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后突然传来争吵声。
“你再动一下试试?”
“我动了,怎么样!”
“你找打!”
小宇一惊顾不得其他,赶紧跑过去,地上两人已经缠斗在一起,一个稍微壮实一些的男孩死死压住另一个瘦些的男孩,紧紧抓住他的双手,不料那瘦男孩却抬起脚就揣在了对方的大腿上,壮男孩吃痛松开了手,瘦男孩看着瘦力气却不小,一拳推倒了对方,坐在身上就开始一顿组合拳乱挥,壮男孩倒地后反倒只护着自己头脸了,明显收了攻势。旁边的人七手八脚的拉架,瘦男孩简直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左一拳右一拳,其他人就不敢近前了。
小宇吓得立马冲过去,直接拦腰抱住男孩:“千林哥,别打了。”
被唤作千林哥的瘦男孩听到小宇声音低头看了一眼,见是小宇,挥在空中的拳头真的停住了,一张脸涨得通红,大声呵斥:“给我松开!”
“我不!”
千林开始去扒拉小宇的手,小宇反倒扣得更紧了。
“你是不是也想挨揍了!”说着木千林的拳头又挥起来。
沈牧舟怕小宇吃亏,刚想上前,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了一声:“干什么呢?”
围观人群自动散开,安择脸色发黑出现在人群后。工作人员见安择来了,鱼贯而出,一眨眼的工夫,就清场了。
而当事方三人在地上四仰八叉,场面很难看,白色的卫衣也全部脏兮兮了。
另一个男孩慌慌张张从远处跑来,气喘吁吁,顾不上看一眼安择铁青的脸,跑过去确认三人有没有受伤,好在衣服和脸都只是脏了,其他并无大碍。
安择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赶紧去换衣服、补妆,马上还要拍摄。”男孩见安择走远,嘱咐完也转身要走。
“穆清哥。”小宇拉住男孩的衣角,脸上有担忧。
仲穆清是他们团的队长,比小宇大四岁,确实是稳重很多,看上去对于处理这类问题也算有经验。
“放心吧,”仲穆清拍了拍小宇的手,笑着安慰道,“保证今天顺利拍完最重要,耽误拍摄才是真的完了。”
小宇被放开的手无力垂在身侧,气恼地看着两个不省心的哥哥。
仲穆清进屋的时候,关书君抱歉地看了他一眼,安择的火气她可灭不了,穆清给了姐姐一个笑容。
关书君关门退出来,与此同时咆哮声传来,真不愧是老师的嫡传弟子,脾气都一样臭。转头却看见沈牧舟二人还在门外徘徊,皱眉道:“还不远离这是非之地?”
二人欲言又止。
小宇他们也跟了过来,拘谨又紧张地贴着墙根站了,都屏住呼吸听屋里的动静。小宇只在公司见过关书君一次,并不熟识,只是点点头打了招呼。
屋里的声音很刺耳,林啸听得心惊肉跳,小宇想进去又不敢,只是在门外急得跺脚。林啸明白了,这种体罚绝不是第一次。
“我需要一间单独的房间。”林啸恳求地看着关书君。
关书君看了一眼两位祖宗,领着他们转到侧面一间小屋里。
林啸赶紧拉过小宇,低声说道:“你尽快跟小晴坦白这件事,听到没?”
“姐,我只是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小宇嗫嚅道,“但是今天只是意外。”
小宇已经敏感地感知道,如果说原本林啸对自己有一丝的支持,那现在已经完全倒戈了。
“我没说打架这事,这里的人太凶残了,不,整个圈子里的人都是变态,你不能待了,你也挨过打吗,有没有留证据,解约可以用得上,如果以后他们再打你,就马上来找我们。”
林啸连珠炮一样的叮嘱,顺便检查了一下小宇胳膊、腿,沈牧舟偷笑,这可真是似曾相识。
“姐,安哥是挺凶的,但他不打人。”
林啸摸了摸小宇的额头,没发烧,那是把自己当傻子和聋子吗?那么大的声音,当她没听到?
“穆清哥,是……因为他是队长。”小宇着急地解释,一张小脸都要皱到一起了。
林啸嗤笑一声,明显不信。
“我作为易天前练习生来说一句公道话吧,”关书君一直站在门边,原本并不想搭话,可眼见着自己的前东家被误会,无法作壁上观了。
“易天一直是这样,训练的时候搞连坐,但是犯错的时候,只罚队长,至于队长怎么处理队员,公司一般不干预。”
小宇摇头,虽然这话是事实,但是这样说不是火上浇油吗?
果然,林啸已经咬牙切齿了。
“姐,穆清哥不打队员,你放心,这里没人打我,他们也不怎么打架的。”小宇话音刚落,门外传来砰的一声巨响,让人心惊,对面大门已经被踹开。
“千林哥……”小宇趴在门上看着对面,气得快哭了。
林啸探头一看,木千林正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头发明显收拾了,大概是补完妆过来的。
“少来这一套了,架是我打的,也是我先动的手,有事冲我来。”
林啸眼前一黑,这真的不是堂口集会,而是一家堂堂知名经纪公司的拍摄现场?林啸深呼吸一下,看了一眼旁边的沈牧舟,他倒是一脸淡定地看戏,见怪不怪。
屋里安择出来,没说什么话,他比木千林要高一些也壮一些,一袭黑色风衣沉着脸,压在木千林头顶,木千林输人不输阵,气势也不弱,大有准备再干一场的决心,但安择只是伸手把木千林推了出去,木千林猝不及防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再起身推门却是推不开了。
木千林只得在门口破口大骂,什么脏字都敢说,小宇再也忍不住了,冲了出去,他明白在场的除了他没人敢去制止木千林。
“千林哥,你快闭嘴吧!”小宇堵住木千林的嘴,从背后锁脖,把木千林拉走,四下看看没其他合适的地方,于是又拖回了侧面这个房间。
木千林被人扼住了喉咙动弹不得,等进了屋小宇放开他,刚想发作却见屋里站满了人,他不常在公司泡着,也对娱乐圈的人不大熟,所以眼前人一个也不认识,只能暂且隐忍不发。
“我要走了,合同你不能签,尽快和你姐谈一下。”林啸叹了口气,拉过小宇,看了看他瘦削的脸,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牧舟走到门口,想了想还是退了回来,拍了拍小宇的肩膀。
小宇看了沈牧舟一眼,沈牧舟眼里藏着深意,冲他微微点头,小宇心里有个预感,冲沈牧舟点了点头。
沿着园子里蜿蜒地小路向前,三人无言。
“二位,”关书君打破沉默,揉了揉太阳穴,“度假结束,晚上坐我的车回去吧?”
“可以拒绝吗?”林啸想都没想,头也不回地先拒绝。
“还要搭公交?”关书君挑眉,谈恋爱会让人幼稚。
“你车上还有地方吗?”林啸想起了什么,眼睛突然亮了,停下脚步回头问道。
关书君不解。
“我跟园子买了两箱青梅酒。”林啸有些得意地晃了晃两根手指头。
“分我一箱,就有地方。”关书君说完,好笑地绕过两人,先行离开。
“娱乐圈果然是明火执仗。”林啸皱眉摇头道,看着关书君潇洒的背影,想起了沈牧舟和小宇这两个小可怜。
回自己院子,吃过午饭,林啸靠在榻上欣赏上午沈牧舟的画作。
脸上眉眼略微改了一下妆,柳叶眉平添了些典雅贤淑,把臃肿的羽绒服换成了羽缎斗篷,斗篷上配着镶毛雪帽,林啸不禁把视线转移到这毛领上,毛发根根分明,虽未上色,也可窥见毛色锃亮,一看就是上等货色,这得值不少钱呢!
“美吗?”沈牧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移到榻上,说着话就靠在林啸身边躺着了。
“嗯,看上你这毛领了。”
“喜欢的话我可以画一整套,你想要什么样式的,狐狸毛、雪貂毛、貉子毛,随便你挑!”沈牧舟豪气地大手一挥。
“这时候不是应该说,想要什么样的随便买吗?”林啸翻了个身,钻到沈牧舟臂弯里,皱眉不满道。
“老师说我们要爱护小动物呀!”沈牧舟趴在榻上无辜地盯着林啸,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她的背,好像幼时母亲哄睡般。
林啸被噎得哑口无言,索性闭眼不言,缩在她怀里,就此午睡了。
然而梅园另一头,此时有人已经气得青蛙一般了。
“他倒挺有雅兴,跑这么远谈恋爱?”秦晋气得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平日里他最是不喜这种牛饮。
“就是,太不像话。”关书君随口附和。
“应该听你的,给他安排点活儿。”
“您也是心疼他嘛,在组里那么长时间了。”关书君说着又给老秦倒了一杯茶。
老秦却是没再喝茶,起身整了下衣服转身去院里溜达了,今天他终于没穿西装,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趁这园子的氛围,难得换了一身玄色中式盘扣对襟外套,人又精瘦矍铄,与这梅园里的景色很是相配,像是个隐士高手一般。
“心疼?这么远,他竟然坐公交车来的。”秦晋简直匪夷所思。
“他也好久没恋爱了,可以理解。”关书君笑了笑,老秦气愤地瞥了她一眼。
“你就惯着他吧!”秦晋溜圈的步伐明显加快。
“您要说这个,我可不服气了。”关书君被落在身后,扯着嗓子喊道,小跑两步上前理论。
“要说您提携的人不少,一线二线都有,但要说您心里真正看中的,可是凤毛麟角了,看中了还能惯着的,后面有没有来者我是不知道,总之,前面可是绝无古人的。要说惯着沈牧舟,我得排您后面,就谈恋爱这一条,搁以前孩子们身上,您不得拆了他?”关书君连珠炮地讨伐。
“怪不得你最近的项目都很顺利,嘴皮子真溜。”老秦负手回身瞪了她一眼。
“哪里哪里,秦总栽培得好。”关书君赶紧赔笑。
秦晋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还好思涵没在,他要是看见了沈牧舟被抓包当场,还全身而退,估计要气吐血,得跟您掰扯掰扯这么多年的不幸遭遇。”
“他敢?而且他那是早恋,还不报备?”
“您也说了早恋,他哪敢报备?”
想当初莫寒作为思涵的队长,替他扛了多少打,真是前尘往事,历历在目,关书君莞尔一笑。
“牧舟是演员,他不一样。”
“现在只有您觉得他是演员吧,单英还巴巴地等着他回去出专辑,走粉丝经济。我们可以把他割裂开,各司其职,可是在粉丝眼里,在大众心中,沈牧舟只有一个。”
“所以我让你找的舞蹈老师找到没有?”老秦避重就轻,忽略关书君的弦外之音。
“我们不负责唱片。”关书君不肯退让。
“你说的,沈牧舟只有一个!”
“那不是您都不满意吗?要不,还是您亲自教吧?”关书君试探性说了一句,老秦面上一沉,关书君不说话了。
“你舍得扔给我教?”老秦递了个台阶。
“我会继续找的。”关书君试探失败,识相地下了台阶。
“给莫寒经纪人打电话,他solo宣传期马上就结束了,问问之后的档期,合适的话让他来教两天,他带人上手快。”
“秦总,当红偶像顶流来给您教学生?”
“时间不合适就算了。”
“您开口了,不合适也合适了。”关书君撇撇嘴,老秦积威深重,他开口的事还用商量?
“别提我。”老秦摆摆手说道。
“自欺欺人?”关书君小声嘀咕。
“若他档期排满了,我还能让他违约吗?”
“不能违约,牺牲睡觉时间就好啦,他都习惯了。”关书君小声嘟囔。
“我是法西斯吗?”老秦被气得瞪眼。
“法西斯还是小天使,因人而异。”这么多年了,遇到莫寒的事情,关书君依然要打抱不平。
老秦被顶的没脾气了,失笑,他也承认,可能是年龄大了,现在温柔和善多了。
“那,您别夹带私货。”关书君凝视秦晋。
秦晋脸一沉,书君明白了,老师不是夹带私货,根本是一石二鸟。
昨天来的路上,秦晋一直在车里看莫寒的舞台表演和宣传物料,那表情可真是让人不寒而栗,莫寒看来是躲不过了。秦晋这个名字哪怕提起,就足以让他的学生们胆怯,即使现在各个都是独当一面了。
但这之中有两个例外,抛开最小的沈牧舟不谈,其他人里秦晋最宠的就是关书君,小时候就敢和老师耍赖,长大更是变本加厉地吵嘴胡闹,换做其他人,老秦脸色稍稍不好,孩子们大气都不敢喘了,今天安择见了老师,也是一整天都战战兢兢、郁郁寡欢,哪个会像关书君这般软磨硬泡、讨价还价。但关书君极有分寸,她清楚地知道老师的底线,绝不会越过一步。
此时她识趣地不再多言。
“能按时杀青吗?”秦晋毫无表情变化地转移了话题。
“昨天刚和制片人通话了,怕是不能。”
答案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并不吃惊。
“单英该头疼了,”关书君笑了,“但我怕她又出幺蛾子?”
这毕竟是牧舟第一部戏,马虎不得,但关书君太清楚单英的无底线了。
“给今晚的机票加个座。”老秦重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好嘞。”老师要去跟组了,关书君开心得像个孩子。
“《定风波》杀青,剧组的通稿你留心些。”
“明白,不过说起通稿,最近有几家对牧舟也是‘关心’得厉害。”关书君笑容有些轻蔑。
“谁家这么有眼光?”老秦非但不生气,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您老看好的人,业内谁不得掂量掂量。郭总那边在搞些小动作。”
“郭总?”
“硕云娱乐郭有延。”
“单英呢?”秦晋摩挲着茶杯,若有所思。
“单英当然是当做没看到,更何况他们现在有合作。”提到单英,关书君就一肚子火。
“想要爆,只有点火的人,那是不够的,你总是在一堆石头旁边点火,那不是浪费柴吗? ”对于最近圈内主捧的艺人资质,实在是难入秦晋的眼。
“可惜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就是不明白。”关书君叹气。
“总盯着别人家的仓库,自己家就算有一堆炸药,也要受潮了。”秦晋将杯中的茶水泼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