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张老汉的牛车即将到达城门,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往日里,牛车都是在驾车状态下由城门守卫扫一眼后直接进入县城,今日却是被这些陌生士卒拦下,长矛交叉着挡住了进城的路,大多数的士卒都绷着嘴一脸正经笔直地站着,只有几个年纪轻的看似不经意地活动下肩膀。

    进城没有想象中难,穿着黑红锁子甲手持黑缨长矛的粗眉士卒对着张老汉及车上众人一番盘问,问过姓名籍贯后就放行了。

    但出城的人却不一样,林思虞注意到独自一人走的百姓倒没有被拦下,但从县城里出来的马车、牛车等驾车的,还有三五成群一起出来的百姓,不仅要被盘问,还会被搜身。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眼下就有从城里出来的一伙人被士卒拦下,士卒从其中一个瘦杆汉子身上摸出来一个药包,几个士卒立马将七嘴八舌在解释的几人扣下,押进不远处临时用栅栏围起来的空地里。

    里面坐着个带着官帽的胖大人,背对着城门这边,林思虞看不见他的面容和神情,只知道他很拉风。

    车上的一个汉子试图问下粗眉士卒,但士卒用颇具威慑力的眼神斜眼看了眼汉子,意思就是这事不能告诉他。

    汉子讪讪一笑,林思虞没想到这里的士兵嘴巴还挺严实,和她上一世在几个电视剧里看到的搜城门的士兵完全不一样。

    进了县城,里面仿佛没受多大影响,还是那样热闹。

    既然士卒不说,那就说明这种事情暂时不是他们这种小民可以知晓的,林思虞放下好奇的心,甩去疑惑,将思绪投入进接下来的支小摊中。

    下了牛车后,林宇桑就带着林思虞就朝码头东边最大的空地走去。

    其实也不算是空地,远远看去,那里已经有了三十几处小摊,卖什么的都有,吃的,喝的,用的,五花八门,让人眼花缭乱。

    摊位分了三列,中间隔了两米留给百姓行走。

    有摊面整的比较好的,占地大,支着个遮阳的铺蓬,下面架着几张桌椅,桌椅后就是木头摊车,摊车上架着炉子锅子,锅子旁是案板刀具,码头最前边的那家面摊就是这般。

    摊面整的差的,就支个半人高的小桌,桌上小炉子做吃食,客人站着吃。

    关于县城支摊的相关事宜,他们家已经向吴氏请教过了。

    自从知县萧大人上任后,县中大大小小的事,有漏洞的、太过落后的,萧县令都逐个解决,因着有当今圣上赐的先斩后奏金牌,渔山县的地头蛇们也不敢冒头。

    渔山县这几年发展蒸蒸日上,盐务和水运当为郡中沿海沿江地区翘楚,一些民生问题萧县令也治理的十分不错,其中,就包括百姓支小摊的。

    以往县衙不让支摊,但有贫苦百姓买不起铺子,想挣银钱,就偷偷支小摊卖吃食,大街小巷上随处可见。

    摊贩见到有官府巡街小吏来,就马上跑路,搞得街上乌烟瘴气,一团乱麻,还有百姓因此受伤。

    被抓住就要罚上最低一两银子打板子,摊贩们也叫苦不迭。

    现在官府有特定的地方能支摊,不过必须要去县衙交钱买凭证,就是类似于现代营业执照的一块木牌,凭证不贵,十文钱一块。

    想要支小摊的百姓们都很乐意,这些比他们想象中便宜,不用再东奔西走担惊受怕了。

    凭证分为吃和用两类,吃的就是卖吃食和瓜果蔬菜等,用的就是手工制品等。

    支小摊也要向县衙交摊位费租摊位,摊位费按照摊位大小收取,占地越小,摊位费越便宜。

    自从能租官府固定摊位后,街上摊贩争抢好摊位闹到县衙导致双方都被抓的事也几乎没有了,谁家租的就是谁的。

    摊位也跟铺子一样,可以转租给他人,也能合租,但有一点不一样,摊位便宜。

    有很多占地小的摊位一月租费只需几十文钱,但官府只许一户人家租一处摊面,这是防止有奸商将摊面全都租下,再提价租给贫苦百姓。

    若是生意红火想要扩建摊位的,须得由县衙小吏亲眼确认后,领了许可牌子才能去县衙租新摊位。

    以往会有流氓地痞吃霸王餐乱收费,现在是县衙专门开设了新的巡街小队,专门治这些敲诈勒索的事,顺便抓些没有凭证和租牌的摊贩。

    因此,这几年来,极少再有此类事件发生,县里支小摊的百姓也多了起来。

    渔山县共有三种市集,第一种是县里一街和二街的市廛(chan),就是商肆铺子集中的地方,只有街头和街尾有摊位可租,这种摊位是租费最贵的,最便宜的一月五钱银子,毕竟这里吃食价格标的贵,挣得更多,也是县里富贵人家常去的地方。

    第二种就是县衙在码头新开辟的这块地方,称为早午市,支摊时间从卯时到未时末,因为挨着码头近,常有码头脚夫来这儿吃早食午食,也有些县里住户来这买菜蛋,也有吃货来这儿寻好吃的吃食,人流量大,吃食价钱都卷着来,量大管饱且不贵。

    父女二人将凭证给小吏看过后,拿着一根顶端涂了红漆十厘米长的木杆进入码头早午市,周围叫卖声吆喝声不断,离得“喇叭”近些,耳朵还有点疼。

    林思虞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她只跟着爹去过几次酒楼所在的二街和她二舅舅在一街街尾的猪肉摊,于是很是好奇的环顾四周。

    林宇桑对这里倒是挺熟稔,毕竟他在码头扛过货,有次从家里带来放在码头小桌上的午食被人偷去后,就在这早午市里买了碗一文钱的素面填饱肚子,吃得他直呼心疼。

    后来,许氏就在他衣裳腰侧缝上了个布袋子,专门用来装咸菜窝窝饼子,不再被人偷去后,闷得发酸了他也吃得香。

    第三种就是夜市,是在县里一街和二街晚上的市集,从戌时到子时,每月十日开上一回,从街头到街尾都可以摆摊,租价按日算,几十文不等,听闻很是热闹,但她家住在村里,林思虞还未曾亲眼见识过古代晚上的市集是什么样的。

    诸如此类,还有很多。

    至于今日怎么卖藕粉,林宇桑从怀中掏出两块巴掌大的小木牌,一块自然是方才给小吏看的支摊凭证,上面刻着“大坛村·林家”,用红墨涂着;一块是租牌,中间刻着“赁”字,也用红墨涂着,下面有一行涂着黑墨的小刻字,写着“贰·玖”。

    这是吴氏卖鸡蛋的摊位,码头市集第二列第九个位置。

    吴氏卖鸡蛋要攒上至少几十个才去一次早午市,时候不定,因为县衙摊位租期是按月来,所以她没去县衙租摊位。

    吴氏的摊位是租用的别人摊位里的一块地方,定了一月就去五日,去了就一起用摊位,所以就花了三文钱。

    她听说小叔子家准备卖吃食,怕他们生意不好做不了几日,白白浪费租钱,嘴上没说,回家后就将自己的凭证和租牌找出来,借给了林宇桑他们,这个月她只去了一回,还能有四回用,大不了下个月她再去卖鸡蛋。

    简单的数字林思虞跟着她哥“学”过的,于是她领着她爹按照木牌上的字找到了摊位,这是一处卖菜的摊位。

    摊位主人是一位老妇,她坐在地上,前面铺了张麻布,麻布很干净,上面摆放的芹菜莴笋等蔬菜也没沾着泥土,看上去很新鲜。

    她花白的头发在后脑勺盘成一个大包,额头上没有一丝碎发,一双眼睛深深地陷了下去,手十分粗糙,嘴唇干瘪,穿着身灰色衣裳,上面打满了补丁,鞋十分不合脚。

    她看见停下的父女二人,以为是来买菜的,脸笑得像一朵绽开的菊花,嘴里脱落了很多颗牙齿,干瘪的牙龈露出来:“买啥菜呀?俺这儿都有。”

    林思虞摆摆手:“阿婆,我们不买菜,我们是来这里支小摊的,您看,这是租牌,这是从我二伯娘吴香香那里借来的,您看看。”

    老妇一听不是来买菜的,眼底划过一丝失望,但还在笑,语气很慈祥:“小娃娃,俺看看。”

    老妇接过租牌摸了摸凹进去的刻痕,她不识字,但记得刻路,确认是吴氏的租牌后,还给林思虞:“小娃娃,是这个没错,来,阿婆给你们腾点儿地方。”

    接着老妇将自己摆放散开的菜往左堆起来,将摊位分出了二分之一。

    林宇桑将背篓放下后,将女儿暂时留在这里,拜托老妇看着,得到老妇的慈祥点头后,放心去了挨着市集最近巷子的第二户人家,这是他刚从老妇口中打听到的位置。

    这户人家专门做租给摊贩小桌炉锅桶等物件的生意,半个小院里都放着这些,看地面的灰尘痕迹,已经租出去了些许。

    林宇桑租了张小桌和一张小板凳,还租了个带盖的木桶,花了一文钱,抵押了十文钱。

    但这家没水井,林宇桑就去了隔壁家打了井水,隔壁家主人很和善,没要银钱,但林宇桑想着这些时日都从这家买水,于是跟这家主人定了十文钱一个月。

    这事忙活完后,林宇桑拎着这些物件回了摊位,刚走过去,就见自家女儿已经跟老妇搞好了关系,一直“张阿婆”“张阿婆”的叫。

    张阿婆看上去也是很喜欢他女儿的样子,不知两人刚说了什么,张阿婆笑得浑身颤抖,林宇桑生怕她这么大年纪笑晕过去。

    林宇桑刚一放下手中拎着的物件,就听张阿婆夸赞:“小伙子,你家囡囡可真好,嘴甜得像抹了蜜,方才还帮俺卖出去了几把菜。”

    林宇桑连声应和,又来了个年轻妇人来买菜,张阿婆转过身去。

    林宇桑将小板凳放到林思虞跟前:“虞儿,你累了就坐这儿。”

    接着他往烧水壶里倒水,倒完水后,再将炉子点火,调到合适的火温后,将烧水壶放上去。

    一旁的林思虞则在小桌上摆放了藕粉陶瓮和几个竹筒,接着将“林记荷花粥”条幅最上面的空白处放桌上,捡了块干净好看的石头压住,条幅贴着小桌垂下去。

    小吏给的红漆木杆也放在桌上明显的位置摆着,听他说这是要给巡街小吏看的,有了这木杆说明这摊位有凭证。

    水快烧开了,要准备卖藕粉了,林宇桑这个九尺壮汉微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林思虞捂着嘴笑话她爹一番,清了清嗓子,用最大的声音吆喝:

    “好吃的荷花粥啊,独一无二的新鲜吃食呦!”

    “卖荷花粥嘞!各位叔叔伯伯婶婶婆婆哥哥姐姐们快来尝尝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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