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现在要去集市？'

    空提着满满一袋杂七杂八的药物和补品慢慢挪出诊所，她刚刚拒绝了安德烈和可娜莎热情到极致的送回请求起码不下20次。

    确认已经彻底走出诊所的可见范围之后，少女拉上医生小姐塞给她合身外套的兜帽，撒开了腿在街上狂奔。

    “哈啊……呼……”

    她跑出一段距离才抵上墙面，费劲的大口喘息着，摆摆手示意自己喘不过气来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哈……呼哈……当然……去旅馆啊，我好累……走不动了……”

    可娜莎小姐……真恐怖的关心啊，希望安德烈先生还能安全的回到家里，不要被暴躁的可娜莎小姐生吃了……

    '嘁，这种事情你和我说有什么用啊？又不是我指使你狂奔过来的，还有，医生她的暴躁明明只针对你吧？'

    只要一开口，L不爽的黑气就难以遏制的狂漏，他今天一直很生气，人都快散架了还跑跑跑，跑个什么劲！

    “什么话啊L先生！可娜莎小姐明明无差别攻击欸，还好我溜的快……就是现在累的马上就要躺下不动了——”

    空半瘫在墙上靠着，语气十分沉痛，她大抵是要死了……

    '别装，再不搞点枯石服用你才要真的不动了，就算纯粹的魔力能暂时维持你的行动能力，压制尼蛄麻的药性，不至于完全无力麻痹。可你身体里剩下的魔力对尼蛄麻药性的压制最多也只能撑到三日后，在没有新的魔力补充的情况下，你无力的副作用会比昨天更严重。'

    '你会全身内脏爆裂而亡。'

    L无语的啧嘴，他实在受不了空神经质一般的表演了。

    '所以，现在，右转400米，立马给我滚去集市，懂？'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L先生您好□□暴力——”

    空装模作样的哀嚎抱怨几声，理了理自己的外套、朝着集市迈开步子。不用L先生提醒，她也还真打算先把枯石的事情了结，剩下的事情之后再说。

    毕竟昨天仿佛被生生钉在地上的体验可不算太美好，她并不想再经历一次。

    幸福小镇虽然面积与规模都算不上繁荣，可这集市确实顶顶的热闹，喧嚷的叫卖声和地摊上传来的香味混合缠绵，交织出小镇居民生活的平和小调。

    少女拢紧外套，灵活的穿梭于赶集的人群之中，她不停扫视着两旁摊贩大声吆喝的商品，寻找自己需要的枯石。

    “唔……明明应该是很常见的药剂材料吧？怎么逛了一圈都没找到，枯石没找到，毒药倒是找到不少。”

    她还特意问了L，枯石对于尼蛄麻副作用的缓解效果很难被替代……麻烦哦。

    L沉默着表示不想说话，半晌才迷惑的问她为什么明明没钱还买了一大堆毒药——难不成伤的不止是内脏，脑子也坏了？

    空啧嘴，提着几袋东西摇摇头反驳那天天骂她的破系统。

    '啧，L先生您可别冤枉我，明明是因为买不到枯石嘛……万一发生了什么动刀子的大场面，我这四肢无力脑子不好的……不是只能靠毒药想办法赌一赌哝~'

    她说的确实不错，不过在幸福小镇这种普通又偏僻的小地方……能有什么动刀的大场面？

    L很快反应过来，原本就冷淡的声音更加冰冷，几乎能掉下冰碴。

    '你发现了。'

    短短一句话，二人却同时沉默下来。

    空也不再悄声与他嬉笑，改为脑海中沉默的对话。

    “冲着传说中的宝物而来，是雇佣兵吧。”

    她漫不经心的这么说道。

    '……你猜对了。那名猎户的手上并没有使用弓弩的茧子，反而有着许多的刀伤划痕，是雇佣兵惯用的短刀。'

    '既然知道是雇佣兵，你还在打什么主意？即不会魔法也不会使用武器，行动迟缓甚至生命垂危！你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L几乎是气急败坏的大声吼她，如果他是一个人类，恐怕早就冲上来狠狠地揍他这脑子有病的破任务对象了。

    ＂您说的对，L先生。＂

    空带着浅淡的微笑在摊贩面前蹲下，仔细选购着什么。

    '哈……你居然还会听我的话，真意外。既然如此，那就老实的回到旅馆呆着，把那瓶高级的魔药用了，不要外出参与任何有关这件事的行动。你不是想要学习用刀吗，留在旅馆里的时候我会教你怎么使用它。等到一切结束之后再由你自己决定去或暂时留下。我保证，这么做你不会有任何危险。'

    似乎是惊讶于少女的乖巧配合，L并没有继续训她，只是细细安排好了她的后续行动。

    '至于提灯……'

    ＂不，L先生，我已经被卷进去了。＂

    少女突兀的打断了系统先生的长篇大论，笑嘻嘻地反驳起他。

    ＂今天早上我不是才从教堂里出来嘛……＂

    ＂完、全被卷进去了哝~＂

    从钱袋里拿出一枚铜币，空买下了那枝新鲜的蔷薇，仔细嗅着。

    L怔住了，他更加不解的厉声质问起少女。

    '只要你不再参与后续的行动，这群雇佣兵根本不可能再找上你不是吗？空，别在这个时候犯浑，就算你是勇者，也根本没有能力为你的善良支付代价！'

    '你知道雇佣兵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啊啊……”

    少女略微不爽的从喉咙里挤出几声气音。

    L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欲言又止的沉默下来。

    “可是明明L先生您也没有办法真的干预我想做的事吧？我的生命也好、重大决定也好，哪怕是最小的决定……您也不能替我决定吧？”

    “就连勇者的身份……也是您们为我带来的……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勇敢又与众不同的人。”

    空捏着蔷薇，信步离开了喧闹的集市，她苍白的脸上分明挂着温柔的微笑，可语气却十足漠然。

    “明明……都应该是属于我的……如果我死亡了，对您和N小姐来说，也只是再换一个任务对象吧？您们早就见证过更多壮丽的故事了……相处短短一月，不必拘泥于我这个不合格的勇者才对。”

    隔了许久的时间，系统的声音才再次在她耳旁响起。

    '空……抱歉，我并没有想要掌控你的人生和命运……N也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L艰涩的放缓语气道歉，话一出口，他就料想到了少女激烈的反应。只是，这么后知后觉，实在是不像他啊……

    少女垂下漆黑的眸，摇摇头也开口道歉。

    明明L先生和N小姐都只是系统而已，甚至语气和情绪波动却无限接近真人……面对二位真正关心她的“人”，也许不论如何，她都不应该说出这些话的。

    “不……很抱歉，我还是没办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该对你们说这些的。”

    她长叹一声，无奈敲打自己不好使的脑袋，这还是第一次和二位素来关照她的系统起冲突呢。

    “我只是……不想做出违背本心的决定……只是……自私的只希望自己幸福，而完全不在乎他人的感受而已……”

    “坦白说，我是个和善良完全不沾边的人，只凭自己心意做事，自私自利，只在乎自己的感受，如果杀人能够得到幸福与快乐的话……我会毫不犹豫的去做呢……”

    '是吗，我不这么觉得，你不会从杀戮中获得快感的。'

    L理所当然的这么肯定着，哪怕刚刚听完了类似于犯罪宣言一样的东西，语气却出奇的平和冷静下来。

    “喂喂喂，不要这么笃定的给我戴上奇怪的滤镜啊喂！”

    少女挑起眉、端出嚣张跋扈的气势，恶狠狠地去瞪虚空中的某一点，她总觉得，也许在世界的某一点……L和E就是活生生的人类，能够触摸的伙伴。

    '我不会再干涉你的决定，空。但是按照我的估算，那瓶魔药你至少需要使用半瓶，才堪堪能将你的生命体征维持在基本水平。'

    '我和E都只有这一个请求，剩下的部分我们不会再干涉你。'

    “唔啊……搞得这么正式呢……”

    空尴尬的眨眨眼，虽然最初是她先把话题变得严肃起来的啦……但是，果然她还是不适应这样的氛围……

    “真别……啊唷，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啧，也不是，我虽然就是这个意思，但是……唔啊，感觉你们好像已经准备好给我送葬了……”

    她走路的速度并不慢，一边嗒嗒嗒的大步向前疾步、一边整张脸都皱起来，右手不自觉开始绕手上的袋子，纠结着打起疙瘩来。

    “我只是……唔……欸，L先生您们明明已经看穿了吧？我确实打算把多余的魔药分给镇民们…毕竟我本人没什么用嘛……不过莱内拉小姐的魔药很有用嘛~”

    '如果仅仅只是分发魔药的话，你并没有必要参与到这件事情里，空。话说回来，你现在也根本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动手吧？'

    “啊啊……我只是在提前和你们商量嘛~”

    “毕竟我是个又胆小又没用的人唷？害怕到做出神经质的事情也是很正常的吧……”

    少女和旅馆前台的老板娘打过招呼走回房间，喃喃自语似的应他，她有一种预感……或许离这群雇佣兵动手，并没有留给小镇多少时间，在那之前，她一定要想办法分发完这半瓶魔药。

    ……这么多效果极佳的魔药，能分给不少人，反正总比留给她这个没什么用的人好……就当还他们的情了。

    她现在租住的旅馆、获得的工作，床头堆满的药物与补品，都是她偿还不清的恩情。

    她抬头望向窗外的天空，云淡风轻。

    '哈，虽然不想打击你，不过看这云的样子，也许这样的好天气持续不了几天了。＂

    “嗯嗯……没关系~只要现在天气好也就足够了……雨天的空气很好闻，很凉爽。虽然我还是更喜欢阳光……不过只要见过阳光就满足了……'

    空走进自己租住的房间，倒在那张充满皂味的床铺上，满足的蹭蹭枕头。

    “呐呐~没关系的……晴天和阴天都很好哦……”

    “睡醒之后，我想去吃东西……吃好吃的！”

    '知道了知道了，睡吧。'

    '果然还是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