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等林思虞和许氏回到家中后,已经是未时了。

    挣银钱的时候心情是高涨的,满满的拼劲儿在身上,等回到家后,母女俩却是累得午食也不想吃,拴好骡子将铁锅搬回厨房灶上后,就进了屋,脱了鞋直接瘫在床上。

    板车上的其他物件暂时不搬了,都是明日要带的,卸来卸去怪麻烦。

    躺了有个五分钟,林思虞轻轻坐起身来,旁边躺着的许氏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而深沉。

    林思虞跪坐在床上,抓住被角给许氏盖好,接着缓缓下了床,掀开门帘出了卧房。

    她娘嘴上说不担心她爹,实际上昨晚没怎么睡,去厨房给爹烙路上吃的干粮。

    这一上午又是揉十斤的面,来回架骡车,包包子也是她娘包得多,搅藕粉时她的速度一慢下来,她娘就夺过去搅。

    林思虞面前闪过心疼,啪嗒啪嗒跑到厨房,午食就由她来做。

    看到瘪着肚子的毛毛,林思虞捏住鳑鲏鱼的鱼尾,一条条喂了进去。

    毛毛摇晃着尾巴,吃的正香,等它吃完,林思虞弯曲手指,轻轻挠着毛毛的下巴,舒服的呼噜声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林思虞看看比她人还高几厘米的灶台,搬来小木头墩放在灶台边上,踩上去,勉强能抓住勺子。

    她没点过火,这种危险活平日里爹娘是不让她碰的,林思虞循着记忆中的方向找出了火石,蹲在灶口学着她爹的样子试图点火。

    一刻钟后,终于点好了,林思虞的小脸也被烟雾熏得沾了左一块右一块的灰,手也黑黢黢的。

    拨了拨里面的柴火,将火拨弄成小火后,林思虞去洗手洗脸,接着舀了几勺水,防止锅烧干。

    她快速跑去板车上拿了两根茭白,这茭白是卖包子时张阿婆跑过来给的。

    张阿婆这一个月以来,只要林思虞家去了市集支摊,都会送来一些新鲜蔬菜,说是很感激林思虞给她出的点子。

    自从她的菜摊帮忙处理菜后,来买菜的妇人也愈发多了,生意很好。

    就算后来又出现两个同样帮忙处理的卖菜摊争抢客人,张阿婆的生意也最红火。

    林思虞将茭白清洗干净削皮后,拿起刀慢慢切成块状。

    她故意将茭白块大小切得有些偏差,虽然她刀工也不错,但可不能让许氏看出来,毕竟在她娘印象中是她‘第一次’拿刀。

    接着她仗着家里没人看她,熟练地炒了个茭白出来,本想着加些肉给她娘补补,但家里为了攒银钱,平日不怎么吃肉,唯一晒的那截腊肉被她娘昨晚烘成肉干做爹的干粮了。

    热腾腾的炒茭白出锅,林思虞盛到盘子里,心情愉悦的她差点踩空从木头墩上摔下来。

    稳住脚步,林思虞将茭白端进堂屋,见许氏没醒,又拿了个空盘子盖上,防止热气散失后菜就凉了。

    再回到厨房时,林思虞刷了铁锅,又冲了冲砂锅,将家里她娘存着舍不得吃的一小袋子白米拿了出来,毫不心疼的舀了一勺。

    她准备煮一砂锅够母女俩吃的粥。

    等加了米再添些水后,林思虞想了想,又加了些菌子碎和菜叶。

    用石板夹将灶口里还在燃着的柴火夹出来放进炉子口里,再添点柴火,放上砂锅五分钟后水变热开始咕嘟起来。

    等砂锅的粥焖煮出来后,馥郁米香渗出,洋溢在空气中,随着风缓缓飘出小院,飘进了林家老屋里。

    院子里,小陈氏正捶打着晾晒的被子,闻见这浓郁扑鼻的米香味,面上不爽起来,昨个儿老三家送来包子,把斌儿馋得一直嗷嗷说要吃包子,她今个儿一早就起来和面。

    没想到蒸出来后,这臭小子吃了一口就将包子摔在地上,嗷嗷说难吃。

    婆婆又下了死命令,不许她去老三家问,哼,今日这老三家竟然吃上白米了,果真挣得不少,不仅舍得买牲畜,还舍得吃白米。

    小陈氏越想心里越气,嫉妒和不满交织在一起,捶打的力使得越来越大。

    “砰!”

    晾晒被子的架子撑不住这力,啪叽一下就倒了,连带着被子也沾上了土。

    “哎呀!”小陈氏顾不得想什么了,连忙扶起来。

    这时,林景斌从屋里出来了,嗅到了这股米香味,冲到小陈氏身旁嗷嗷嚎了起来:“娘!我也要米粥!娘!”

    小陈氏烦闷,刚想大声骂儿子,想到她夫君还在屋里看书,她缩了下脖子,小声瞪着林景斌道:“臭小子,滚你屋里读书去!”

    “那黑花花一片有什么好看的,读书的事有我哥就好了!”林景斌流着口水,嘟囔着:“娘!我也要喝粥!你给我煮些好不好?”

    小陈氏白了儿子一眼,喝道:“家里的米粥是给你哥喝的,你想得美,你若是想喝就去你三叔家要!”

    “三叔家?”林景斌一听,被米粥味馋得不行的他脚一蹬跑出了门。

    *

    林思虞掀开砂锅盖子,伴随着咕嘟声,一个个白色泡泡翻腾上来,在浮出粥面时炸开。

    用汤勺搅了搅,林思虞估摸着差不多了,将炉子口烧干的柴火拨出来,拿出两块碎布头折叠起来放在砂锅两耳上,正要端起来,就听外面响起了拍门声。

    “砰砰砰!”

    林思虞皱了皱眉,这人也太没礼貌了。

    声音越来越大,林思虞来不及放下碎布头,跑去门前,将门闩放下。

    门外的人听见声音破门而入,直冲冲跑去厨房,看到焖煮米粥的砂锅,二话不说就要端起来。

    “嘶!好烫!”

    林思虞怒道:“林景斌!”

    林景斌指着林思虞左手中攥着的碎布头,昂头道:“贱丫头,快把那布给我!这粥我要端走!”

    说完就要上前推倒林思虞抢碎布头,林思虞灵活躲避后退,两人来到院子。

    狗窝里趴着的毛毛早已按捺不住,见林思虞被人欺负,它露出利爪和尖牙,向着林景斌扑去。

    “毛毛,将他赶出去!”

    “啊啊啊!”看到眼睛里闪着寒光的黑犬,林景斌被吓得慌了手脚,直往外面跑。

    等到林景斌跑出去之后,林思虞叫停毛毛,朝着惊慌的背影哼了一声,关上了门。

    夸赞一番毛毛后,林思虞回到厨房,将砂锅端进堂屋,摸了摸盛茭白的盘子,还温热着,她揉了揉手腕,又去厨房拿了碗筷。

    将碗筷放到桌上,卧房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声,林思虞顶着门帘探进头去,正是许氏醒了。

    许氏睡眼惺忪,揉揉太阳穴后抬眼看向林思虞,声音柔柔问道:“虞儿,方才娘听见什么动静了,可是有什么?”

    林思虞甜甜道:“娘,没什么,方才来了一只烦人的大虫子罢了,我已经将他赶走了,娘快吃午食吧,我刚做出来的,还热乎着呢!”

    许氏停下穿鞋的动作:“虞儿你说什么?”

    她快速穿好衣裳,在看见一菜一粥后,许氏瞪圆了眼睛。

    许氏顺着女儿推她的动作坐了下来,手上也被女儿塞了一双筷子。

    许氏吃了一口炒茭白,又舀了一碗菌菜粥吹一吹后,慢慢喝下。

    她的眼底满是不可思议,没想到女儿不光馅调的好,第一次用锅做吃食就这么好。

    连着吃了好几口后,许氏又担忧地抓起林思虞的小手仔细看了看,发生没有被划伤烫伤的伤口,松了一口气。

    许氏拧眉道:“虞儿,你能自己一个人做出好吃的吃食,娘为你感到骄傲,但娘更多的是担心,这刀这火可危险得很,你还这么小…”

    林思虞忙将勺子塞回许氏手里,又拍了拍许氏的手。

    “娘,这天底下就没有不准女儿心疼自家娘的道理,我今日见娘你如此劳累,可心疼了,嗯…下次我再动手时你就在一旁看顾着,好不好!”

    许氏单手搂住女儿,亲了亲脸蛋,眼底满是涓涓不息的母爱。

    林思虞忙擦脸,娘都把油亲她脸上了,惹得许氏笑个不停。

    另一边的小陈氏却是被气得浑身哆嗦,牙齿咬住嘴唇,听着儿子口中的一通告状话,又看看儿子裤子上的几道被划出来的口子,气冲冲地跑去厨房拿了个擀面杖就要出去。

    “站住!斌儿方才的话我都听见了,他一口一个贱丫头,一口一个贱妇的,喜欢的东西不是抢就是偷,如此缺乏教养,你和老大平日就是这般教导他的?”

    大陈氏叫停小陈氏的脚步,走过去夺下擀面杖,又道:“你是童生娘子,轩儿中榜你又是童生娘,整日不想着好好将斌儿的顽劣性子掰回来,还纵着他,若是将来轩儿更进一步,有这样一个亲弟弟,岂不任人耻笑?”

    大陈氏的眼中透着满满的失望,她这三年多卧病在床,这两月才缓过来,期间没管过什么事。

    当家的又是忙着接木活挣银钱,没想到大房的两个孙子几年内竟然变化如此之大,大孙子表里不一,二孙子顽劣愚顾!

    听见动静的林宇松整理了下自己的书生袍,抬起步子走过去笑道:“娘说的极是,咱们轩儿可不能有个泼皮弟弟。”

    他又扭头瞥向小陈氏,眼神阴冷:“斌儿不也没被咬到,你还不带着斌儿进去换条裤子!”

    *

    隔着一户屋子的林思虞和许氏自然是没听见这动静,开开心心地吃完了温馨的一顿午食。

    刷洗完碗筷后,许氏看了看剩余的老面引子,见着只剩下够明日的量,又撸起袖子做了一盆新的,等到后日正好能用上。

    等她做完,林思虞也已经浇完了菜圃和枇杷树苗,打扫完了院子。

    家里已经没有柠檬,林思虞向许氏提了一嘴,将柠檬皮放毛毛鼻子前让它闻闻。

    毛毛抖抖尾巴在前面带路,母女俩跟在后面上山摘了些柠檬,路上又顺便采了菌子。

    等到傍晚林景逸回家之后,听闻家里的午食是妹妹亲手做的,有些吃味。

    林思虞刚想要说要不明日晚食她来做,就被了解她的许氏和林景逸连连拒绝了。

    女儿(妹妹)平日里帮着支摊就够劳累了,之前村里这个年纪的小娃也没几个这么多事要做的。

    *

    天色渐晚,县里的大小铺子通通关上了门。

    如意酒楼也已经打烊,烛光从门缝中倾泄出来,许平昌在柜台里拨弄着算盘,计算今日的利润,十几个伙计在打扫卫生。

    “小山。”

    正在擦桌子的伙计小山听掌柜喊他,凑上前来:“掌柜的,何事?”

    “库房可清点过了?”

    “回掌柜的,阿丰他去了,还没有回来。”

    “这都多久了?你去看看他在忙活什么。”许平昌皱皱眉,明日东家来酒楼,这两日可不能出什么岔子。

    伙计小山应了声,将抹布搭在肩膀上就朝着库房跑去。

    此时的阿丰急得不行,抓着头发在库房里打转转。

    他方才一晃神,不慎将酱罐打翻,万幸的是陶罐没碎,但是罐中的酱流到了地上,酱罐直接少了三分之一的量。

    库房里装的都是米面酱醋,为防止酱流到面袋子上,他赶忙用抹布抹掉了。

    若是寻常的肉酱也就罢了,但他打碎的这罐酱是从清水郡府城买来的好酱,一斤就要五钱银子,酒楼里也就有两罐用来做最贵的吃食,他洒掉的这些足足有两斤!

    阿丰不想赔银钱,他咬紧牙关,眼神中充满了焦虑和不安。

    “阿丰?忙完了没?”

    阿丰一惊,听见小山由远及近的声音,他不知所措,眼神乱晃,怎么办怎么办…

    突然,他瞥到放着十几罐普通肉酱的架子最下角放着一个土里土气的小陶瓮。

    他记得那是掌柜的一个多月前从家里带来的,说是什么酱油?

    既然是酱的话……

    等小山推开门时,就见阿丰笑得正开心,不知在想什么。

    “阿丰,你清点完库房了没?该走了!”

    “我已经好了,小山哥咱们走吧。”

    跟随小山回大堂的路上,阿丰想,他方才打开时闻了一下,那什么酱油的味道还挺不错的,还是水状的,掺在一起肉眼里也瞧不出。

    既然这么多些日子掌柜的都没想到这什么酱油,想必也不在意,那他偷偷将大半些倒进酱罐里,应该也没什么事吧……

    但方大厨尝出味道可怎么办,听说厨子的舌头可是很灵敏的…算了,做都做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阿丰的心跳七上八下,手指陷进了肉里,希望不会被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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