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摇曳中，夜色越发迷离，整座城市褪去了一天的疲倦，却又越发喧嚣，酒吧中，人影攒动，人人脸上带着笑意，或真或假，并不重要。

    沈牧舟和朋友坐在角落的卡座里，并不张扬的位置，可就算这样，周围女生的目光都不加掩饰地投过来，他们仨假装没看见静静地看着舞池中晃动的人影，他们可不想惹事找死。

    “可惜了，小爷我不能上去一展雄风。”陆鸣喝了一口啤酒，随着音乐摇头晃脑。

    “知足吧，那些小的还被关在家里呢。”胡嘉敬拍了拍陆鸣的肩膀，往舞池中瞅去，没发现什么绝世大美女呀，怎么沈牧舟那家伙看得那么专心，一动不动，目不转睛。

    “你看什么呢，那么入迷？”有些好奇，胡嘉敬拿手在沈牧舟眼前晃了晃。

    “没什么。”沈牧舟按下胡嘉敬的手，目光不曾移动分毫，敷衍道。

    “没什么你看了五分钟？”胡嘉敬再次顺着沈牧舟的目光寻找，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再一回头，沈牧舟已经慌慌张张起身，拿起外套就往外冲。

    “哎哎哎……”陆鸣和胡嘉敬两人莫名其妙。

    “你们直接回去，不用管我。”嘈杂的音乐裹挟着沈牧舟的声音传过来。

    马路边，昏暗的灯光下，林啸的孔雀蓝外套格外耀眼，沈牧舟远远就看见她了，她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盯着自己，只是偏着头揉着太阳穴，许是喝多了酒，让夜风一吹，有些头疼。

    酒吧买醉结束，林啸正在等出租车，夜色微凉，她却只把外套搭在肩头，及腰的卷发有些压在外套下，她也浑不在意，修长笔直的双腿站得直挺挺的，就连细细高高的高跟鞋都不能让她晃动分毫，丝毫看不出是喝多了的，可沈牧舟却知道，她喝多了，而且怕是已经神志不清了。

    他自然是不能让她打车的，凡事有万一，他不想这个万一发生在林啸身上。

    只得硬着头皮上，沈牧舟站在林啸一米远的身侧，抬眼偷看她，果然是醉得厉害，整个脸红扑扑的，在垂下的卷发的隐藏下，她微皱着眉头看向马路两侧，怎么这么久一辆出租车也没有，眼神迷离，生气的表情也甚是可爱。

    沈牧舟看得正入神，突然林啸目光一转，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看向身旁的沈牧舟，微风吹起她两侧的头发，整张精致的小脸都露出来了，不似平日的冷峻疏离，反倒有一丝娇俏调皮。

    沈牧舟被他盯得有点不自在，回避着目光，过了一会儿从他白色连帽衫的口袋里摸出一个皱巴巴的糖果似的小东西，递到林啸面前。

    一颗青梅。

    林啸盯着这个青梅，愣愣的，许久，伸手接了过来。看样子它已经在主人的口袋里有一段时间了，林啸慢慢抚平它包装上的褶皱，神情专注。

    “美女一个人？”

    果真是烂透了的搭讪，沈牧舟一开口就想给自己一巴掌，正暗自懊恼，却听林啸开口了。

    “不啊！”

    林啸侧头笑着看他，目光灼灼，流光溢彩，沈牧舟有一瞬间的紧张，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两个人。”

    一侧嘴角上挑，似有似无的小小梨涡，醉蒙蒙的双眼笑成月牙，让人有些恍惚，林啸的笑摄魂夺魄，果然名不虚传。

    “不是还有你嘛，小帅哥。”林啸大步挪动了一下她的高跟鞋，一下跨到僵在原地的沈牧舟身边，双手搭在他的肩上，头顺势就靠了过来。

    沈牧舟僵在原地。

    沈牧舟发誓，他“搭讪”林啸的动机清清白白，单纯得如高山顶的皑皑白雪。

    可现在明显是林啸的动机不纯。在出租车上，她整个人靠着自己，手里玩着他连帽衫里的绳子，一双小手把绳子绞来绞去，沈牧舟轻轻拽走，林啸却发起脾气，沈牧舟只得小心地送回到姑奶奶手里。

    “这样才对吗，不要那么小气。”

    林啸笑得甜甜，语声软软，丝毫不管旁人死活。

    进了酒店，林啸就搀着沈牧舟的胳膊，继续动手动脚，沈牧舟忙着扒拉在自己身上上上下下的小手，慌得犹如受惊的小鹿，前台已经尽量把目光放在吧台以内的地方了，可还是把沈牧舟尴尬坏了，满脸通红、目光躲闪。

    “抱抱嘛，抱抱。”

    林啸软糯的声音传来，前台小姐姐的笑意已然藏不住了。

    为什么要去酒店呢，林啸拒不透露家庭住址，也是，没有一个人会愿意在自己的准一夜情对象这里交代家底，而沈牧舟呢，在这里没有家，他总不能把她带到公司宿舍吧！

    一进门，林啸反倒是清醒了一些，只是目光还有些涣散，但总算不对沈牧舟上下其手了，沈牧舟谢天谢地，赶紧远离她，然后去给她泡了一杯茶。

    “头疼吗？”

    沈牧舟把茶杯递给坐在沙发上的林啸，林啸却仿佛并未听到他的话，也没有接过他的茶杯，目光渐渐聚集起来，全部落在沈牧舟脸上，怔怔地看着他，虽然已是深夜，可眼前这个男孩依然朝气蓬勃，与自己这周身的颓靡格格不入。

    林啸仿佛要把他看穿一般，沈牧舟没经历过此等场面，有些羞赧得站不住，只得把茶杯放在茶几上，讪讪地坐下。

    林啸突然屈身向前，把整张脸都送到沈牧舟面前，一张笑脸，眉眼弯弯，白皙的皮肤在灯下泛着光亮，沈牧舟不自然地向后挪了一下，咽了一下口水。

    林啸心里却在犯嘀咕，这是真的还是做梦，怎么还有帅哥送上门这等好事，她人生的初次放纵看来是赚到了。

    “你真好看。”

    林啸突然的一句话，彻底让沈牧舟涨红了脸，再次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喉结滚动。

    沈牧舟看着面前这样一张美丽的脸，因为醉酒带着迷人的红晕，他不知该如何开口，嘴巴却突然被堵住了，温温的，软软的，沈牧舟彻底愣住，林啸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死死地把他压在沙发上。

    一般而言，这种事情发生之后，如何避免尴尬，只能是早上先醒来的那个人悄悄溜走，大家心照不宣，往后茫茫人海老死不相往来是最好。

    但偏偏事与愿违，他们二人几乎是同时醒了。

    日上三竿，偌大的一张床，几乎分睡两头，却神奇地同时睁眼，然后各自迅速回头观察了一下目前的处境。

    于是这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仿佛都在说，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没办法，只能各自穿好衣服。

    林啸有些懊恼，想要睡觉的时候总是失眠，需要清醒一点的时候却睡得跟头猪一样，她有多久没有连续超过五个小时的睡眠了，今天却睡到快中午了。

    沈牧舟背过身去穿衣服，林啸趁机偷看他，男孩此时从脸上到背上都是红的了，林啸觉得有些好笑，真是个小弟弟吧。

    林啸先去卧室洗澡了，沈牧舟暗暗地想，他现在好像应该离开，可他很清楚他心里不想这么做，于是沈牧舟呆呆坐在床上纠结着，直到林啸洗完澡出来。

    林啸裹着浴巾，擦着湿漉漉的长发，慢条斯理从浴室走出来，一抬头，看见沈牧舟还坐在床上，吓了一跳，皱起八字眉，无声抗议，仿佛在说：这么好的机会，嗯？

    沈牧舟脸上露出近似谄媚的微笑，尴尬地说：“我想洗个澡，洗个澡。”

    然后在林啸冷冷的目光下低头钻进浴室，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

    等沈牧舟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发现林啸依然坐在沙发上，正在看电视，他也吓了一跳，小鹿般的眼睛盯着这个女人许久，仿佛在说：这么好的机会，嗯？

    “哦，我饿了，叫了午餐，你要不要一起吃点？”林啸放下手中的遥控器，看着眼前这个略有些尴尬大男孩，正不知所措地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眼前的人，高高的傻傻的还有些婴儿肥，洗完澡一张素净的脸，漂亮的眼睛水汪汪的灵动俊美，鼻子高挺秀气，当真是目含秋水、鼻若悬胆，下颌线凌厉清晰，衬得整张脸端正利落，只是现在神情略有些窘迫罢了，倒是显得整个人可可爱爱的，林啸赶紧把目光从他身上收回，悄悄腹诽，人类啊，本质上都是颜狗。

    两个人在酒店房间吃完了午餐，席间一句话也没说。

    最后还是沈牧舟打破沉默尴尬。

    “你不着急上班？”

    “太难得了。”林啸轻轻笑了笑，沈牧舟心中生气，又笑又笑，自己说什么了她就笑！只有天知道，他对林啸的笑毫无招架之力。

    “一般人看见我都说，赶紧回学校好好上课。”

    沈牧舟心中腹诽道，那是大家没看见你杀伐果断的那张脸，被你的外表骗了。

    “我有三天假期。你呢，不用上课？弟弟。”林啸喝了一口咖啡打趣他道。

    “我都毕业好久了，姐姐。”沈牧舟气恼，一字一顿几乎咬牙切齿地说道。

    “哦，是吗？”林啸一脸的不相信，继续逗他。

    “我要是说我碰巧也有三天假期，你是不是更不会信了。”沈牧舟有些沮丧，撅着嘴很是不服气，比我大点就想教训我。

    “逃课可不是好孩子，将来业务不行，水平不够，怎么在社会立足？”林啸拿起咖啡杯抿了一口，好整以暇，逗弟弟是件很快乐的事情，尤其是漂亮弟弟。

    沈牧舟气急，也学她昨晚那样，欺身上前，把自己那张令人窒息的脸送到林啸面前。

    “我是不是好孩子，水平够不够，姐姐昨晚不是都知道了吗？”

    面上是人畜无害，嘴里却说着虎狼之词。

    林啸直视着他的眼底，碧波无痕，拿咖啡的手一哆嗦，洒了沈牧舟一身，外加满地，林啸懊恼自己小看他了，一时大意，明明看着温温柔柔，软软糯糯的。

    “有没有烫到你？”沈牧舟慌得赶紧拿过咖啡杯放到桌子上，又回身去查看林啸的手，好在一杯咖啡结结实实洒在他自己身上，林啸双手任由沈牧舟握住上下翻看着，脸上飞起红晕，沈牧舟却一门心思在手上，仔细检查确保没有受伤，才长出一口气，放下心来。

    林啸趁机抽回了手，打算起身。

    “你别动，我来收拾。”沈牧舟按下林啸，麻利地拿来抽纸，先是把椅子扶手上溅到的咖啡擦干净，又转身去了洗手间。

    沈牧舟站在镜前心中郁结，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为什么她林啸用这招可以，自己活学活用就满地狼藉，郁闷地脱掉外套泡在水里，转身拿了卫生纸出去。

    林啸看着沈牧舟只穿了一件背心出现在眼前，也有些不自在地咽了下口水，沈牧舟却丝毫没意识到，专注在地面上。看着这个小孩前一秒还在自己脸前调戏耍狠，后一秒又乖乖地蹲在地上打扫卫生，林啸不禁莞尔。

    是个有趣的弟弟。

    沈牧舟手脚麻利，动作迅速，打扫起来有条理有效率更有质量，并不似现在很多小朋友，扫帚倒了会选择跨过去。

    而沈牧舟此时正在和自己生气，也不看她，收拾完地面就又进了洗手间。用力地搓着连帽衫身前的咖啡渍，为什么会穿白色出门的呢，而且也没带换洗衣服，越想越气越气就越用力，不一会儿污渍倒是搓得干干净净了。

    于是这件可怜的帽衫被挂在酒店整整三天，沈牧舟得以有机会重新穿上。

    林啸电话响了，她看了一眼，转身去了浴室接。沈牧舟晒好衣服又擦了一遍地，才坐在沙发上等她，许久，林啸还没出来。

    他敲了三下门，没有人应他，只得在门外又等了一会儿，见还是没有动静，于是去推门，门没上锁，林啸就坐在浴缸旁的大理石地上，面上没有半分血色，整个人还在微微颤抖。

    “你怎么了？”沈牧舟想去扶她起来，却被林啸一把推开。

    “请你离开这里，可以吗？”林啸把头深深埋进双臂间，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你……”

    沈牧舟是绝对不会把林啸一个人扔在酒店的，昨晚他就察觉到了，她一定遇到什么事情了。

    “我可以应付。”林啸的头靠在浴缸旁，低垂着眼睛呼出一口气回答到，语声颤抖，仿佛用光了所有力气。

    “我送你回家吧，或者送你回公司？”

    “不用，别管我。”

    “那怎么行？”

    话一出口，沈牧舟也觉得有些不妥，这不是他们现在这种关系下，他应该说出的话。

    果然，林啸转过头看他，她的脸惨白却又凌厉，五官明艳动人，目光却咄咄逼人，沈牧舟也是丝毫不让，直视着林啸。

    “你当真不走？”

    “不走。”沈牧舟话说得坚决，边说边动手要把她从冰凉的地面抱起来。

    “那你别后悔。”

    林啸顺势揽过他的脖子，沈牧舟还未及反应她话中的意思，人就被抵在浴缸边上，下一秒嘴巴也被堵住了。

    沈牧舟猝不及防，林啸已然攻城略地，她的吻带有强烈的发泄情绪，沈牧舟心中纠结而丢盔卸甲，最终只能放弃抵抗，努力回应着她，林啸似乎满意了，放过他惨遭□□的嘴唇，开始动手脱沈牧舟的背心，衣服掀开的时候，林啸看见他的腰腹红了一大片，显然是刚刚被咖啡烫到了，可此时已经杀红了眼的林啸根本顾不得，下一秒就开始脱自己的衣服了，沈牧舟却按住了她的手。

    “你会着凉的。”

    说着把人从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抱起来，走向卧室。

    整整三天假期，他们未离开酒店房门。

    他们做着最最亲密的事，可是却没有说过动人的情话，甚至连话都很少说，偶尔，也都是沈牧舟在自说自话。

    “中午吃什么？”

    “要不要喝点水？”

    诸如此类，毫无营养。

    而林啸呢，整个人仿佛一个布娃娃般，大多时间是在沉沉地睡着。尤其是沈牧舟在床上的时候，她睡得很沉，或把自己盘在他身上，或只是枕着他的手臂。有时候沈牧舟刚下床，她就醒来了，沈牧舟对林啸的嗜睡起初是纵容的，他想她一定是太累，于是就尽量在床上陪着她。可后来他对林啸这种不吃不喝不分昼夜的睡法感到害怕，如此过了一天后，沈牧舟决定叫醒他，沈牧舟轻声唤她名字，林啸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好像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是认识的人吗？但她实在太困了，下一秒又重新睡过去了。

    “起来吃点东西吧？”

    怎么还有声音，林啸开始烦躁，把头埋进被子里。

    “不吃不喝怎么行？”沈牧舟哄孩子一般。

    “没胃口。”烦躁的林啸更紧地裹进了被子里。

    “起来活动一下就有胃口了，好不好？”

    被子里的人突然没了动静，沈牧舟探身去查看，被子却突然被掀开，林啸睁着眼睛正在思考。

    “活动一下，倒是可以。”

    “唔，我，”沈牧舟嘴巴被堵住，呜咽着含混不清地说道，“我说的，不是唔不是这个活动。”

    三天后，沈牧舟照旧醒得很早，床边的位置却早已经没了温度。她一声不吭地离开了，沈牧舟翻遍了房间的各个角落，她的所有痕迹都不见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她甚至都没有问一句，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