她和窗户之间,贴上她的唇。原本带着促狭,真正与她唇齿相接反倒有些不知所措,桑梦秋似乎不太明白亲吻和啃咬的区别,只是一股脑地把自己炽热的情感倾注给她。

    窗户吱嘎吱嘎,混合着暧昧的喘息。

    佚彩忍无可忍咬了他一口。

    桑梦秋又凑过来,贱兮兮地看着她:“再咬深点,最好留个疤。”

    路过小厮赶紧加快脚步:嘶,这夫妻俩又开始了,没眼看。

    被迫在屋里卧床看了全程却没法出来的师又槐在心里默默诅咒:……桑梦秋你这个贱人怎么还不死。

    桑梦秋带着牙印兴致勃勃地去仓库清点货物,路上遇见温凌,还好心情地同她打招呼。

    “温侠女快看。”

    “什么事?”温凌见桑梦秋迫不及待的,以为他有什么杀人狂的线索要分享,停下脚步。

    “你看,这是我娘子给我咬的牙印。”

    温凌气得转身走了:“……你是真的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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