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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袁可嫣阴冷的一声问,吓得熙春忙的跪下,“主,那温娘子不愿来,说是您现下既有身孕,该好生安胎才是......”

    这似是而非的话,袁可嫣如何听不出来,当下沉了一张俏脸,“她这意思不就是说我多事,不安生吗。呵、一个空有银钱没有家族庇佑的孤女也该跟我拿腔作势,也不瞧瞧自己如今什么境遇!”说罢,袁可嫣恼的将手中浸了绿水的瓷杯用力一扔。

    瞬间,清脆一声响后,她脚前温热的茶水流了一地,顿时弥漫出一股醇厚的茶香。

    担忧着袁可嫣还怀有身孕的熙春赶忙起身,一边吩咐着其他丫鬟赶紧收拾了那些碎瓷片,别扎伤了主子的脚,一边捧了杯新茶小心安抚着袁可嫣激动的情绪。

    “主子您顺顺气,可别被气到了,您还怀着小少爷呢。”

    有了熙春这一提醒,袁可嫣松了背,可想想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张嘴狠狠骂道:“不过就是个被相公休弃了的贱人,得意什么,她温乐言还真当自己是温家亲女不成。”

    想到温家亲女,袁可嫣难免想到了与崔明珏有婚约的陶婉,再有二十来天人就该入府了,顿时气的攥紧了拳头,“一个两个的都与我作对,好在相公应了我,若是平安生下孩子,就扶我做平妻,否则在这府里哪还有我的立身之地。”

    一旁的熙春一下下的为其顺着心口,“是啊主子,老爷终归还是看重您的,依奴婢看您眼下还是安心养胎才是要紧。那温乐言就算是来府了又如何,她与老爷和离本就是事实,日后也不可能阻了您去,咱们何须忧心她。”

    听了熙春的话,袁可嫣缓缓颔首,手掌不由得覆上肚皮,“你说得对,眼下这孩子才是最要紧的,就算那陶婉入了府,总归这孩子才是相公正正经经的长子。”

    一声声劝慰后,袁可嫣总算是安下了心,不再纠结什么温乐言了,只安安心心养着胎,期盼着来年三月为崔明珏诞下一麟儿。

    温乐言来府的消息,终究是被袁可嫣给压了下去,无论崔明珏得知消息后会如何反应,她都不会让这事太快传到崔明珏的耳中。

    ......

    另一头等出了崔府后,沁竹也没按的住性子一声声絮叨着。

    “还好娘子没顺了那袁姨娘的话去北院,不然那人要是再使计害了您可怎么好。还在府里时,她就敢下药毒害娘子,这离了府还托人来请,怕是又要打什么坏主意了。”

    回顾先前熙春来请时的那股子执着,温乐言又怎会看不出,“看来日后这崔府是能不去就不去了,只是没想到她害我的心思,到如今都没变......”

    因今日之事,温乐言心中难免戚戚,“终归是,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

    * * *

    十一月的风萧瑟孤傲的很,打着璇儿的随意一卷,霎时扰的落叶纷纷,残花凋零。待其翩翩落地后或是卷着别的花叶尽归尘土,或是几番翩跹落了实处引人践踏,瞧着就凄凉。

    拂袖一案在常胜认罪招供后,终是了了。因其是皇亲国戚的缘故,又是常家最后一子,皇后虽说顾着国法下令将其赐死,可那死法如何,却也有些门道。

    一日不见,府衙地牢内还是一如既往的阴森潮湿,一入了里熟悉的寒凉就遍布全身,让人格外的不舒坦。

    负责看管犯人的狱卒自是很快知道了皇后口信,要将那常胜以一剂药灌下,再让人于睡梦中死去。不得不说,这样的死法对于他这种人而言,简直就是荣宠,自也引得其他人的不服。

    “这常胜犯下多桩命案,恶行昭彰,听闻他前些年害死的女子更有三四名,如今好不容易伏法,竟是被如此宽容以待,当真令人心寒。”

    旁的狱卒一声叹气,跟着附和,“谁让人家是皇亲国戚呢,犯下这等罪行,非但没施以惩戒,反倒得了如此轻快的死法,换做旁人,怕是早就被凌迟了。”

    狱卒一声声念叨,让地牢深处的常胜听了长舒了一口气,眼中满是得意与一丝对于死亡的恐惧,“看来,皇后姑姑还是心疼我的......”

    说着,常胜倚在身后脏污的砖墙上,满头长发散乱的他看着尽是落魄,哪怕被狱卒们嘲讽也不过是满目萧索,苦笑连连。

    因一朝入狱,常胜原先发上极爱的那枚发冠早早用来打赏了狱卒,换了些不错的吃食。就连荷包里的碎银和身上的玉饰,都被用来换了张舒坦的软榻和软枕。

    到底是养尊处优的贵族公子,即便临了难,常胜也不忘享受。可惜他这次的罪行实在是罪大恶极,要想翻案已经是不可能了。

    自常胜的罪行被定下后,常家也曾多次进宫请求皇后看在她们同为本家,常胜又是常将军留在世上最后一丝血脉的份上,留常胜一命。可惜,对于这事,皇后常烟梦到底需要避嫌,一番劝解更是说不出口,最后只得由着盛怒的顺承帝一锤定音,将常胜处死,而她能做的也不过是让常胜死的痛快些。

    常胜的死令下的很快,几乎是当晚,药剂就到了府衙地牢。

    许是为了映衬这不算惨烈的死法,透过地牢天窗看着天,只隐隐瞧见那弯钩似的下弦月,就连月光都是淡淡的洒下,似一层轻柔的薄纱,遮不住半点黑。

    闭着眼浅眠了半晌的常胜,本还忐忑的等着自己那一剂药,哪知这夜色刚落,外头就响起了一叠声的喊。

    “寒将军。”

    听了这声喊,常胜拧着眉往通道处瞧,那披着件暗色大氅,信步而来的凛冽男子不正是威武大将军寒林商吗。

    见寒林商来此,再看看他眸中毫不掩饰的点点厌色,常胜似有所觉的站起身来暗暗警惕,“......寒将军怎么来了,姑姑那药可没说是让您来给送啊?”

    寒林商没理他,只是等着侍从们将那方木椅端来,方才一落座。

    相比起常胜这样的绣花枕头,寒林商于战场厮杀多年,周身气势早已锋利如剑,全然不是这京城公子哥能招架的了的。所以当这人大刀阔斧的落在那软垫上时,常胜后背的衣裳已被汗水浸湿,黏黏哒哒的混作一处,让他难耐的很。

    看尽了常胜冷汗涔涔的狼狈样,寒林商冷笑着将下巴托起,端的一派悠然自得,“常公子身为大渝人,应当知晓按大渝律法这男子若奸杀女子,可是要被活活凌迟处死的,而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剂昏药作罢,你说是吗?”

    常胜不傻,自然明白寒林商到这时来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禁嗤笑,“怎么,寒将军此行难不成是想将本公子问罪伏法吗,有皇后娘娘的口谕,我看你敢!”

    寒林商的疯名,常胜也曾有耳闻,可却偏偏不信这人当真能无视皇后的口谕,将他凌迟处死。

    “常公子若不信,大可睁大眼睛瞧瞧,我寒林商到底敢是不敢。”

    言罢,寒林商一挥手,暗处就有两人提了些铁桶和弯刀一步步凑近,这架势吓得常胜面白如纸,哆嗦着嘴皮子不敢置信的瞪着寒林商,“寒林商你可真大胆,你居然真想杀了本公子!”

    捻着手里藕粉色的发带,寒林商头也不抬地命令,“没时间磨蹭了,赶紧动手吧,省的被宫里人发现了。”

    一旁的两位仵作面不改色的颔首,“是,将军。”

    接着他们不顾牢房内常胜的叫嚣与谩骂,直接开始了行刑。

    皮肉被破开的声响,无论听了多少次都依旧叫人胆寒。

    在接下来这半个时辰内,地牢内的狱卒一个个青着面色撑不住去吐了,就连将军府那些见惯了血腥的侍卫也走了几人,唯二留下的也偏过头去不忍再看。唯有寒林商时不时抬头看着,好似在看一场不值一提的戏。

    行刑时,仵作们颇有经验的率先将常胜的嘴捂住,让他再痛也叫不出声,慢慢的,随着一刀刀割下去,常胜终究没捱过几刀,就这么垂着脑袋死了。

    确认过鼻息后,仵作们带着满手血腥朝着寒林商作揖,“寒将军,已经行刑完毕了,可惜常公子太过体弱没撑多久,不然还可以再割几刀。”

    扫了眼满身血色死不瞑目的常胜,寒林商淡淡颔首,“知道了,下去吧,今日有你们这遭,相信地下的那些亡灵也能安心了。”

    这次寒林商之所以唤这两位仵作过来,不过是因为被常胜所害的女子之一就是他们的女儿、侄女,今日允了他们过来,也有让其亲自动手解恨的意思。

    有了寒林商这句话,仵作们也听出自己的一条命算是被保下了,当即跪下叩拜,“小人多谢将军大恩。”

    二人告辞后,狱卒们赶忙进来收殓尸体,按照吩咐以一草席裹了常胜尸身将其火葬,反正常家要的只是常胜的尸首,得了骨灰也是一样的。

    待狱卒将一切处理好后,寒林商也携着人出了府衙。

    一路上,身旁的侍卫觑着眼睛小心翼翼的瞧着寒林商,只觉得自家将军这疯病是不再犯了,可骨子里那疯症,却是半点没变。

    众所周知,这天边的云彩总是瞬息万变的,可今晚那挂于高空的弯月似乎也爱顺着人的心情而变。

    寒林商来此心情郁郁时,它只蒙着淡淡一层月光,朦胧的连路都看不清。可现下常胜死了,寒林商心情大好,这月色倒也明亮皎洁了不少,猛地打下来,印的路边似是挂上了一层银霜。

    走在宽敞的路边,寒林商的满身暗色也不可避免的被月色笼罩的明亮了几分。煞那间,他身姿凛凛的立在明处,剑眉下一双星目深邃耀眼,就连手中的那抹发带都好似被打了光,于月色下显得尤其显眼。

    而府门前的温乐言正是瞧着这般的寒林商,怔怔出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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