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春天夜晚静谧安详,天不及白日,冷得很,穿得薄的人打起了哆嗦,不由得将燃起的火把靠近身子一些。

    凌空出现妇人叫喊,空气焦灼起来,时间已是刻不容缓。

    有人已经听出那妇人的声音是栓子娘发出的,在村里,栓子娘虽然是个大嘴巴,人缘却极好,去年家里得了人参,盖了新房也没有鼻孔朝天,谁人见她,她都乐呵呵的,还常给村里几个馋娃儿油渣子吃。

    犹豫着要不要跟去的几个身形瘦弱的妇人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从家门抄起根棍子就小跑着加入进来。

    众人行走迅捷,乌泱泱的跑过去,不出一会儿就到了与里正家隔着四户人家的张老汉家门外。

    这途中又有几户人家加入进来,听说里正家出了事,家里穷的没火把的,实在找不着武器的,见路边有石头就揣在手里。

    张老汉也出来了,带着他儿子,但张大牛一听村里有老虎,大惊失色,刚迈开门槛出来几步就连忙扯着张老汉进了家里关上了门,任张老汉怎么叫嚷他都不让。

    张老汉家门外已是汇集了百来个人,脚步不停的经过,逐渐离里正林大海家近了,跑变成了走。

    人群攒动中,一个长得贼眉鼠眼的汉子问:“张叔想跟着来,大牛为啥不让呢?”

    张老汉家隔壁邻居胖大婶看着慌的脚底打滑的张大牛,嫌弃的别开脸,一听这话便回道:“我可跟你说说这事,有人贪生怕死不去帮忙咱们也没意见,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张大牛担心他老汉,我这做了二十年的邻居可是知道,他是怕他爹被老虎伤着了,没人架牛车挣车钱!”

    “上月张叔摔着胳膊,他老人家都是知天命的年纪了,这张大牛还逼他老人家去架牛车,自己不去替着。”

    “他家中的地赁给蒙家小子了,平日里就在家躺床上睡大觉,家中事都让他媳妇做,人人都说村里王根生最懒,我觉得这张大牛跟他有一拼。”

    汉子疑惑:“大牛竟然这般,张叔咋不耍棍棒呢?”他做错事,他爹就常拿棍棒打他。

    “张叔就这么一个亲儿子,且不说,张婶临走时让张叔好生疼儿子,只能由着他喽。”

    胖大婶自从几年前听见张大牛喝了酒就打他媳妇后,就一直瞧不起他,她倒是想帮余娘,奈何人家是个拎不清的,不听她的话呢!

    汉子一听大牛竟是这种人,唏嘘两下,又听见蒙家小子,是蒙仲?

    不由得望向左前方拿着鱼叉的二八少年,身形颀长,古铜肤色,侧脸轮廓分明,浓浓的眉毛,露出的眼睛深邃狭长,明明还是个小子,气势却极冷,汉子感觉看了蒙仲几眼后周身的风都变得更冷了些。

    啧,他咋不长这个样呢,都赖他爹长得丑。

    汉子又怂了怂被风吹冷的脖子,他就说嘛,县里没田地分给逃难人种,一个比他还小、还带着病秧子寡妇娘讨生活的外来户,平日里去码头跟渔船叉鱼摸虾挣不得几个钱的短工,怎么就在短短三年时间里有了十几亩田,原来是蒙仲赁的啊。

    他家地离的张家远,平日里根本不去那边,想到之前村里有人还夸张大牛家的地种的好,他还犟嘴是因为人家有牛,呸,原来是蒙仲种的。

    林思虞被哥哥牵着混进了人群里,怕毛毛丢也将它塞进了哥哥的衣襟,毛毛探出毛脑袋,她示意毛毛嘘声后,也听见了胖大婶和汉子的交谈声。

    不由皱起了眉,原来张爷爷胳膊摔着了吗,现在还没好,怪不得这两日她去县里坐牛车,张爷爷都没有甩鞭子抽老黄牛。

    众人逐渐近了,从王四喜遇见老虎到此时此刻已经过去了一刻钟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里正家新建的青砖房逐渐近了。

    青砖房门外,一只庞大的身影映入眼帘,最先望见的前排村民心不由得砰砰跳了起来。

    众人举着的火把在月色下燃烧,熊熊火光一窜一跳地晃动着,将虎兽的外貌清晰的照了出来。

    虎兽发出低沉而嘶哑的呜呜声,似是在警告众人不要过来。

    一个眼尖的妇人指着虎兽爪下露出的人脸,哆哆嗦嗦道:“那…那是…”

    前排一个白日架竹管的汉子惊呼:“那…那是栓子!”

    “栓子死了?”

    “啊啊啊!”

    肢体比脑子更快做出反应。

    几声尖叫接二连三的响起,人群中一些人开始慌乱了,裹紧衣服,脚下不停地挪动步子。

    啥?栓子哥死了?

    什么也看不到的林思虞趁着人群暂时散开,跟着哥哥挤到了前面,一只体长约三米、肩高约一米五的白色巨虎闯入她的视线。

    虎脸圆圆,金黄色中透着蓝光的铜铃虎眸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神圣而有神,眼神令人胆寒,仿若忍到极致。

    皮毛光亮,巨大的奶白色身体上覆盖着一道道弧状弯曲的橘黑斑纹,十分有规律的横纵缀着。

    粗如钢鞭又长又厚的尾巴不停打在地上,刷刷作响,扬起漫天尘土。烙在额头上十分醒目的“王”字,彰显着它独一无二的王者威严。

    它用厚重宽大的前虎爪爪垫按在栓子的后背上,后虎爪紧收蹬在地面上,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刀般锋利的大牙齿。

    林思虞心里一紧…栓子哥…

    但她耳朵下一秒接收到了栓子有规律的打鼾声,林思虞沉默了,无奈的松口气。

    看看还在慌乱中的人群,大声道:“栓子哥没死!”

    林宇桑听见熟悉的声音,目光一凛,循声望去。

    林思虞察觉到视线,一看是她爹,挠挠后脑勺,扯出乖乖的笑容。

    处在慌乱的人平静下来,屏气凝神望向虎兽,周围又静下来,众人也听见了栓子的打鼾声,被这一出搞得啼笑皆非。

    “这栓子还能睡着!”

    “牛!真牛!”

    “栓子这是昏过去了,你们不懂吧!昏迷也能打鼾!”

    “……”

    站在前排最左侧的林宇桑眯着眼睛,趁虎兽被人声吸引,放松因担心变得紧绷住的身体,左手握住弓把瞄准虎兽脑袋,右手拉紧弓弦正要射出。

    虎兽猛地扭头,盯向弓箭,却是又露出前虎爪利爪,像闪电一般划破了栓子的衣裳,只差一豪分就能碰到栓子的皮肉,低下脑袋作威胁状。

    林宇桑没想到这虎兽反应竟然如此敏捷,怕是箭还未射中它,栓子的命就没了,只能卸了力将弓箭收回,目光紧紧锁在虎兽身上。

    殷红的火苗不断向上呲呲烧着,噼里啪啦作响,虎兽吼叫一声,被栓子打鼾影响到的十几人立即默不作声,众人纷纷握紧手中拿着的各种充当武器的物件。

    虎兽因为人多且还有燃烧的火把变得更加警惕,它记得之前山上骤然一亮,树就冒起这种晃悠悠的东西,它好奇碰了碰,引以为傲的毛发都被烧黑了,缓了好久好久才变漂亮,现在这群人类手中也有这些晃悠悠的东西……虎兽身子弓起来作攻击姿态。

    双方僵持不下时,又有两团黑影冒出,它们出现在里正家墙上,又跳下来,火光一照,众人只见,竟是一只灰兔子和一只全身金黄色毛发的野猴子!

    林思虞一瞧那兔子,那毛色,那眼睛鼻子三瓣唇,怎么这么眼熟……

    在所有人目光所到之处,兔子和猴子跳到虎兽跟前,一阵叽里咕噜,虎兽也吼叫回应。

    一连串加密通话塞入林思虞耳中:

    “咕叽——没找着。”

    “吱吱——我也是,哪个角落都搜了,只有一间房间有崽子的气味。”

    “咕叽——那房间一进去,只有个篓子里有件衣裳,和你爪下这人一样,沾些崽子的味。”

    “吱吱——我们又找了个遍,没啥小洞,看这人方才傻样儿,也不像个坏种,是不是崽子没被这人逮去?”

    “嗷呜——这人身上的味道,定是去过我家,我的崽崽不在这里,莫不是已经被……”

    虎兽朝天怒吼,声音中带着些哀嚎,树叶抖动起来,发出响亮的声音,兔子和猴子又凑上去叽里咕噜一阵,似是在安抚。

    林宇桑的弓箭不知什么时候又重新瞄准虎兽的脑袋,见时机正好,箭在弦上,忽地腿被人抱住,他低头一看,竟然是女儿。

    原来就在三只大小兽说话期间,林思虞瞄到她爹又握起弓箭,连忙挣脱哥哥的手,边听谈话,边灵活从人群中的缝隙中跑过去制止她爹,她看着林宇桑猛摇头:“爹,先别。”

    示意林宇桑将耳朵低下来,她有话说。

    林宇桑知道女儿定不是不想救栓子,莫不是有什么想法?于是思索下,放下弓箭,半蹲着身子听女儿想说什么。

    林思虞手放在她爹耳边,一阵嘀咕,林宇桑若有所思点点头,见虎兽确实没有现在要伤栓子的意思,拍拍手示意众人听他说话。

    三只大小兽被拍手声吸引,停止交谈,兽眼望去,兔子灰灰一见那边站着个小人儿,那…不是小虞吗?见小虞对它做出几个动作,兔眼珠一转,鼻子不断抖动,对着虎兽咕叽咕叽两声,虎兽和猴子纷纷看向兔子说的小人。

    等的心焦的众人,既想冲上去救栓子,又怕虎兽发威,一听林宇桑拍手,连忙竖起耳朵听他要说什么,但眼睛还是看着虎兽,怕它扑过来。

    “大家听我说,你们看这虎兽今日入村是不是很奇怪?是不是有隐情?”

    沉默片刻,几个心细汉子和妇人挠挠头:“是啊,我也觉得有些奇怪。”

    “我这活了三十年了,也没见过虎兽!怎么今晚就遇上了!”

    “是啊,这些猛兽不是都住在隆山最最最北边吗?一年四季也见不着个影!怎么今日就下山了,唉。”

    林宇桑继续问:“你们看这虎兽是不是没伤人?是不是看上去很焦急痛苦的样子,像不像丢了什么?要是寻常野兽早就不管不顾猛冲直撞了!”

    “是啊,栓子不还打着鼾没死吗,这虎爪一扑,虎齿一撕咬,谁还能活下来?这虎兽是不想杀人?”

    “对,栓子没死……”

    “那孙姐姐(栓子娘)呢?我听见她的叫喊了,听上去可吓人了!她是不是……”

    这时,一只脑袋从里正家门探了出来,披散着头发,长得很喜庆,正是孙氏,她哭声道:“我在这儿呢,不方便出来,爹娘他们也没事,大家,求求你们快救救栓子!”说完后看一眼虎兽,火速收回了脑袋关上了门。

    众人:“……”

    林思虞这时候提醒道:“我怎么觉得这虎兽的样子特别像娘找不到娃娃的样子嘞?”

    这话一出,诶声四起:“是啊,我儿子不见了,我好像也是这样的。”

    “我也这般觉得!”

    “俺也一样,谁家孩子丢了心里不难受啊。”

    众人被这些话带动的躁动起来,虎兽‘恰好’又低吼几声,声音不再带着些威胁和威慑,而且凄惨凄凉,让人听着也心软起来。

    “这虎兽…莫不是真丢了崽子?来咱们村找崽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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