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南宛的夜有多冷,寒林商起初也只是听说,可今日他却亲眼瞧见那西垂的落日一点点落下,夜幕渐起时,周遭不可说的寒意更是迅速就将他包裹了。

    戌时二刻,长廊外风沙四起,阴寒的风裹着沙砾扑来时,总带着点点痛意。

    比起白日,寒林商的那身破旧蓝衣已被早早换下,如今的他着了一身荼白宽袖长袍,肩垂青绸,一头乌发带着弯曲随意的散落在肩背上,倒有几分南宛人的模样。

    只是自陈博他们死后,寒林商的眉眼间总是阴沉沉的,似一团化不开的墨,即便如今穿了亮眼的荼白,看着依旧与这身衣裳格格不入。

    因为有了之前陈博给的那堆药,寒林商后背的伤好了许多,面上的伤看着虽已经开始结痂了,可还是狰狞可怖的很,但好歹没有继续出血了,也避免了伤口感染的风险。

    眼看着屋外的寒风越来越大,躲在屋里烤着火的那木察见寒林商还站在外头看着远处的公主角楼,不禁感叹这大渝人有一身武功就是抗造,换作他早就冻僵了。

    “喂,朋友,你快进来吧,那脸上的伤口刚好可别再病着了。”

    听到这一声呼喊,寒林商动动眼珠子转身进了矮楼。

    等他刚进屋,那木察就从火炉上取下热乎乎的米粥,连带着一烤饼递给了他,“咱们南宛一贯爱吃饼喝粥的,你就算不饿也多少垫吧几口,这可是肉饼,吃了顶饿又暖和。”

    接过那木察递来的食物,寒林商默不作声的席地而坐。火光下,他受伤的右脸隐在暗处瞧不真切,可完好的左脸被火光这么一照,却是有了从前的俊逸模样,看的那木察颇有些惊喜。

    “朋友,其实你这模样长得也不赖,可惜被那黄梁草给伤的狠了。回头我给你一面具戴上,至少被公主瞧上的概率也大些。”

    同意后,寒林商咬了一口肉饼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卖我?”

    乍听这么直白的话,饶是那木察都被惊得呛住了,“咳咳、朋友,听你这么说,我突然问心有愧是怎么回事......”

    擦去嘴角米粒,那木察也没瞒着他,“至于见公主的事你放心吧,我早早就跟人联系好了,明天上午就是公主挑选奴隶的日子,到时候我带你一起去,不过能不能被选上,就得看你自己的能力了。”

    寒林商颔首。

    “对了,一直唤你朋友,我还不知道你到底叫什么。虽说你们大渝人的名字都拗口的很,但说一说也不枉我们相识这一场。”

    寒林商举着碗的手一顿,“我没有名字。”

    “怎么会没有名字呢,难不成你是孤儿?要不我给你取一个?”

    “不用了,等到了明日,公主会给我取得。”

    那木察嘴角抽抽,“你倒是挺自信......”

    ......

    到了第二日,冷清了几日的奴隶市场难得热闹了起来,等那木察他们到市场上一看才发现,在那路边站着卖奴隶的人不少,一眼望去就连奴隶的数量都多到上百。

    看到这一幕,那木察也不禁感叹这乌乐公主的魅力真是大,就连早就停手不再卖奴隶的几名老手,都带着家里还算有几分姿色的男奴隶出来了。

    “朋友,怎么样,现在还有信心吗?”

    被那木察调侃的寒林商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随后自顾自的走向市场一角,就这么在显眼处坐下了。

    见寒林商就这么顺从的接受了,那木察耸肩后一拍手,将身后的十来名奴隶也带了进去。就这么一水儿的男女老少都挤作一处,将寒林商这个穿白衣的遮了个完全。

    寒林商:“......”

    片刻后,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公主来了!”周遭的奴隶和贩子们就都探着脑袋去瞧,而寒林商也就此瞧见穿着一身南宛衣裙的温乐言。

    今日的她穿了一身白橘长裙,肘披白色披帛,一头乌发简简单单的编织在颈侧,发间无一丝金饰装点,只在额间落了枚金月牙,看着淡雅高贵。更似一轮红日,带着朦胧橘光,印照在你眼前。

    “哇,阿妈,公主长得真好看,比圣花还要好看。”近处一孩童惊叹出声,惹得一旁的人连连颔首。

    因温乐言身侧跟着不少南宛死士,即便心中激动,那些奴隶和贩子们依旧老老实实的待在原处,等着她选择。

    一步步迈入奴隶市场,即便清楚奴隶这一阶级在南宛已存在千年,可温乐言到底还是不适应亲眼面对这一现实,“努娜,这奴隶是非选不可吗?”

    努娜劝道,“公主,这是规矩不可违背。”

    温乐言叹息,她当然知道这是南宛规矩,就连金和都不能例外,“罢了,就当是做善事了。”

    说着,温乐言迈步向前蹙着眉瞧着那些奴隶,有些奴隶瘦巴巴的满面悲苦,有些却是被养的面色红润眼含笑意,这一幕幕的对比看的温乐言心中既难过又酸涩。

    可直到她看到角落里那个戴着木头面具遮了大半张脸的男人时,温乐言不知为何竟是心底涌起一股憋闷难过,他的模样看着好熟悉,却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

    见温乐言果真停在寒林商面前,那木察笑开了一张脸上前,“乌乐公主,这是小的手下的奴隶,前几天刚到,虽然容貌有损但力气大武功高,留在身边定能护着您周全。”

    “他是大渝人......”

    见温乐言这般肯定地说,那木察也有些惊讶,“是,这奴隶是从大渝来到南宛的,没有名字也没有家人,这才为了生计把自己给卖了。”

    透过木头面具,看着温乐言眼中的难过与心伤,寒林商红了眼眶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在看见那群南宛死士后又闭上了嘴。

    如今的他还不能暴露,否则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有了那木察的游说,再加上温乐言不知为何看见寒林商时会心里抽痛,最后她还是买下了寒林商,以十五两金的价格。

    接过那金灿灿的金子,那木察笑得牙不见眼,“哎呦呦,公主您可真是大方,这不过就是个普通奴隶,哪花的了这些。”

    话虽这么说,可那木察收下金子的手却是不慢,此前还不忘递给寒林商二两金,这是每一位贩子必给奴隶的一部分分成。

    见寒林商将金子紧攥在手心,似万分珍惜一般,温乐言弯了眉眼,“在我心里,他值得这个价。”

    说着,温乐言就带着寒林商回了公主角楼,至于旁的奴隶则是万分艳羡的看着寒林商,恨不得取而代之。

    毕竟这乌乐公主虽前几日才病好出面,可她的心善却是人尽皆知的,若是落在她手里,即便只是个奴隶,也定能有个好日子过。可惜,这绝无仅有的机会,就被这么一个大渝人给抢走了。

    就这么,被温乐言买下后寒林商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眼也不眨的看着温乐言的一举一动,炙热放肆的目光如影随形,令温乐言不禁偏过头去却又无处躲避。

    而这份放肆,温乐言曾在一个人身上看见过,可想起如今已成为大渝皇商,尚在金和那处商议着大事的寒林商,她摇摇头又觉得不可能。

    等回了角楼后,温乐言这才想起那木察说过这奴隶没有名字,亦没有家人,“你既然没有名字,可否由我为你取名?”

    沉沉的看着温乐言,寒林商笑着颔首。

    他没有出声,因为他怕自己的声音会被眼前人认出来,到时给她带去麻烦。

    温乐言想了想听过的南宛姓名,“那、我就唤你乌木了,可好?”

    见寒林商点头,温乐言喜得展颜,“乌木,你虽身穿白衣,可不知为何看着你时我总觉得你心里有无限哀伤,如今又配上这木头面具,这二字倒是与你适配。”

    寒林商再次颔首。

    于他而言,乌木二字亦可取自乌乐、寒林商,果真适配。

    很快,温乐言选了一奴隶的事就传到了崔明珏耳中,他想着温乐言心善,所选的奴隶怕会是个小孩,也就不甚在意。

    可当他听到死士说,温乐言居然选了一位男子,霎时崔明珏的面色就沉了下去,“男子?怎样的男子?”

    死士回,“听那奴隶贩子说不过是个从大渝来的,无父无母,无名无姓,就连那面容亦是被毁了大半,想来公主选他也不过是出于怜悯罢了。”

    “大渝来的......”听到大渝二字,崔明珏心里咯噔一声,“去查查,他到底是怎么来的南宛,可别是某些人为了浑水摸鱼。”

    明白崔明珏意思的死士了然,“是,属下这就去。”

    见人走后,崔明珏瞧着镜中自己面上那张属于寒林商的面孔,心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摸着这张脸,崔明珏喃喃:“你不是喜欢他吗,那么如今我变作他的模样,你可还会喜欢我?”

    说话间,崔明珏暖了一双柔情目,配上这么一张本该煞气满满冷漠淡然的面容,看着古怪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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