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之后，沈牧舟仿佛从林啸的世界消失了一般，林啸想不通，她明明道歉了，沈牧舟也亲口说了原谅，为什么这么久不理人，但是林啸也知道，沈牧舟不理她是对的，她明明白白彻彻底底拒绝了他，可不知道为什么爱情白痴林啸的心情还是一天比一天低落。

    白天用工作填满，晚上就愈加无聊了，以往林啸最喜欢独处，通常上班的时候被各种人各种声音充斥着，很让人疲惫，到了晚上是属于她自己的最舒服最自在的时候，但是如今，夜晚漫长到无穷无尽，林啸看着手机，显示凌晨1:19，她知道自己不会给他打电话或者发信息，哪怕她百爪挠心，她也不会，她总会克制得非常好。

    打开搜索引擎，输入沈牧舟三个字，出来的内容和一周前一模一样，林啸都快会背了，社交媒体的账号也没有更新，林啸突然胡思乱想到，和名人恋爱的好处之一，你永远会知道他的最新动态。

    清除搜索记录。林啸打算酝酿睡意，她的黑眼圈快要遮不住了。

    可电话铃声响起，林啸猛地惊起，心中有些隐隐地期盼。

    “是你呀。”是小晴，林啸的语气里带了失望。

    “怎么，以为是谁？”小晴逗她。

    “我又没说什么。”林啸佯装生气。

    “你在想什么，我心里一清二楚。”

    “我都睡了，干嘛半夜打电话？”是事实，所以林啸略过这个话题不谈。

    “哼，”小晴冷哼一声，都懒得戳穿她，“明天我约了沈牧舟谈事情，你和我一起吧？”

    “是商量，还是通知？”林啸的手指绞着被子，问道。

    “商量？”

    “不去，”林啸没好气，“你想干这种红娘的活儿，不应该是编个理由骗我过去？”

    “那就是通知。”

    “你！”林啸吃瘪。

    “明天中午，正好一起吃饭。”

    “要谈什么？总要告诉我吧？”光亮柔软的真丝被套已经被林啸□□得好似被团做一团的卫生纸了。

    “谈恋爱？”

    “我挂电话了。”

    “对不起，对不起，”小晴见孩子恼了，见好就收，赔笑说道，“谈小宇的事情。”

    “小宇？”

    “嗯，他在一家娱乐公司做练习生。”

    林啸和小晴到的时候，沈牧舟已经在包间等了一会儿了。小晴订的三楼包间，视野不错，沈牧舟坐在靠门的位置上，难得没有任何伪装，清清爽爽如同普通大学生一般安静坐着。

    工作中林啸总是走在最前面，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小晴则是安心跟在她身后，做她的后盾，但是私下两人出门，林啸就变成了小晴的小尾巴，会后撤半步挽着小晴的胳膊，像个小朋友一般被牵着。

    点完菜，小晴突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昨晚接到这个消息太过震惊，直到天蒙蒙亮才勉强睡了一会儿。

    “事情是这样，小晴的弟弟在一家叫做易天的娱乐公司做练习生，我们想了解一下，想脱身的话有困难吗？”林啸直接开门见山。

    “易天？”沈牧舟有些惊讶。

    易天是国内最大最早最成熟的娱乐经纪公司，主要做唱跳组合，近些年发展较快也在影视、综艺、纪录片等其他领域有所涉猎，国内最红的男女团都是易天的组合，目前还属于一家独大的状态。沈牧舟的老师秦晋最初就是易天的练习生部总监，离职后不想和老东家撞型就做了影视制作方面。

    “有麻烦吗？”小晴见沈牧舟神色为难，心里有些着急。

    “只是练习生的话还好，练习生合同不同于艺人合同，公司不会确保你一定出道，出道失败合同自然作废了。”

    “这么简单？”林啸对娱乐圈的所有认知都在沈牧舟这里获取，她有点不敢相信。

    “练习生分很多种，有的人是以出道为前提签的练习生合同，这种就是公司很看好，解约就有困难了，所以看合同是最准确的，这一点二位都是行家。”沈牧舟不疾不徐的说道。

    “你也不赖，前专业和现职业完美结合，既是内行也是行家。”林啸这话怎么听着怎么有点阴阳怪气，沈牧舟深感无奈，看出来了，林啸对他的职业怨念颇深。

    “目前看不到合同。”小晴说道，至少现在她还没有和小宇开诚布公的打算。

    “孩子多大了？”

    “刚成年，今年大一。”

    “如果他成年前就签了合同，那就是监护人签的。”沈牧舟看着小晴，意思很明显了。

    小晴冷笑一声，是那个女人签的吗？小宇那么小，她就迫不及待地让他赚钱给她养老吗？只是没想到……

    “所以说，只要不出道就好解决了？”林啸追问。

    “准确地说，是公司主动放弃你最好解决，其次是在练习生期间退出公司，如果是出道准备了，或者已经出道了，会比较困难。”

    “练习生主动退出，会有麻烦吗？”小晴心道，看来还是得想办法拿到小宇的合同才行。

    “有些小公司会让淘汰的练习生偿还培训费用，把经纪公司开成了艺考培训，但易天是大公司，据我所知不存在这一点，只会让成功出道的艺人“偿还”，具体就是体现在前期分成上，甚至前几年艺人会拿不到分成，相反，淘汰练习生还会根据个人意愿内部消化一些。但就像刚刚我说的，我们不知道他签的是哪种合同，现在只是纸上谈兵。”

    “怎么才能搞到合同呢？”林啸喃喃自语，已经开动脑筋了，一时之间好几个方案初步成形。沈牧舟看她认真想鬼点子的样子，忍俊不禁。

    “冒昧问一句，孩子他愿意退出练习吗？”沈牧舟搞不懂，这两个人为何如此大费周章。“这可由不得他。”小晴瞬间严肃起来，声音也高了不少。

    “我觉得沈牧舟说得对，小宇也是有人权的，我们应该和他商量一下。”林啸板着脸，据理力争。

    “人权？他敢跟我讲人权？你知道他什么时候进公司的吗？”小晴翻脸不认人，冷着脸道，“中考那年！”

    林啸吓得赶紧闭嘴了，马上回忆起小宇中考那年因为成绩下滑，小晴暴跳如雷的场面。

    “他根本不是因为父亲去世成绩才一落千丈的，甚至他整个高中都是往返两地，一边练习一边读书的。”小晴越说越气差点拍桌子了。

    “好辛苦。”林啸脱口而出。

    小宇这孩子怪不容易的。

    “你说什么？”小晴瞪了她一眼，眼神能吃人了。

    林啸捂住嘴巴，不说话了，她知道小晴现在心情很糟，还没有完全接受这件事，毕竟小宇起初成绩很好，她一度以为是家中变故让他学业受影响，一直很自责，当初应该抛下一切安慰他鼓励他，毕竟这是孩子一辈子的事儿，可谁成想他竟是玩物丧志。

    “还是先吃饭吧，大家都饿了。”沈牧舟不好插手人家的家务事，只能打圆场。

    席间，沈牧舟一直保持着距离，既不疏远也不亲昵，没话聊的时候，他就讲一些笑话来活跃气氛，一顿饭林啸吃得没滋没味。

    饭后，林啸看向小晴，问道：“下午没什么重要的事了，我陪你逛街散散心？”

    “不了，我还要去了解一些事儿。”

    “那我和你一起？”

    “咱俩一起目标太大，会被发现的。”小晴神神秘秘的，不过脸上总算看见点笑容。

    “你不会是要去跟踪吧？”

    林啸有些不放心，不知道她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小晴拍拍她的肩膀，大步流星出了包间，顺便给沈牧舟递了个眼神，姐姐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包间里只剩下沈牧舟和林啸两个人，林啸有些不自在，想要借口回去工作，可刚刚已经说了下午没事。

    “一会儿我要送南北去机场，要不要一起？”沈牧舟开口打破沉默，“以后，可能很难看到它了。”

    林啸心想，我本就不喜欢动物，再说这些天也只是通过你朋友圈见它，有什么区别，但是又想到照片里那个油光锃亮胖嘟嘟的小黑家伙，已经不是当初那条小脏狗了，好像见一面也不差。

    对，她就是想看看南北了，不是因为别的。

    沈牧舟开车绕到朋友家接了南北，林啸看着乖乖躺在笼子里的小家伙心里暖暖的，想伸手逗逗它，可是到了笼子前又瑟缩了。

    “其实，我一直很纠结犹豫，”沈牧舟系好安全带，却不着急启动，而是转头笑着对林啸说，“我到底该不该鼓励你战胜对狗的恐惧？”

    林啸愣住了，这又是哪出？

    “不想让你一直有这个ptsd，一直害怕动物，但是又觉得溜猫逗狗好像对你也不是必需品。”

    “什么乱七八糟的。”林啸笑他傻乎乎的，这都哪儿跟哪儿，催他赶紧开车，别误了飞机。

    沈牧舟却不为所动。

    “换言之，我究竟是应该帮助你冲破心里的枷锁，勇敢地伸出双手来拥抱我，还是应该尊重你的习惯与方式，让你一直待在保护圈，不勉强你接受，也不勉强你出来。”

    林啸这次听懂了弦外之音。

    “你可以什么都不做的。”林啸小声嘀咕。

    “那就是第二种了？”沈牧舟反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失望。

    “我的意思是，这不是你的义务。”林啸转头看着车窗外，已经是秋日了，落叶随着秋风在空气里打着旋儿，落叶归根，就这样结束掉这一生了。

    “怎么办呢？”沈牧舟长出一口气，这半个月的挣扎与苦闷好像有了答案，她退后一步，是想让自己再进一步的。

    “我想把它变成我的责任。”沈牧舟的声音不大，语气轻柔，林啸却从中听出了千斤重担般的力量。

    林啸蓦然回首，正对上沈牧舟微微欺身靠近的脸，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在加快，她的所有心思将暴露无遗。

    “别逃了，”沈牧舟轻轻按住林啸想要扭过去的小脑袋。

    “我不会再犹豫了，你跟上我就好了。”

    时间还早，两人在机场附近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带着南北去遛弯。

    南北显然高兴坏了，小短腿跑得飞快，林啸穿着高跟鞋是真的跟不上，沈牧舟让她在原地长椅上休息，独自去追这个小家伙。

    沈牧舟穿了一身白色运动服，清瘦高挑，在人群中哪怕只是背影也会让人多看两眼，林啸看着一白一黑、一人一狗，蹦蹦跳跳、追逐打闹着越跑越远，久违地在自己的世界中感受到了一股生气，一种陌生又有着致命吸引力的气息，那朵彩虹色的花，在冰封的大地上倔强地破土而出了。

    当身影快要在林啸眼前消失不见的时候，沈牧舟带着南北返程了，南北的兴奋劲儿持续高涨，一路小跑，摇头晃脑地不一会儿就到了林啸面前，围着林啸的脚边转来转去，最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懒洋洋躺下来晒起了太阳。

    它软软的毛若即若离地贴着林啸的脚背，林啸甚至能感觉到脚背上传来南北剧烈运动后迅速蒸起的汗气，起初林啸被吓坏了并不敢动，怕惊了它，可渐渐地南北越来越放松，又往林啸脚上拱了拱，甚至打起了盹。

    沈牧舟随后赶来，看着林啸一脸又惊慌又开心的模样，不禁笑出声了，林啸僵硬地坐着，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个场面，见他还笑，不住气恼。

    “放松，”沈牧舟坐到林啸身边，“它喜欢你呢。”

    “它又不认识我。”

    “怎么会，那天我们一起收留她的，她的名字还是你取的。”沈牧舟疑惑地看着林啸，对她的想法表示无法理解。

    林啸更无法理解沈牧舟的脑回路，一条狗而已，它会知道谁给它取了名字。

    “她就是知道，”沈牧舟难得的孩子气，挑眉挑衅道。

    “其实我照顾她的时候很少，经常托付给朋友，可她还是和我最亲。”沈牧舟说着低头摸了摸南北的小脑袋，林啸一惊，却见南北抬了抬脑袋，拱了拱沈牧舟的手掌。

    “她没睡呢，狗狗都很喜欢抚摸的。”

    林啸弯腰，看着南北亲昵地和沈牧舟闹作一团，沈牧舟的笑容温柔又宠溺，林啸突然有些不高兴了。

    “我也要摸摸！”

    沈牧舟吃惊地回头看林啸，这个PTSD就这么好了，进展怎会如此顺利？

    沈牧舟小心地抱起南北，拍了拍她沾满泥土的小爪子，然后慢慢地放到两人中间的长椅上，用鼓励的眼神看着林啸。

    林啸却动也不动，半带着委屈的嘴角耷拉着，沈牧舟愣住不解，林啸于是微微偏了一下头，把自己毛茸茸的脑袋凑到沈牧舟眼前，沈牧舟终于恍然大悟。

    这个小家伙套路可真深，笑着摇了摇头，伸出手摸了摸林啸的头发，她的头发细腻又柔软，与南北还真是有些相似。

    林啸侧转身子，看着沈牧舟，初秋落日的余晖逆光洒在沈牧舟的脸上，让他脸上细细小小的绒毛都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圣洁又温暖，足以融化她这颗冰封的心。

    林啸深呼吸几次，给自己鼓足了勇气，然后慢慢伸手，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到南北的背上，南北舒展着身子拱了拱，眯着眼睛享受着，受到鼓舞的林啸把手慢慢移动到南北的小脑袋上，轻轻抚摸着。

    南北也许是真的累了，也许狗粮吃撑了，懒洋洋靠在林啸腿上抬头望天。

    林啸的手不再颤抖，慢慢地从一只小狗的脑袋上转移到另一只小狗的脑袋上。

    沈牧舟宠溺地任由她摸着，淡淡的果木香若有似无地靠近又飘散在空气里。

    初秋的暖阳最是暖人了，夏日的燥热已然褪去，秋风也尚未凛冽萧索，一切都是刚刚好，我言秋日胜春朝，大抵如此心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