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事故改变了乔安娜的一生，也改变了伊芙琳未来的道路。同样，从那个时候起，我开始思考，我想要的正义，是哪一种正义？我理想的巫师界，是何种景象？而我要走的，又是怎样的一条路？

    ——《三个人的回忆录：阿米莉亚·博恩斯》

    **

    伊芙琳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躺在圣芒戈的病床上。

    “终于醒了，感觉还好吗？”海蒂女士和布朗先生正坐在她的病床边，后者立马起身去叫医生，海蒂女士继续说道，“这里是圣芒戈的魔咒伤害科，医生说……你中了夺魂咒。”

    伊芙琳露出一个有些虚弱的微笑，又艰难地握住母亲的手，声音沙哑地问道：“妈妈，乔……她怎么样了？”

    海蒂女士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摸了摸女儿的头发：“等你好了我们再带你去看她。”

    伊芙琳有种不祥的预感，心顷刻间高悬在钢丝绳上。

    她挣扎着想坐起身，却被赶过来的治疗师按了回去：“就算成功抵抗了夺魂咒也不能大意，而且你还中了一种迷药，安心在这儿待着，不观察一周不能出院。”

    “谢谢您，医生。”海蒂女士说道，“这孩子只是太担心她的朋友……”

    就连治疗师也忍不住叹了口气：“谁都没想到霍格沃茨特快上会发生这种事……还好发现及时，至少没有生命危险。”

    伊芙琳的眼睛亮了起来，都没有生命危险……那就说明乔安娜至少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总有希望！

    她并没有发现，布朗先生和海蒂女士在这时对视了一眼，神情都有些复杂。

    除了迷药和挣扎导致的过分脱力，还有抵御夺魂咒造成的精神疲惫之外，伊芙琳的身体没有大碍，只是遵循医嘱，她还要在圣芒戈修养一个星期。

    阿米莉亚她们是第二天收到消息赶过来看望她的，伊芙琳先是拿治疗师对自己情况的诊断安抚住朋友们，接着又迫不及待地问起乔安娜的消息。

    其他女孩互相对视一眼，阿米莉亚握住伊芙琳的手，艰难开口：“伊芙，乔确实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情况可能和你想的有些出入。”

    这个开场白可有些不妙，伊芙琳的心再次提了起来，声音颤抖地问：“什么意思？”

    “我来说吧。”维斯塔拉住阿米莉亚，“毕竟我或许才是对事情经过最了解的一个。”

    她深吸一口气，合了合眼睛，痛苦的回忆如藤蔓一样爬上心头。

    她们在得到帕金森提醒后立刻赶到了C2车厢，阿米莉亚甩了个开锁咒，索菲亚一脚踹开隔间门，映入维斯塔眼帘的场景引爆了她心里积攒的所有恐慌与怒气，以至于她甚至没看清对面人的脸就甩出了两个咒语。

    应声倒地的身影和阿米库斯·卡罗的喊叫让她找回了一些理智，空气被划破的声音也告诉她，那些人幻影移形了。刚发出去的魔咒落了空，维斯塔握着手里的魔杖，浑身都在颤抖，她竭力让自己放弃去想刚刚看到的那双她最熟悉的灰眼睛……

    “伊芙琳！伊芙琳！”索菲亚的呼声让维斯塔骤然惊醒。

    “她昏过去了，该死，为什么伤口的血流会止不住？”阿米莉亚蹲在乔安娜旁边，把飞来咒召来的白鲜香精拼命往她腿上的伤口处倒，可是却没有任何效果，这让一向泰然自若的她明显焦急起来。

    维斯塔神情凝重地用了个探测魔咒，结果令她更加不安：“一种黑魔法，是我们以前从没见过的……”

    忽然，雷古勒斯前不久教她的那个未知作用的咒语浮现在脑海中。

    他绝对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坚持把那个拗口却不明作用的咒语教给她本就十分奇怪……维斯塔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来不及犹豫了！

    她将杖尖指向乔安娜的伤口，缓缓念出了那个咒语——奇迹发生了，血流变细，伤口缩小，最终彻底消失，乔安娜还有呼吸，尽管十分微弱……

    阿米莉亚往乔安娜口中灌了一瓶补血药，等她面色红润起来之后又继续检查伊芙琳的情况。索菲亚正通过双面镜联系西里斯，打算拜托他尽快将这件事告诉圣芒戈和傲罗司。维斯塔形象全无地跌坐在地，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忽然，她的手腕上传来一股巨力——

    很快她就明白阿米莉亚为什么会如此失态，令人惊恐的场面就在她们面前上演——原本躺在地上的乔安娜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倒在血泊中的天鹅……

    ……

    “之后，凤凰社帮我们联系了圣芒戈和傲罗司，你和乔安娜都被送来魔咒伤害科，医生说你中了夺魂咒，还有迷药……”

    “我知道，我不要紧！”伊芙琳打断她的话，眼中闪着泪光，“乔她到底怎么样了？”

    索菲亚帮忙补充：“乔……她还活着，并且已经醒了，只是依然维持着天鹅的样子。圣芒戈召开了治疗师会诊，讨论的结果是，那是一种古老的诅咒，能将人的灵魂困在被变形成的动物体内，因为太过古老，解除诅咒的方法已经失传，或许只有施咒者知道……”

    维斯塔抿了抿唇：“我已经发动我手下沙菲克的全部力量去寻找解咒的可能，如果依然找不到，或许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杀死那个罪魁祸首。”

    阿米莉亚问道：“伊芙，你还记得当时有谁对乔做过类似诅咒的行为吗？”

    伊芙琳搜寻着记忆里的每一处角落，可最终一无所获。

    她抱住自己的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泪水在脸上蜿蜒：“没有，我没有发现。从始至终，我记得的只有乔中的那个‘神锋无影’咒语，阿米库斯·卡□□的，后来他还试图对我用夺魂咒，但没能成功控制我……”

    她继续喃喃自语般回忆最黑暗的十多分钟：“另一个卡罗用石化咒帮助了他，乔安娜这才没躲开……多尔芬·罗尔是个只会煽风点火的角色，帕金森缩在角落里，中途忽然跑了出去……”

    “是帕金森把你们在那里的消息告诉了我们。”维斯塔说道，她握住伊芙琳的手，想阻止她犹如自虐一般的行为，却见阿米莉亚轻轻摇头，或许对伊芙琳而言，这样才会更好受。

    “除了他们，就只剩下两个人——雷古勒斯·布莱克和小巴蒂·克劳奇，克劳奇在乔安娜跑到门口的时候对她用了石化咒，布莱克——”伊芙琳忽然望向维斯塔，“你为什么说，你或许才最了解事情经过？还有那个能阻止乔安娜伤口继续流血的咒语，那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是……是他前不久教给我的，但他没有说明咒语的作用，还让我承诺不告诉你们，但在我当着阿米莉亚和索菲亚的面把它用出来之后，这件事已经不可能隐瞒。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把那个咒语教给我……”

    维斯塔顿了顿，无意识地咬着下唇，在朋友们复杂的目光中继续道：“我不知道你们会不会觉得我是在为他开脱，但诅咒乔的人绝对不会是他，可是，我有种十分可怕的猜想……我们全部被利用了，甚至……

    “那个我们一直没有揪出来的藏在背后释放恶意的人，他甚至可能猜到雷古勒斯会把这个能用来防身的反咒教给我，他利用了这一点，给我们设置了一个无解的难题——

    “如果我用不出那道反咒，乔的伤口无法止血，在那种情况下，因失血过多而丢掉性命几乎是必然结局，而如果我用出了反咒……他留的后手就会被触发，乔就会……因为诅咒而变成天鹅……”维斯塔的声音愈发沙哑，到最后已经说不下去了。

    阿米莉亚为她做了最后的补充：“这样一来，他既可以从乔的命运上探究雷古勒斯和维斯塔现在的真实关系，甚至包括维斯塔的立场，又能在更大可能的情况下完成对乔的诅咒——我们没有找到的对手显然是个冷酷又狡猾的人……”

    “而且，为什么诅咒的结果是——野天鹅？”索菲亚打了个寒战，“或许那个人一早清楚乔就是‘野天鹅’，或许他因为那些文稿早就对‘野天鹅’恨之入骨，所以才会用这种方式来……讽刺以及挑衅。”

    “还有，诅咒的进行未必要面对面……那个人甚至可能根本不在那天车厢里的几个人当中。”缓了口气的维斯塔说着，愤愤不平地捶了捶自己的大腿，“太可恶了，我们如果想找到他，几乎像是大海捞针——”

    “无论如何，不管那个人躲到哪里，就算他藏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会……”沉默许久的伊芙琳终于开口，声音轻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散，但其中凛冽的寒意与杀气却无比鲜明，“我会为了乔，亲手杀死他，还有卡罗兄妹、罗尔和小克劳奇……”

    “不错，我们一定可以找出这个可恶的始作俑者。”维斯塔附和道。

    “乔一定会有救的！”索菲亚语气坚定。

    “那个人会得到应有的报应。”阿米莉亚垂眸。

    她把自己的手伸向中间，四只手紧紧握在一起，只是冥冥中，有什么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这场事故因为其极为恶劣的性质，在英国巫师界引起了轩然大波。

    可是很快，卡罗与罗尔家族用一笔不菲的金加隆堵住了魔法部官员的嘴。

    当然，或许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这些人心里都清楚卡罗和罗尔家族背后的人是谁——并不是所有掌权者都敢于站出来反抗伏地魔。

    老克劳奇对这件事的处理相当不满，可在与同僚的争执当中却得知了一个令他又惊又怒的消息——“巴蒂，不要怪我没提醒你，据卡罗说，你儿子当时也跟他们在一起。”

    “这不可能！”老巴蒂愤怒地吼道，可对方言尽于此，摇摇头离开了。

    回到家中的老巴蒂指着小巴蒂劈头盖脸一顿责问，末了抛下一句命令：“你要是敢继续跟那群食死徒混在一起，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病弱的克劳奇夫人站在一旁焦急地抹泪，小巴蒂则全程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后忽然露出一个微笑：“说完了？”

    老巴蒂没来得及回答，他便又说道：“如果让那些人知道你在克劳奇家是这种模样，也不知道她们还会不会……”

    他没有把这句话说完，当着父母的面以一声关门的巨响终结了这场对话，并在老巴蒂愤怒拍门时敷衍回应：“我还要准备N.E.W.Ts考试，你不是指望我进魔法部吗？”

    老巴蒂被噎住了，他想到儿子的成绩单，不知不觉把同僚的话抛到脑后，最终决定不再打扰儿子“学习”，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拿着准备考试做幌子的小巴蒂在他的脚步声渐远之后便立刻幻影移形离开了家。

    不会再有另外的人清楚克劳奇家的暗流，最有可能关注他们一家的人此刻正对魔法部的处理表示愤懑。

    乔安娜出身于麻瓜家庭，史密斯夫妇待在几乎全是巫师的圣芒戈总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可是为了女儿的情况，他们也顾不上这些，只可惜最终等到的却是治疗师无能为力的摇头。

    同为医生，他们自然清楚医者其实能力有限，因此没有刁难圣芒戈的意思，等到伊芙琳出院的时候，他们已经决定带着乔安娜回麻瓜界去了。

    “可怜的乔，她现在这个样子也没办法回学校，但生活总得继续……你们也一样，孩子，你还有你自己的生活。”史密斯夫人温柔地安慰着泪眼朦胧的伊芙琳，话锋一转，“不过对于那几个伤害了你们的人，我们会坚持争取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哪怕我们不懂魔法……”

    魔法部派来宣告最终决定的人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来人在史密斯一家和布朗一家以及圣芒戈员工们期待的目光里冒出了一身冷汗，前傲罗布朗先生主动迎上去，叫出他的名字：“丹尼尔，部里是什么决定？”

    名为丹尼尔的魔法部部员尴尬地抹了抹脸上的汗，有些抱歉地看了史密斯家一眼，低声道：“我很遗憾，布朗先生，你知道，卡罗和罗尔，还有他们背后那位现在正如日中天……”

    伊芙琳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布朗先生一把揪住丹尼尔的领子：“哈，可笑的魔法部，哈罗德·明彻姆不是个强硬派吗？除了往阿兹卡班派驻更多摄魂怪，他还做了什么？”

    “部长也是没有办法，布朗先生，你也知道，哪怕是他也没办法决定一切事务。”丹尼尔愧疚地看了一眼史密斯夫妇，还有被他们抱在手中的天鹅，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钥匙，“部长个人很喜欢‘野天鹅’小姐的文章……这是卡罗和罗尔给部里的贿赂，至少能让史密斯家生活得更好一些……”

    “这是什么意思？”伊芙琳没忍住冲他喊了一声。

    “伊芙琳，冷静点。”海蒂女士按住险些冲上前去的女儿，又对怒不可遏的丈夫说道，“放开他吧，菲尔，他不过是个来传话的。”

    布朗先生松开可怜的部员，耷拉着脑袋回到妻子和女儿身边，而史密斯夫妇抱着变成天鹅的女儿，已经从最初的愤怒变得有些茫然——这对有关魔法界的认知完全来自于女儿的麻瓜夫妇从来没有想过，魔法界的政府竟然会如此懦弱与腐朽。

    他们没有要那把钥匙，丹尼尔有些焦急地劝道：“你们会很需要这笔金加隆的，史密斯小姐既然还活着，就必然有希望，这笔钱足够你们生活得够好，没有必要因为它的来源就……这本就是他们欠你们的，不是吗？”

    “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位丹尼尔先生。”史密斯夫人含泪摇头，“但你不会明白，这不是逞一时之快，我们并不缺钱，而我们失去的是任何金银财宝都无法弥补的，不光是我可怜的乔，我丈夫的弟弟一家同样死在你们所说的食死徒手里，而他甚至不知道魔法这回事儿。”

    丹尼尔先生哑口无言，他很想安慰他们，但在这种时刻，任何话语都显得格外苍白。

    “我们想要的，不过是公正罢了。”史密斯先生揽过妻子，“我的弟弟一家因为那群人丧生，我的女儿在用她自己的方式进行反抗，我不相信整个巫师界都比不上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孩子，如果你们真的有心，就尽快阻止这场战乱吧。”

    他们准备离开了。身为麻瓜，只凭他们一家几乎无法反抗那些穷凶极恶的巫师，而对他们来说，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解决女儿的诅咒，圣芒戈既然没有办法，待在这里就毫无益处。

    路过伊芙琳一家时，他们停住了脚步，史密斯夫人把怀里的女儿递给伊芙琳：“乔一直跟我们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伊芙琳，再抱抱她吧，至少现在，她还记得你们。”

    伊芙琳接过已经变成天鹅的好友，泪水止不住地涌出来。

    乔安娜用自己颈部的羽毛轻柔拭去她的眼泪，却引得伊芙琳泪水泛滥得更凶。

    伊芙琳哽咽着呢喃：“我会常去看你的，和她们一起，别忘了我们。”史密斯夫妇的决定做得突然，以至于阿米莉亚她们三个都没能赶到这里。

    “有需要随时联系我们。”海蒂女士递给史密斯夫人一张手帕，没有再多说什么，也没有试图改变他们的决定，人力渺小，他们的确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但是，这位先生，我希望你能把这些话转告给你们那位部长。”史密斯先生回过头来看向丹尼尔，“我们选择离开，并不意味着我们放弃追求公正。至于那笔金加隆，如果你们拿着烫手，如果你们认为我有权处理它，把它捐给霍格沃茨吧。”

    布朗先生在他肩上拍了拍，一切尽在不言中。

    但就在史密斯一家即将走出圣芒戈大门的时候，一个身着粉色套装的女巫忽然冲过来拦住了他们：“你们不能走！既然你们决定离开魔法界，按规定应该消除你们的记忆！”

    遗忘咒的光芒闪过，伊芙琳听到了丹尼尔的惊呼——

    “不，乌姆里奇，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