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驴

    白桐尘还没来得及上车,陈若希提着铲子、红着眼,猛地拦住他。

    以为陈若希要对白桐尘发逼疯,本已收起对他在意的舒染染脸色一变,火速下车。

    陈若希不铲人,递给白桐尘一个长条尼龙包裹。

    白桐尘不屑接,陈若希解释:

    “是桃树。染染喜欢吃桃,吃完就撇桃核到我家,发了好多树苗出来。”

    咦,娘来,他怪知道哎。舒染染偷笑,是不是扔桃核时砸到过他脑壳?

    凑,自己媳妇儿爱吃桃,要别的男人提醒?

    白桐尘瞬间不是滋味,睥睨毒唯,两只眼睛写着同一个字:滚。

    但在心中记下:她爱吃桃······

    把陈若希当个坏人提防,舒染染挡在白桐尘身前。

    白桐尘手抄兜,垂眸得意微笑。

    陈若希看了吃醋,不看骚人白桐尘,只说给舒染染听:

    “听某人说你结婚了,不知道送什么好,送你一棵嫁接过的油桃树。祝你和白——”

    他恶心那个曾推倒过他的某人,猛烈摇摇头,高声:

    “不!我只祝你幸福!你要幸福,舒染染!”

    说完,他掉头就跑,pia pia的,跟腚沉腿不稳的小鸡似的。

    这一幕虽胆怯,却是陈若希用尽了勇气。

    所有超出个人勇气的行为,即使失败,总有点说不出的震撼。

    舒染染没有嘲笑陈若希,望着地上的桃树。

    被祝福又被褫夺祝福,白某人哭笑不得,低头,看到她动容的神情。

    明知她动的不是男女情,他还是有股酸溜溜,提起破桃树,撇到车上,替她收下祝福。

    总不能给她扔了,他不是小气幼稚的男人。

    舒染染想说“谢谢你尊重我的感受”来着,但因为吃他陈年旧醋,瘪着嘴上车就横在后座装睡,拒绝搭理白桐尘。

    想引后座上的人说话,白桐尘开车时装作无意,赞美风景:

    “哎,这边的山叫什么山?”

    却发现她装着装着,就真睡着了。

    来时路上,有她在耳边叽叽喳喳,回去只有他自己醒着,才知道孤寂的滋味。

    半路,许路飞来电汇报家具进场完毕,让表哥检验成果。

    白桐尘压低声音接电话,望着后视镜里沉睡的小家伙,匆匆应了几句就把通话切断。

    许路飞在电话那头莫名其妙:

    我话还没说完呢,急什么?他不是最烦压着嗓子说话,无论男女。

    白桐尘把车缓缓停在路边,轻轻关了车门。

    不放心留舒染染自己在车上,他拽一拽每页车门。

    然后才奔向街边花店。

    ——他的保证“今后我们家里天天有花”,还记得。

    终于到婚房,白桐尘把鲜花挡在车门,揉舒染染的脑袋。

    舒染染睡眼惺忪醒来,又一头扎进香气扑鼻的花丛里。

    花粉刺痒鼻子,她打个喷嚏,被白桐尘揉松的头发随之乱颤,像随风慢移的乌云。

    总是这么不经意间,就触到白桐尘心尖上,他情不自禁敞开怀,非要抱她下来。

    谁知这家伙虽睡了一路,但还在记恨他昨晚的失言,吃他的陈年旧醋。

    舒染染不理不睬,白桐尘只好收拾后备箱的东西,把那棵裹得跟木乃伊似的桃树扔院子里,翻个白眼。

    他虽不至于吃醋,但吃味。

    因为置气,想吃黄米饽饽的舒染染偏不在白桐尘收拾后备箱的时候开口,等他关上后备箱,她又过去打开。

    生气就要反着来。

    已经离开的白桐尘见状退回来,帮她开着箱门,耐心看她扒翻:

    “找什么?我来。小心这包里可能有碎玻璃,别划了手。”

    玻璃?舒染染感到奇怪。

    很快翻到一包挨挨挤挤的罐头,温度还未散尽,粒粒饱满的花生在糖水中漂浮。

    气得她转头大吼:

    “我不是扔下车了吗?怎么又在?!”

    “你把罐头掼在地上,爸妈当时很难为情,我还只能干看着?”

    白桐尘想拉下她的手,让她冷静下,她把手甩开:

    “那你就助纣为虐?帮他们硬把破烂塞给我?”

    “他们记得你爱吃这种面甜的花生,是爱你的。”

    “爱个毛!要不是他们用钱拿捏我,我也不用和你结婚!”

    舒染染终于借机发泄出呷的陈醋。

    一句话彻底推翻新婚,把白桐尘气到脸上失去血色,眉宇间略带狰狞。

    他推开舒染染,狠狠甩上后备箱门:

    “别烦我。”

    以为他受了刺激会拥抱自己,说很多甜蜜的软话,发誓她是他遇到的不同······却换来他的烦躁不堪。

    本心软没提离婚的舒染染,较了劲:

    “我当然不会再烦你!你累也要趁着民政局现在不下班和我去离婚!”

    白桐尘的双眉脩地压紧了山根,像没听清似的,冷凛问:

    “你说什么?”

    舒染染跺着脚,气沉丹田呐喊:

    “我要离婚!你现在、立刻、马上跟我去民政局!”

    白桐尘挂了脸,径自去了客厅。

    吵架没赢时,最受不了对方离场,像鼓足劲拔河,却被对方诓了一下。

    舒染染小跑跟进去,对着面带冰霜的白桐尘大闹:

    “姓白的,你听没听见,我要离婚!”

    白桐尘把车钥匙摔进沙发,猛然转身,鹰盯着舒染染,厉声警告:

    “你听清了,我不可能离婚。”

    他踱步到一边,胸口起伏激烈,不停用手指撕扯领口松懈。

    从未见他气成这样过,他看起来难受,舒染染又有点不忍了,但还是要碎碎念,以证自己绝不是吃他的醋,而是因为有约在先:

    “我们协商好的,领证是帮我要钱······”

    白桐尘粗暴打断:

    “不是没要来吗?”

    只要他有任何回应,都会激起她的吵架热情,她不由提高音调:

    “所以说这招行不通,我不想增加沉没成本,想赶紧离了。”

    白桐尘抱臂于胸,昂着下巴,望着闹离婚的磨人精,忍气:

    “什么叫沉没成本?”

    他的领口被松到大开,露出胸膛的一片皮肤。

    明明男人胸前没什么别致风景可看,但不知为什么,舒染染只是扫了一眼,就觉得······

    不由自主,又扫了一眼。

    白桐尘二指并拢,搡搡她肩头:

    “看哪儿呢?问你话呢,什么叫沉没成本?我才疏学浅,你个硕士给免费普及一下。”

    不知怎的,舒染染气焰忽然低了,挠了下腮:

    “就是不再和你纠缠。”

    他默然几秒,忽然垂脸在她面前:

    “不就是吃醋我有过过去吗?”

    居然被他看穿。

    舒染染别过脸,又它爹的跟上了邪似的,回头瞄了一眼他胸口,舔舔发干的唇,但是嘴倔:

    “笑话,我对你没感觉。”

    “没感觉陈若希拿着铲子拦我的时候,你跑的跟博尔特似的?你都把暗恋搞明恋了,还没感觉,切。”

    “你······”

    舒染染脸通红,胸脯鼓成膨胀的河豚。

    她垂下头,看到自己的腿比他小腿短很长一截,心中暗叹:这么长,假腿吧?

    白桐尘可没走神,乘胜追击:

    “我可算知道什么叫‘爱你在心口难开’了,你演示的很明了,活人PPT.”

    学中文的都难招架骚里骚气的反唇相讥,舒染染败阵,恼羞成怒,伺机报复。

    硬的不成,她来软的,突然伸手挂在了白桐尘青筋盘虬的手臂上。

    柔软的掌心挂到裸露的小臂,她的体温阵阵传来,白桐尘瞬间被软化,胳膊松懈垂下。

    舒染染摇着白桐尘的胳膊:

    “白总,您是个言而有信的大老板,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怎么能和一头大学牲计较!”

    白桐尘眼含笑意,抱臂展开,轻揽住她的腰,垂下眸线,嗓音低柔:

    “我怎么会和你计较,本来也没生你气。”

    擦,我还和你生气呢!我又不是道歉!

    舒染染忍住不拆穿白桐尘的理解错误,继续摇他胳膊,哄他离婚:

    “那你赶紧把我踹了,找个和你家庭、社会地位相匹配的,祝你们喜结连理。早离婚,早幸福!走,我给你当司机,你只需抬下尊贵的jio jio,去趟民政局就行。”

    她不是因为他捅破她在意他的窗户纸要和他亲近,继而恋爱······却是哄着他去离婚。

    白桐尘转过弯来,立马抽出手臂,一把推开舒染染两米远,表情冷硬,语言无耻:

    “还等着你诈骗50万重新开业呢,梦着你赚大钱,吃你的软饭,不会离。”

    拿嫁妆没到手刺激她!

    舒染染被杀到气质变矬,矮到1米2.

    白桐尘却哼起轻快小调,在那里山丹丹花开,骚艳艳:

    “······留下小秘密,鸭洗洗,鸭洗洗······”

    艹?

    看不惯男孔雀开屏,舒染染不和他共处一窝。

    她出门,拖出后备箱里的罐头,准备原封不动寄回去,打脸父母的自我感动,也给杀她个落花流水的孔雀男一个警醒:

    任何被瓜分过的爱,她都不会接受。

    嘚吧嘚吧气人的小家伙没了动静,白桐尘不由觉得耳朵寂寞,在窗前探头,寻找她的影子。

    她小小一颗窝在车边,摆弄罐头,像只忙碌的小仓鼠。

    白桐尘站到她身后,看得出神,表情柔软。

    忙碌着缠胶带的舒染染忽然蹲在地上不动了。

    他走近,用脚尖铲铲她屁股:

    “喂!”

    她一动,攥着的左手里流出血。

    白桐尘惊了,蹲下去,扒开舒染染的手指。

    割胶带时,快递刀划破了她的左手。

    白桐尘拎起舒染染的胳膊,带她去临近的社区门诊包扎,打破伤风。

    门诊医药的味道扑面而来,舒染染生理性的想要逃。

    尤其看到小孩被针扎的哇哇大哭,她吓到脚发软、小脑暂时性萎缩,一瘸一拐往门口跑。

    待诊的病患看了发笑:

    “忽忽悠悠就瘸了。”

    白桐尘帮医生逮住舒染染,不顾她吓得哆嗦,抱回诊室。

    还没打针,舒染染就滋哇乱叫:

    “狗桐尘,你伺机报复我!”

    狗桐尘一手遮住她的眼睛,一手攥住她的左胳膊给医生:

    “你知道我会报复,下回别调皮胡说不就好了?”

    他暗暗提醒她,离婚是胡说,他不当真。

    连哄带骗,一针下去,疼的舒染染抱怨:

    “左手受伤,还给我打左胳膊!”

    白桐尘抖抖怀里人:

    “难道右胳膊好了?”

    什么时候伤到右胳膊?

    舒染染没明白,狐疑地捏捏右胳膊。

    疼痛让她记起程玉霞的两次狠掐。她忘记的,他还记得。

    舒染染又转变了对他的态度,觉得他······凑合,还行吧,挺好的,暖男······

    出了诊室,白桐尘躬下腰:

    “我背你。”

    舒染染举举手上的包扎,嘲讽他的小题大做:

    “针打的是胳膊,不是屁股,能走路!”

    白桐尘要牵她没受伤的手,她避开,走到前面。

    他在后面闷着气,盯着她的后脑勺,哼一声:

    “还叫你弟娃娃驴,你自己就是犟驴。”

    恼得舒染染回头拍打白桐尘,他趁机牵住她的手,一个翻身,把她抖在背上,背着。

    舒染染揪了把白桐尘的耳朵,不知为什么,没下得去狠手,更像是拨了下耳垂:

    “不让背非要背,你个邪驴。”

    “邪犟驴驴把家还。”

    原词是“夫妻双双把家还”,换了词也情浓意深,舒染染装没听见。

    心里却暗涌阵阵甜蜜。她使劲杀死犹豫:

    该离离,别掉进陷阱,一根烂黄瓜。

    回到婚房,白黄瓜的外甥女们非要来。

    她们还记得之前的约定,真提前从奶奶家回来了,让爸爸开车来找舒染染。

    俩女孩发现了桃树,要种,舒染染不顾手疼,跟愚公似的,吭哧吭哧挖土,比小孩兴致还高。

    不远处姐夫笑聊公司的事,但白桐尘一脸谨慎严肃,半天才克制地回应一句,往往只有两个字。

    舒染染不由变得兴致缺缺,俩小孩叫了她好几遍,她才听见是创可贴漏血了。

    送完客,白桐尘站在落地窗前沉默,直至黑夜吞噬掉屋外的一切。

    从未有过的落寞。

    也许满屋的花香让她昏了头,也许挖土动了伤口,她有隐隐的痛,一时脆弱到反悔:

    如果婚姻对他有用的话,那就——存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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