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翌日,天边吐出一丝光亮。

    拾掇好的林思虞跟着爹娘赶上了张老汉的第一趟牛车。

    春天凌晨的风还是冷的,打在林思虞探出的小脸上,她立马打了个哆嗦,缩进许氏的怀里。

    距离到县里还有段时间,林思虞偷了个懒,在许氏怀里继续睡会儿。

    许氏温柔地抚着女儿额头没梳上去的碎发,将其抱稳住。

    林宇桑坐在离张老汉最近的地方,抱着个陶瓮,随着有些颠簸的板车,看着沿途景色。

    说是景色,也有些差强人意,只有一望无际的农田和些难开垦的荒地。

    稀薄雾气碰上草叶变成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露珠,顺着脉络垂下。

    路边零星几簇迎春花绽放着,有几朵不知被哪个行人薅去了花瓣,只余干巴巴的花蕊迎风而立。

    林思虞是被许氏摇醒的,她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展开笑容,声音软糯,“娘。”

    三人与张老汉别过,去点心铺子买了两包枣糕后,拐了几个巷子,终于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条满是三合院的小巷,青黑色的墙面,上面缀满斑驳苔藓,地面是衔接不规整的青石板路,从门来看,共有五户人家,一家人向着最里面的房屋走去。

    这是五户人家里,门前扫的最干净的一家,坐北朝南,门檐一角还挂着个灯笼用来晚上引路。

    林思虞迫不及待地叩响木门,片刻后,木门吱呀作响,她和一张肥嘟嘟的小肉脸对上。

    小胖子眼里绽放出光芒,声音尖细,咧着嘴露出两排牙齿,能清楚的看出缺失一颗门牙。

    小胖子说话漏风:“虞儿!”又扭头对着里面大声喊道:“爷!奶!婶!娘!我姑母他们来了!”

    接着像林宇桑夫妇问完好后,牵起林思虞的小手,拉着就要跑,林思虞顺从的跟着二表哥跑进去。

    院子里,一群人从屋内出来,林思虞扑在一位浑身腱子肉的黑壮老人身上,被他抱起,捂住他乱飞扎人的胡须,看向一旁面容慈祥的老妇,乖巧喊道:“外公!外婆!”

    又看向后面跟上来的两名妇人,“大舅母好,二舅母好。”

    说是老人和老妇,也有些夸张,只是黑头发里掺些白丝,脸上有些许皱纹,但二人的精气神生生衬得他们年轻上十多岁。

    许氏和林宇桑慢一步进来,看到许久不见的爹娘(岳父岳母),心里也有些激动,一齐道:

    “爹!娘!”

    “大(舅)嫂,二(舅)嫂。”

    许大谦单手抱着林思虞,空出的手拍了拍林宇桑的肩膀,标准的国字脸,不怒自威,嗓音浑厚,“宇桑,许久不见,拳法可精进了?”

    许大谦年轻时是个小镖头,镖队一次运送货物途中,遭遇十几个匪徒拦截。

    当时林宇桑替他爹去府城给一户人家送订好的木活,偶遇此祸,凭一身勇武帮了许大谦一把,但毕竟是没练过的年轻小子,胳膊见了血。

    许大谦很是欣赏他,于是让林宇桑跟他学些腿脚功夫,一来二去的,许氏就和林宇桑暗生情愫,成就了一番美事。

    起初他还不乐意,但,谁让他女儿就认定这小子了呢。

    林宇桑这个汉子脸上难得露出腼腆,挠挠后脑勺,“这半月忙着挣银钱,没怎么练,等过几日忙完春种,小婿一定常练。”

    许氏也是挽住亲娘王氏的手臂,几人进了屋子。

    林宇桑将枣糕和陶瓮放桌上,许氏指着陶瓮,道:“爹,娘,这是虞儿之前贪玩酿的酱油,还没想到,真让她做成了。做吃食放上一些可好吃了,比杂货铺里卖的还好,特意给你们拿来了些。”

    “还有枣糕,也是娘你爱吃的,就买了些。”

    刘氏也就是林思虞大舅母,闻言眼睛一亮,她素来是个爱吃的,管不住嘴,所以身材有些微胖,听到小姑子说这酱油好,立马上前掀开布盖子嗅了口:“确实,这味道很是不错啊!”

    许大谦高兴的仰头大笑,摸摸胡须:“哎呀,我的乖外孙女还会酿酱,哈哈哈。”

    王氏却是眉头微皱:“韶韶,下次可不准再带些什么来了,娘和你爹这儿什么都不缺,你们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成。”

    林思虞跳出来:“外公!外婆!不用担心,你们尽情吃,日后虞儿还给你们做!”

    惹得屋里全是笑声。

    刘氏也想到什么:“昨晚夫君可是跟我说了,昨日真是多亏了虞儿,才让酒楼没出什么事。”

    二舅母李氏附和:“对啊,听大哥说昨日很是凶险,差点儿就出了人命。”

    王氏打趣:“自打昨个儿平昌回来,便一直模仿虞儿当时那样子,我都好久没见他那活泼样了。”

    许大谦得意的晃晃脑袋:“那是,也不看是谁的外孙女。”

    王氏啐了一口:“呸,那是我女儿女婿教的好,跟你这糟老头有什么关系。”

    许大谦就怕他老婆子,讪讪一笑,不敢回嘴。

    其他人在一旁捂嘴偷笑,又唠起了其他家常,林思虞有些无聊,索性跟二表哥去院子里玩。

    *

    距离晌午还有半个时辰,巷子上飘起了缕缕炊烟。

    许氏身为小姑子,还未出嫁时就和两个嫂嫂相处的极好,她大嫂刘氏性子是个憨傻纯善没心眼儿的,二嫂李氏是个温和人,许氏的绣艺也是跟她学的,两个人性子都很好。

    姑嫂们在厨房里,有条不紊的准备午食。

    因着许平福是个杀猪匠,所以许家最不缺的就是猪肉,同样,许平昌在酒楼做活,家中香料也一样挺齐全。

    许氏净了净手,先将五花肉去除味道,又焯水切成块,和香叶八角等香料一同放油锅里煸炒。

    肉块表层微黄后,将其捞出放砂锅里,加些酱油和冰糖,快速翻炒,上好色后,倒上热水没过肉块,开炖。

    猪肉与各种佐料味道碰撞,激发出诱人的香气,让人忍不住垂涎三尺。

    刘氏神情陶醉,砸吧砸吧嘴,紧盯着锅里的肉块,“韶韶,怎么同样的做法,这味道就是不一样呢,你做的比我香多了,还没有那股猪臭味。”

    一旁添柴的李氏笑道:“韶韶,你不知道,你大嫂每次做这红烧肉时,总会念叨几遍什么时候能吃到你做的。”

    许氏也是笑着回应,“这不过一会儿就吃到了,而且大嫂做的鱼就很美味,我也学不来那味道,做的没大嫂好吃。”

    刘氏得了夸奖,微抬下巴,“那是,你大哥可爱吃我做的鱼了,每次都要挑那鱼头吃。”

    说完便开始在空出的锅里热些油后,放葱姜蒜炝锅,然后抓了几味大料炒香,倒上适量的水。

    又将处理好的鲤鱼竖着划了几个口子放进去,再倒几滴黄酒去腥,边加陶瓮中的酱油边道:“今个儿这鱼指定更好吃,虞儿这酱油真不错,韶韶,我看你们可以多做些卖卖看,肯定赚的多。”

    许氏微微点头,“我和桑哥也是这样想的,就是咱们郡田税收麦,这大豆就没多少人种,那些余量都被其他做吃食的人收走了,我们现在就算想酿也没法子。”

    “那好说,你大哥前个日子还在枕边念叨,说酒楼里多采买了两袋大豆,没地方使,等他晚上回来,我跟他说说。”刘氏洒了些盐巴,盖上锅盖。

    “这行吗?”许氏边问,边捞走浮沫。

    “有啥不行的,你大哥那人,让他尝一口这酱油做的菜,他定会将大豆送过去,然后让你们把新的酱…酱油酿好后,先卖给酒楼。”

    许氏知道大嫂不是爱说大话的人:“那好,不过那大豆还是要付银钱的,就当是我们收的。”

    李氏在两人说话间,已经在另一个锅里煮上了藕粥,这是婆婆王氏特意吩咐给小姑子煮的,还专门放了价格贵的粳米。

    藕粥是一道药膳,能补气血,健脾胃,味道十分清香,因为许大谦之前救人受过伤,是王氏当时特意向大夫买来的方子。

    片刻后,饭菜的香气席卷整个院子,红烧肉的酱汁逐渐变得浓稠,酱红亮丽,许氏边收汁边翻炒,直到每块肉上都裹上满满的汤汁后,捞出盛到盘子里。

    刘氏的烧鱼也已经快做好,火候把握的正好,鱼肉不散,她趁着锅热,放了些不酸的香醋,静待几秒后利落的装盘,撒上葱花。

    李氏将这两道菜端到堂屋的功夫,许氏和刘氏已是又开始炒了别的菜。

    不一会儿,几个出锅快的菜新鲜出炉,姑嫂几人各端着两盘菜放桌上。

    王氏和许大谦坐好后,许氏和林宇桑也相继坐下,李氏捧着一笼蒸饼进来,一笼里面有十个,男子巴掌合握的大小,很是管饱。

    这期间,林思虞和二表哥许成武一同在院子里打娇惜。打娇惜就是用鞭子抽打木陀螺,让其转动不停下。

    许成武是二舅舅许平福的小儿子,虚岁六岁,性格虎头虎脑的很是活泼。两孩子你来我往,玩的不亦乐乎。

    还在兴头上时,被刘氏叫到堂屋吃饭,许成武不舍得放下木陀螺,和林思虞跟在后面一起进了屋。

    一大家子围坐在圆形木桌旁,其乐融融。

    林思虞知道许平福在酒楼吃,但现在也没见到许平昌和许成文的身影,于是问道:“二舅舅和大表哥还没回来吗?”

    李氏解释道:“你二舅舅带着你大表哥去猪场了,在那边吃。”

    许氏疑惑了:“今日二哥不出摊,去猪场做什么?”

    李氏看了眼公公婆婆,见没有反对,叹了声,小声隐晦道:“还不是它们到了时候,整日胡思乱想的嗷叫,猪食也吃不下,四处冲撞伤到不少,你二哥和大侄去修固栅栏了。”

    林思虞听明白了,这不是猪发.情了吗?

    不禁问道:“二舅舅没有把猪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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