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宿

    挡风玻璃前的雨刷,齐齐整整地舞。车流渐疏,前方的十字路口,商店稀少,尤寐透过窗户看见一个小女孩手握冰棒,边走边吃,急赶回家。山路的街道两边的稻田竖着巨型广告牌,路灯还配着蛋糕店的广播:全场5折,买一送一。

    前后汽车的引擎响进她的耳中,她正好肚子饿了,霍中浚却开过头了。

    霍中浚半倚靠背,单手握方向盘,控起车来,神情松弛,纤指匀称,似手模的玉手, 驱车驶道,不快不慢。他今天戴着一条深绿色的真丝领带,穿着一身正式的西服,他从什么场合过来捞她的呢!

    尤寐弓背坐着,极为不舒服,头发湿答答,衣服湿答答,还想东想西,时不时转睛打量窗外的景色,时不时专注行驶的他。

    霍中浚踩住刹车,慢停在一处街口,尤寐碰向后靠背,正过脸来,看着前路,红灯惹眼管控穿梭的车辆。

    霍中浚不发一言,尤寐揣度不了他的想法,她捏起泥水侵害的衣角,闻了闻,一股儿怪味,馊味!

    他一定嫌弃她的怪味。

    霍中浚的手掌抵向方向盘,微转一头,平静看她:“你怎么了?”

    尤寐沉重地说道:“霍总,我身上好臭啊,你忍得了,我自己也忍不了。”

    “嗯,”霍中浚默了几秒,视线投回导航,时时留意路况。

    尤寐悄悄看了一眼霍中浚的导航,这路线怎么越开越长了,这是要奔进台风中心吗?

    她突然说道:“霍总,今早的广播说,前面地带闹台风,我们就别去凑热闹了吧。”

    霍中浚飙车,没有空隙回复他。

    不搭理我!行!行!行!

    我偏要扰你:“霍总,你开哪儿去啊?”

    她觑一眼霍中浚,他脸色平淡,转头示意她:“看导航。”

    尤寐拿过他的手机,也不多话,导航上的新闻显示该地的事故高发地段又发生一连串追尾事故,尤寐闭住嘴巴,不吭一声。

    车流量少,喇叭渐弱,尤寐弓着背缩进车座最边边的地方,她脱出一双破鞋,脚底倒抽凉气。

    她找了找,按下电台,查听台风,台风路径偏移,她轻轻调大声音。

    “台风“伞神”登录,带来的强降雨导致某市附近的村庄被淹,消防紧急救援,经过多次往返救援,成功转移村民共计10人,“雨神”带来海水倒灌,损失惨重,某市农作物受灾面积1万公顷,其中绝收面积444公顷,倒塌房屋10间,严重损坏房屋300间,一般损坏房屋4000间直接经济损失10亿元,目前灾情正在进一步统计中。”

    尤寐又听到电台描述某市的部分车辆陷入黄沙,小区底下被吹落的空调外机。

    尤寐听着电台,看了看霍中浚,还刻意念给他听。

    “霍总,台风暴雨致住户一楼被水淹,竟冲进来十几只肥鹅,好肥的鹅啊。”

    霍中浚:“……”

    “霍总,还有一家海参店被台风洗劫一空,损失两百万呢!”

    “霍总,还有几间天台违建的房子被台风掀翻屋顶了呢!”

    “霍总,那片沙滩吹来遍地生蚝,我真想去捡捡养殖户的眼泪!”

    “你想吃生蚝?”霍中浚问她。

    没想到霍中浚关注的点,竟是这个。

    她顺势而说:“我是有点饿了,可以忍受的饿,”她又吟一声,毫不掩饰:“我忍得了饿,我饿着就行,”尤寐卖惨。

    霍中浚开着车并没有看尤寐,尤寐看着他说:“我想吃点蛋糕,我刚才看见一家打折的店。”

    霍中浚轻轻抬眼,脸庞偏转半分:“过了前面的高速路口,你到服务区吃。”

    尤寐欢喜地转过脸,眨着眼睛:“好,我找个饭馆,吃完上路,”她看向窗外风雨欲来的风景。

    一个小时后,前路堵车,霍中浚换道,尤寐指了指说:“那条小路,应该能开。”

    霍中浚微微蹙眉,低头眯眼,探向前方的路,颇为无奈:“不行,台风临近,容易迷路。”

    “那饭就不吃了,”尤寐说。

    “你再忍下,”霍中浚继续道:“你再忍一下。”

    尤寐“嗯”着。

    霍中浚开着车,开进一条遂道。

    尤寐问他:“霍总,这是回去的路?”

    霍中浚刹她一句:“不知道,你不想找饭馆了?”

    尤寐转过脸,不再看他。

    “你看下导航?”霍中浚道。

    “好,”尤寐一边应着,一边刷起导航。

    “油也快耗尽了,先补加油站?”霍中浚转眸:“你会看路吗?”

    “会?”尤寐道。

    霍中浚转着方向盘,靠在车窗边沿,无奈地拍了一下方向盘:“没油了,”

    “怎么会?霍总,你快给保险公司打电话,看看能不能赶来?”

    霍中浚松开安全带,手机一时没信号。

    “今日犯凶,”尤寐泄气地看着大山,一片一片的大山,这是何地?

    霍中浚看着她说:“先下车,我们找找村落或者加油站。”

    “霍总,可是……没事……”尤寐嘀咕道,把自己没电的手机放他车里的抽屉,仍套回破口的鞋,她推开车门,走下了车,霍中浚打开手机并用手机灯来照明找路。

    尤寐跟着霍中浚到处找路,看见前面的亮光,提起一脚:“霍总,那儿有村子。”

    “哪儿?”他问。

    “幸好有村子,”尤寐道:“在那儿呢!”

    “嗯,”霍中浚应一声。

    水泥路面,山雾茫茫。那是一间半荒废的村店,无人守店,两人走近小店。

    “霍总,现在台风回不去了,”尤寐说:“今晚住这儿吧!”

    “睡这儿?”霍中浚道。

    “回不去了,”尤寐垂头丧气:“那怎么办?”

    尤寐问:“你有什么急事吗?霍总?”

    忽见一个中年男人开着拖拉机过来,男人的老婆站在车厢后座冲着尤寐道:“你们是来避台风的吧?”说着,中年妇女跳下车厢,走向尤寐和霍中浚。

    “那我们走吧,天虽冷点,只能挨冻等保险公司来了,”尤寐惨说,默默抓着霍中浚的胳膊,阻止他转身。

    “保险公司上不来,今晚你们就留这间小店吧,附近停电了,里面有蜡烛,”中年妇女双手环臂说:“夜里,山路又滑,都回不去了,帅哥美女,小店安全。”

    “大叔大婶,多谢你们今晚收留我们一夜,”尤寐道。

    “台风无情,真难过啊,”中年男子,拍着拖拉机的方向盘。

    “今年亏大发了,”中年妇女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什么。

    “那出息的孩子都搬去城市,过年都不回一趟老家啊,”中年男子说。

    “他嫌弃我们,老人味啊,”中年妇女说:“住城市好。”

    “这里也好,路过的都来看风景,好山好水,比城市清静多了,我们也是被风景迷住了,比我家乡还美呢,才回去迟了。”尤寐弯起笑颜,绘声绘色地说。

    中年妇女笑着,戴着粗糙的手套,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对着尤寐说:“夜路那么危险,你们明天再走,今晚住一夜吧。”

    尤寐开心地连连道谢。

    “你们不嫌弃,就凑合住一晚,我这有一桶矿泉水,几罐小酒,一些饼干和面包,你们拿着,不用钱,平时很少有客人过来,”中年妇女将沉甸甸的塑料袋子递给尤寐。

    “谢谢大叔大婶,”尤寐感谢着,微微鞠躬:“谢谢!”

    “别客气,我们山里小店,平时没人,”中年妇女说:“小店的旧衣服,你不嫌弃的话,就换一身行头,贴泥水不舒服。”

    “好,”尤寐目送着中年男子和中年妇女开着拖拉机走远了。

    两人进屋,便闻到浓浓的腐木味,霍中浚从木抽屉中翻出一只老旧的打火机,捡起散落一地的蜡烛,火苗一亮。

    小店中间有一个火炉,一张木头长椅,并一张单人扶手椅子,还有一张桌子,和两面靠墙的柜子,没有木床,柜子里都是一些生锈的瓶瓶罐罐和一些旧衣服,一些长杆,架起来倒是可以烘干衣服。

    尤寐将墙角的木头扔进火炉,两人今夜借炉烤暖,炉火烧起来了,霍中浚敞开一条窗缝,外面传来风雨骤响的声音。

    尤寐在长桌旁拆开塑料袋,快乐地吃起面包,她顾不上整理湿答的头发和衣裤。

    霍中浚看她:“吃得真自在?是真饿了。”

    尤寐没有看他,大口吃面包:“吃饱才有好心态,霍总,你不吃吗?”

    “嗯,”霍中浚道。

    “你就吃一点儿嘛,”尤寐含笑道:“漫漫长夜饿扁了,我能仰仗的人都没有了。”

    霍中浚:“……”

    尤寐小嘴吧唧吧唧,一阵啰嗦:“挺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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