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雪一向下的很大，地上厚厚地铺满了一层，今天是大年三十，道路中间的积雪早被扫向两边。
走过每个路口还能看见被堆成各种形状的雪人，衣着夸张的男生在经过其中一个雪人时忍不住停下脚，蹲在地上仔细打量。
只见他在这大雪天里只薄薄的穿了见卫衣加外套，裤子膝盖处还破了个洞，像是不怕冷似的,脚上踩的也是单鞋。
细细看他，才会发现他耳朵上挂了好几个耳钉，嘴唇上也有，为他原本就冷峻的面容更是增添了几分乖戾。
似乎是不怎么习惯唇上的唇钉，总会下意识地舔一下，他就蹲在路边和一个掉了鼻子的雪人对望了许久。
街边的店铺早早就关了门，大年三十，大家都聚在一起吃团圆饭，街上几乎空无一人，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蹲在路边，和一个雪人作伴，像只被人抛弃的小狗。
胥渡望着眼前模样极丑的雪人，干脆直接坐在路边托着腮看着，手机早就被他关机，无论是胥连的信息还是晏清的电话都让他觉得厌烦。
他宁愿和面前这个丑丑的雪人过年，也不想看到那两人虚情假意的脸。
既然自己是个累赘，那他消失不就如晏清的意了，他不会随她去曲家，她可以安安心心地去当她的曲太太。
胥渡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手无意识地抓紧身旁的一把积雪忽然愤恨地摔向远方。
“唔…”
闻期看着打在自己小腿上的积雪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望过去就发现一个衣着古怪的男生正紧紧地盯着她。
她下意识地挪开眼，往前快走了几步，全然没看见后面的胥渡正开口想要道歉。
坐公交吗？
已经停了，她不知道吗？
胥渡掀起眼皮看了眼前方女生的背影，矮个子，纤细瘦弱，看起来都有些营养不良。
小学生？
这么晚出来家里人知道吗？
胥渡想到刚才女生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恐还是站起身跟了上去。
闻期听到后面规律的脚步声，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只好悄悄地往后看一眼。
果然是那个怪人！
闻期抱着怀里的书包不由跑了起来，冬天的风冷冽如冰刀，刮得她不仅脸疼，眼泪也被风吹了下来。
所以等胥渡满心疑惑地追上前面突然跑起来，活像后面有狗追的女生时，就发现她满眼泪水地看着他。
倒是把他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没…没事吧？”
闻期紧紧搂着书包颤着声问：“你…你想干什么？”
胥渡看她这模样彻底明白了，难得被逗笑了，声音还挺大，吓得小姑娘又往后退。
“别怕，我不是坏人。我只是想告诉你，今晚十点之后的公交都停了，你别坐公交了。”胥渡指了指她身后的站牌放柔声音道。
闻期听他说完还是警惕地看着他，似乎是不相信他说的话。
胥渡哼了一声，想这小孩警惕性还挺高，于是掏出手机点开其中一条短信递过去。
“你看，发通知停运了吧。”
闻期探了个头很仔细地看着。
完了，那她要怎么回家，且不说从这打的的钱都够她一星期吃饭，这个点还有没有出租车还难说。
“这么晚了，你一个小孩还是让你爸妈来接你吧？”胥渡好心地建议道，刚想转身离开，就听这小姑娘寒着声却已经冷静下来道，“我没有爸妈。”
胥渡侧过身，盯着眼前的瘦得已经营养不良的小孩，心里想现在的小学生也这么叛逆吗？
“他们已经去世了。”
胥渡望着眼前稚嫩的脸，心往下坠了坠。
“再说我也不是小孩，和你一样我也上初中了，我已经初三了！”
胥渡又有些惊奇地看着她那小胳膊小腿，又好奇道，“你怎么知道？”
闻期指了指他双肩包旁边的挂坠：“那个挂坠，是清北中学百周年的纪念品。”
胥渡回头看，果然发现了一个挂坠，这才想起来卓扬前几天似乎神神秘秘地摸他的包。
“不过你竟然初三了，你多大？”
闻期皱皱眉，看着面前神色十分怀疑诧异的男生有些觉得冒犯，尤其是他眼神总是不由自主往自己头顶上瞄时。
个高无脑！
“15岁。”
竟然和自己同龄，可是看起来就像是六年级的小学生一样，尤其背着这个印着迪士尼公主的粉色书包，看起来用了很长时间。
“天色不早了，你怎么现在才回家？”
女生如同警惕的小兽不答反问他：“ 那你怎么不回家？”
男生神色十分轻松：“我家里又没人？”
闻期看了他一眼才继续道：“今天出来兼职工资会高一些。”
胥渡微微诧异：“雇佣童工不是犯法吗？”
他这话刚说完便瞥见对面女生脸上一闪而过的嘲讽。
“缺钱的话总有赚钱的法子。”闻期说了一句便要转身离开站牌。
“你去哪？今天这个点也打不车吧？”
闻期指了指对面不远处的便利店：“总要有个避风的地方，那家是24h的，可以在那呆一晚上。”
说完便背着粉色的书包离开。
胥渡望着书包上印着掉的差不多，已经看不清是哪一个迪士尼公主的图案，鬼使神差地也跟着她走向了便利店。
推门而进，便利店的暖气便扑面而来，闻期忍不住搓了搓手。
便利店的收银员抬眼看了她一下，见是个小孩就又望着小电视上的春晚，随后又进来一个衣着古怪的少年，直直奔向小孩，她刚想站起来走过去，就见两人像是认识一般聊了几句又重新坐下。
“麻烦给我一个红薯，谢谢。”模样干净漂亮的小孩走过来，轻声地指着烤炉里的最后一个红薯道。
收银员熟练地包好递过去道：“旁边有热水。”
“谢谢。”
闻期拿着滚烫的红薯走回去，一旁的男生望了一眼。
电视里播着小品，正演到了有趣的地方。
“吃吗？”闻期见他的视线落在红薯上，爽快地掰成两半，递了过去。
胥渡望着那半边的红薯，热气腾腾，看着就很甜的样子。
他接了过来。
女生就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两人小口吃着红薯一边看着电视上的春晚。
“你们清北初中是什么样子的？”一旁的女生似乎很感兴趣地问。
胥渡想了想下意识道：“墙头很矮，很容易爬。”
闻期：“………”
“这样啊，那我还是选一中好了。”胥渡眼睁睁地看着对面的女生一脸的无语后，嘴里有嘀嘀咕咕多念叨着什么。
“对了，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刚才路上还对他十分害怕的小孩现在却神色十分自如地和她聊天，这时他才发现她的眼睛十分漂亮，瞳色略浅，像只小猫一样招人喜欢。
“什么？”往日里生人勿进的胥渡不由放柔了声音。
“那个疼吗？”她指了指唇上的唇钉。
胥渡被她指着下意识地舔了一下：“还行。”
本以为她会害怕自己身上这些奇奇怪怪，不被世人接受的东西。
却见小姑娘的眼睛亮了亮盯着自己的唇瓣赞美道：“很漂亮，耳朵上的也很漂亮。”
这倒是打了胥渡一个措手不及，让他不由红了耳尖低声回了一句：“谢谢。”
“你喜欢看小品吗？”像是打开了话匣的女生看着春晚开心地小声问。
“还好，会看一些。”实际上从来不看春晚的胥渡回答道，话说出口的瞬间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撒谎。
“那你喜欢哪一个小品演员？”果不其然，有了相似的兴趣，一旁的小姑娘话就更多了。
“我…我…都还好。”
“我觉得最有意思的是1997年的那几个，对了，你会看以前的小品吗？真的很有意思，我不开心的时候就会看看。”小姑娘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和他推荐道，“你如果下去不开心了也可以去看看，以前的小品真的很好笑。”
胥渡点点头：“好，我回去搜看看。”
“不过这个人唱歌也挺好听的………”
小姑娘喋喋不休地向他介绍起电视里的每个节目，胥渡极其认真耐心地听着，直至身旁的声音越听越低，渐渐停止。
他侧目望去，小姑娘已经累的趴在一旁的桌子上睡着了。
电视里的春晚此刻也已经接近尾声，熟悉的难忘今宵又响起，胥渡望了眼窗外，天空又渐渐地飘起了小雪，雪花在路灯下不断地飞舞旋转，远处又不断燃放去烟花，大朵大朵地在天空炸开后又消失不见。
胥渡想了想还是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盖在她的身上，原本就瘦小的女生此刻更是像是缩在外套里的小猫，看起来怪可怜的。
胥渡忍不住哈了哈手，觉得今年的除夕似乎也不是那么糟糕。
清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胥渡便醒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想到昨夜的梦忍不住勾唇笑了起来。
听到外面有声音，便下床推门一看。
厨房里亮着一盏灯，穿着围裙的闻期已经回头望他，脸上带着笑说：“你醒了？体温计在桌子上，你自己量量看。”
“你洗脸刷牙后来吃早饭吧，我煮了牛奶粥，见你冰箱里还有红薯，就用微波炉加热了，等等马上就好。”
胥渡望着灯光下那张白净温暖的脸，刚才在梦中的人此刻却是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他的眼前，忽然涌出一股冲动，他想和闻期永远地在一起。
闻期被不远处男生近乎炽热的目光望得有些不好意思，忙转过身催促道：“快点去洗漱。”
“好，我们一起吃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