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风暴平息之后，人们本以为终于能够放下心来，但就在他们暗自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更猛烈的风暴来临了。那是我人生中最无望的一段时光，接踵而至的暴风雨摧残着每个人的意志，我做好了和爱人分别的准备，却从没想过还会失去亲人和朋友。

    ——《三个人的回忆录：维斯塔·沙菲克》

    **

    雷古勒斯突然接到的召唤就仿佛一个信号，之后的几个月里，食死徒的活动愈发频繁。

    城堡里又有学生的亲人丧生于食死徒之手，同时也有人的血亲因为参与食死徒的暴行被傲罗当场击毙，不同立场却同样不幸的遭遇使得霍格沃茨里的氛围也渐渐紧张起来。

    斯莱特林因为许多人家族的立场问题几乎被其他三个学院孤立——当然，至少从他们表现出的模样，斯莱特林似乎并不在意这种境遇。只是，当几个格兰芬多七年级对几乎已经公开食死徒身份的雷古勒斯动手时，斯莱特林们还是愤怒地进行了反击。

    这场大规模战斗最终的结果是医疗翼人数爆满，被费尔奇抓去关禁闭的学生名单已经排到了下一周。

    赫奇帕奇没有人卷入这场战斗，但几位级长还是未雨绸缪地开了次小会。

    “最近尽可能约束好我们学院的学生，但也别让他们只会忍气吞声。”

    “必要的时候我们是不是该像对待一年级新生那样，看好那些低年级的孩子们？这时候可真庆幸我们学院里没几个刺儿头。”

    “但五年级马上就要进行O.W.Ls，我们也在准备N.E.W.Ts，只有你们两个还算空闲，可要管住一二年级几十个孩子，能忙得过来吗？”

    “这种时候或许更应该让他们学会保护自己，毕竟我们能顾得上他们的时间是有限的，没有人能一直守着他们……”

    “我有个想法，在低年级里也各选出两个人带队，至少每次上课下课确保不会有人落单。另外，我们也有必要把这么做的原因解释清楚，还能顺便让他们每个人都提醒彼此注意安全，遇到冲突能阻止就阻止，没有能力千万不要逞强等等……”

    “就按阿米莉亚说的做吧，我们也会抽时间多看顾他们，不过也不一定只限一二年级，三四年级比起新生或许更难管。”

    确定好应对目前情况的方式，这场临时会议的目的已经达到，六七年级分别负责向各年级传达来自级长们的建议，暂时没有任务的阿米莉亚和麦克米兰一起往宿舍方向走。

    一路上，麦克米兰都有些心不在焉，阿米莉亚好几次注意到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忍不住问道：“想问什么就问吧，当然，如果涉及她的隐私，我不会说。”

    “她……维斯塔她跟布莱克……”麦克米兰的脸有些发红，犹豫着问道，“他们还在一起吗？我是说，有次霍格莫德日我看见她红着眼眶跑了回来……而且布莱克现在的处境很不妙，我还担心那些极端仇视食死徒的人会因此牵连维斯塔……”

    阿米莉亚叹了口气：“很遗憾，他们暂时还没有分手，维斯塔确实有些难过，但她已经做好决定，我们只能尊重她。不过如果你想，我会向她转达你的担心——”

    “啊，不用不用！”麦克米兰几乎原地蹦了起来，焦急地摆着手，“不用告诉她，这时候再多了解我的心思可能会给她带来负担，而且她也不是不知道……”

    他的脸更红了，阿米莉亚笑着摇了摇头：“如果你这么想，我自然会尊重你的选择。不过关于你对她的担忧……友情提示，千万别把维斯塔当成娇弱的花朵，她的实力已经可以保障她在被几个七年级为难时都可以全身而退。”

    麦克米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没有那个意思，我知道她很厉害……好吧，多谢你，阿米莉亚。”

    阿米莉亚和他道了别，拐进女生宿舍的走廊，脸上浅淡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她的确不担心维斯塔在霍格沃茨内的安全，却不能不担心她的心情——就像麦克米兰说的，那天她们从霍格莫德回来的时候，维斯塔的眼睛还带着哭过的痕迹，随后，骄傲的沙菲克小姐就郑重宣布了她和雷古勒斯会在暑假到来后分手的消息。

    阿米莉亚知道维斯塔的态度十分认真，她为自己的朋友没再继续沉沦下去松了口气，却也无法不为她受伤的样子感到心疼。

    如果这场恋爱没有开始，会不会更好呢？

    维斯塔本人倒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而如果被问到，她或许会在思考之后给出一个模糊却真实的答案——她无法预设自己未走过的路会不会更加美好，但她已经学会不再为过去的选择后悔。

    与之相应的是，她将会更谨慎地选择今后的每一步，因为远方还在呼唤着她。①

    她没再追问雷古勒斯关于伏地魔那次召唤的事情，可是这次，反倒是雷古勒斯坚持让她学会了一个拗口的咒语，可他却连咒语的作用都没告诉她，也不允许她告诉朋友们。

    雷古勒斯的态度让她既心酸又气恼，可是她没有办法，他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让她做出了这个承诺，并再三保证这个秘密不会对她和朋友们之间的关系造成任何影响。

    维斯塔妥协了，而雷古勒斯为此付出的代价是将近一周都没能再和她单独相处过。

    可随后就发生了那起针对他的冲突，维斯塔还是没硬起心肠，在得知他被围堵的消息后几乎没有犹豫太久就赶去了医疗翼，结果发现雷古勒斯几乎毫发无损。她先是松了口气，而后便被混杂着悲哀与愤怒的复杂情绪裹挟。

    雷古勒斯站在隔间窗帘的阴影里，温柔的目光透着说不出的忧郁。他安静地笑了笑，对她说：“你不该来的。”

    他似乎总是有这种仅凭一句话就引燃她情绪的天分，维斯塔浑身颤抖地扑上去，把他推到墙上，用力吻上了那两片令她爱恨交织的薄唇。

    她用了十足的力气，雷古勒斯被撞到墙上发出一声闷哼。

    她也没有小心收敛自己的牙齿，甚至刻意带着几分撕咬与啃噬的意味。

    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可是没有人愿意先放开。

    这个带着鲜血气息与无尽欲/望的吻，饱含最原始的冲动，最终止于颊边的一滴眼泪。

    维斯塔松开雷古勒斯，近乎咬牙切齿地对他低语：“我不想哭的，我一点也不难过，我早就做好准备了，但是你——雷古勒斯，你跟西里斯·布莱克一样，是个混蛋！这时候你倒是又希望我不要过来——你不觉得你在自相矛盾吗？是不是以后在霍格沃茨我就要躲着你，可在外面，在那些纯血家族的宴会上，我们又得亲密无间地待在一块儿？”

    雷古勒斯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却被维斯塔强硬地伸手捂住：“你在我这里已经失去了辩驳的权力，我再也不会听你的任何话，不然凭什么呢？凭什么你们什么都瞒着我，却总是能像这样打着为我好的旗号希望我任你们安排？……我真恨你。”

    可是，轻易说出口的恨被她脸上源源不断的泪水迅速瓦解，泪意仿佛可以传染一般，让雷古勒斯的眼眸也湿润起来，他抬手遮住维斯塔蒙着水雾的眼睛，试探着俯下身去吻她。

    他的吻和她的决绝与炽烈迥然不同，蜻蜓点水，若即若离的，仿佛她随时都可以推开他一走了之，从此再也不回来。

    可是，温柔才是最致命的牢笼。

    他靠着这种手段，在自己的末日到来之前，从挚爱手中偷来了三个月的时光。

    维斯塔知道吗？她并不是感情上的白痴，但从某种角度来说，她似乎也的确是了。

    “红尘滚滚，陷入爱情中的男男女女，又有几个不是痴人？”乔安娜旁观着维斯塔和雷古勒斯的故事，在自己的日记本上如是写道。

    在这临近终结的阶段，维斯塔和雷古勒斯再次回到了只谈风月的状态，但现在，彼此灵魂的模样已经深深烙印在他们心底，有契合也有背离，可他们都已经放弃将对方的灵魂彻底变成和自己完全互补的形状，因为他们已经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至少现在如此。

    他们甚至不怎么再和彼此说话——需要回避的话题太多太多，一不小心就会拐到那些会令他们不欢而散的方向，倒计时一刻不停地响在耳边，他们现在最想做的，只有拥抱和亲吻。

    阿米莉亚她们犹豫了很久想要提醒维斯塔，但每次开口前对上那双湛蓝通透的眼睛，就会觉得似乎没有必要——她们应该相信她的，她一贯说到做到。

    五年级的末尾称得上兵荒马乱——各种意义上的。

    女孩们一方面在为了O.W.Ls摩拳擦掌，另一方面都有各自要忙的事情。

    食死徒的频频活动让乔安娜文思泉涌，“野天鹅”的名字活跃在每期校报的头版，偶尔还会有额外的稿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礼堂门口的公告栏上。

    伊芙琳被乔安娜拉进了报社，每天忙着帮她一起审核来自其他同学的投稿，眼睛下的黑眼圈都比过去重了不少。

    城堡里频发的纠纷也让阿米莉亚这个级长不得不分出些精力制止矛盾、协调冲突。

    “苦中作乐地想，我大概也算是提前体会了一把法律执行司的工作。”

    至于维斯塔，她已经开始通过猫头鹰远程处理一部分沙菲克的家族事务了。

    这段时间里最值得开心的事，或许在于她们之前研究出来的能记录课程讲解的黑盒子已经上市，维斯塔借鉴了麻瓜们的名字将它命名为“魔法磁带”，每个姑娘都拿到了一笔不菲的分红，索菲亚甚至第一次拥有了足够给自己换一把光轮1500的金加隆。

    “不过我想彗星240已经够我用到毕业了。”赫奇帕奇魁地奇球队的队长这样告诉自己的朋友，“介意我把你们送我的彗星220借给新入队的孩子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如果它在你这里功成身退后还能传递给其他有需要的孩子，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维斯塔笑眯眯地对索菲亚说。

    索菲亚看着她欲言又止，因为不久前刚传出雷古勒斯会退出本学期最后一场魁地奇比赛的消息，似乎依然是曾经那些矛盾的余波。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维斯塔依然在笑，可谁都能看出来，她比过去沉静了许多。

    索菲亚忽然伸手抱住了维斯塔，她没有说话，但维斯塔却读出了她的意思——无论如何，我们总是在一起的。

    在和西里斯的秘密通讯中，索菲亚也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

    凤凰社这段时间也相当忙碌，霍格莫德日的约会几乎完全无法继续，西里斯甚至没多少时间给她写信，只在不久前她生日的时候用猫头鹰送来了一只双面镜。

    第一次从镜子里看到西里斯的时候，尽管他依然笑得活力十足，索菲亚却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一丝疲惫，只是他或许不希望她发现。

    每次通讯的时间都相当短暂，索菲亚经常会遇到詹姆、莉莉、彼得和多卡斯他们来提醒西里斯任务时间到，顺便也和她打个招呼。索菲亚最初还会有些害羞，但日子久了，就只剩下对他们的担忧，可除了一遍又一遍地叮嘱他们注意安全，五年级的她能做的实在太少。

    这回大概算个例外，西里斯一露面就兴奋地告诉她：“刚刚顺利结束一项重大任务，今晚或许暂时可以轻松一阵儿，是吧，多卡斯？”

    双面镜转向旁边的多卡斯，女巫白了西里斯一眼，又朝镜子里的索菲亚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是这样，不过我们随时都不能丧失警惕。”

    索菲亚有些好奇能被他们称为“重大任务”的事情会是什么，但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知道，好在下一秒，多卡斯就略显激动地告诉她：“索菲亚，我猜你大概乐意听到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食死徒妄想干涉麻瓜大选，但是被我们成功阻挠了，而新继任的首相——”

    “是英国麻瓜历史上第一位女首相——这可是女性参政的重大突破！”②

    多卡斯和索菲亚顺着这个话题热烈地聊了起来，西里斯一开始还能勉强忍受女友对自己的忽视，但没过多久就频繁地咳嗽起来，而这时候，多卡斯和索菲亚的话题已经进展到了决斗俱乐部上。

    “我跟朋友们去参加了几次，确实有帮助，不过我觉得还是比不上你教我的那次……”

    “毕竟决斗俱乐部里都只是霍格沃茨的学生，可惜上次时间太短——”

    西里斯阴沉的脸出现在多卡斯背后：“多卡斯——所以上次是你教她在……咳，约会的时候，提出跟我打一架？”

    多卡斯挑了挑眉，大有火上浇油的意思，但索菲亚已经在另一头喊道：“才不是！是我自己想和你打一架——很早之前就想了！”

    西里斯深吸了一口气，先把还想留下来看热闹的多卡斯赶走，才对镜子里笑容乖巧的索菲亚说：“好啊，亲爱的，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了这种念头——你还和外人联起手来欺负我！”

    “……呃，西里斯，你能不能别这么说话？”索菲亚在他撒娇的口吻里打了个哆嗦，随即又有些恼怒地说道，“而且——我，欺负你？你……你说这话的时候，良心都不会痛吗？”

    “哈哈哈，好吧，好吧——你不喜欢我就不来这套了，其实每次看叉子这样冲莉莉撒娇我也受不了，只是他们说女巫会喜欢这样……”西里斯恢复了以往懒洋洋的模样，又向索菲亚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虽然我乐于见到你拥有自保能力，但如果有可能，我更希望由我而不是她做你的老师——”

    他眨了眨眼，索菲亚却没吭声，再开口的时候有些犹豫：“你跟多卡斯，你们应该不会因为这件事闹矛盾吧……”

    西里斯忽然笑出声，见她格外认真，才安抚道：“别担心，我们平时就是这种相处模式，别总把我想得那么幼稚，我只在你面前这样——真怀疑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

    “总的来说还是正面形象居多……”索菲亚小声地评价了一句，她有些脸红，但很快就想到她打算和西里斯说的事情，于是在他出声调侃之前忙道，“你知不知道，最近雷古勒斯在霍格沃茨的处境不太好？他甚至退出了最后一场魁地奇比赛，他和维斯塔也……”

    西里斯沉默了，他想到前不久落到他手里的食死徒刺激他的话。

    “你还不知道吧，西里斯·布莱克，你弟弟现在可备受黑魔王看重，那位大人甚至还特地把惩治诺特的权力交给了他，你猜如果你们在战场上碰面，他会不会也像对诺特那样，给你一记‘神锋无影’呢？”

    神锋无影——他们已经领教过这个黑魔法咒语的威力，而更可恨的是，它的发明者是与他们本就有深仇大恨的西弗勒斯·斯内普。

    “我以为他会用不可饶恕咒。”西里斯呐呐自语，“伏地魔大概也更想看到……但是他用不出来，我知道他用不出来，所以他才会用鼻涕精发明的……”

    “西里斯……”索菲亚担忧地看着他。

    “没什么，早晚会有这么一天。”西里斯扬起一抹讽笑，“不过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沙菲克的脑袋竟然还算清醒。如果你肯听我的，别管他们，索菲亚，总有些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而且以他现在的处境，就算想回头，伏地魔也不会允许。”

    可即便他嘴上这么说，索菲亚仍然从他的神情里窥见了一抹浓重的悲哀，但这个话题却也到此为止了。

    今年再一次赢得魁地奇冠军的赫奇帕奇实现了近几十年中对学院杯的蝉联，霍格沃茨紧绷的气氛都无法压抑住小獾们的喜悦。

    而对于城堡里的大部分学生来说，随着矛盾已经根深蒂固的高年级迎来毕业典礼，他们或许也终于可以稍稍松口气。

    可没有人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