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子楠还在思考脸上究竟换上一副什么表情的时候，肖嘉勇站定在她面前。然后，他说到：“子楠，我重新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妈。这是我堂妹。”

    林子楠满脑子还是刚才王晨曦跟她说的“装傻充愣”，没想到遇上这么一个转折，刚定好的策略一下子就失效了。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喊了一声：“阿，阿姨好。我是嘉勇的女朋友。不知道您要来，什么也没来得急准备。”

    “不需要准备。我主要就是陪这孩子过来，顺便看看嘉勇，都没提前告诉他。”肖嘉勇的妈妈说到。

    一时间林子楠又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走吧，去吃个饭。咱边吃边聊。”王晨曦说到。

    一顿饭下来，林子楠吃得身心俱疲。和王晨曦回到宿舍之后，她反复思量自己在饭桌上的表现，患得患失。肖嘉勇的妈妈问了一些她的家庭情况，她都一五一十地回答了。当问到一些她和肖嘉勇两人对未来有何打算的时候，还不等林子楠回答，肖嘉勇立马就毫不客气地斩断了话题。在回忆饭桌上的种种细节时，她甚至发现肖嘉勇的这一面是她从未见过的。

    “晨曦，你说嘉勇是什么意思呢？为什么他妈妈一问到我俩的关系，他就那么直截了当地说这是我们自己的事。”

    “肖嘉勇今天是挺反常的。一般回避这种问题只有两个解释，其一就是他不打算跟你做长远的人生计划；其二就是他认为他妈妈在逼迫你，或者逼迫他自己，因此不愿意回答。”

    “那他是属于哪一种？”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第二种啊。他这么保护你，你都看不出来？你眼睛长在后脑勺的吗？”

    “我……”

    “不过我也挺好奇，平时就感觉你俩谈个恋爱吧，还真跟别的小情侣有点不一样。连架都不吵。你俩究竟是啥状态？”

    “没有矛盾为什么要吵架？”

    “那你们也没聊过今后的打算吗？”

    “没有，我不太想聊。就觉得这种状态刚刚好，既能感受到爱，也有足够的独立空间。”

    “那肖嘉勇呢？他怎么想的？”

    “他？我不知道。我没聊过，他也没主动提起过。”

    “看他今天这态度，还真不好说他究竟是怎么想的。但他妈妈肯定是不愿意看到你们俩以这种状态一直继续下去。”

    “那我该咋办？”

    “什么咋办？就和肖嘉勇说的一样，这是你们自己的生活，别人不满意那是别人的事。”

    “那他妈妈会不会觉得我是在耗着他？”

    “你管那么多呢。大家都是独立自主的成年人，你又没把她儿子手脚绑着。他儿子要是不愿意，大可以与你分手啊。她觉得怎样或者不觉得怎样又能怎样？”

    “……”

    “拜托。咱是新时代的女性。不用看人脸色过日子，好吗？”

    “……”

    看着林子楠又陷入失语，王晨曦话锋一转，继续说到：“不过，你如果对你们的现状或者对你们的未来有想法，不妨和肖嘉勇聊一聊。老做鸵鸟也不是个事儿。当然，这都得你自己拿主意。你要不乐意就算了。”

    说完，王晨曦看着林子楠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便抬起手来捏了捏她的脸，说：“自己拿主意！开心最重要！听到没有？”

    林子楠把她的手拍了下去，说：“听到啦！那么大声！”

    躺在床上，林子楠怎么也睡不着，在一片漆黑之中睁着眼看着天花板。王晨曦跟她分析的两个原因，她觉得都有，但也都不是主要原因。那么主要原因究竟是什么呢？肖嘉勇为什么和她谈了这么久的恋爱，不温不火，甚至有点无欲无求呢？自己呢？自己为什么压根也不想再往前走一步？难道是因为傅君？

    当“傅君”的名字跳进林子楠的大脑时，她的心漏跳了一拍。都多少年过去了，他俩的人生也已经渐行渐远。为什么这个名字出现的时候，她还免不了要慌张失措？她不理解。

    但晨曦说的没错，做鸵鸟终究不是个事儿。还是和肖嘉勇把事情摊开来说吧，问问他的想法，然后计划计划未来。

    第二天，林子楠买了一些礼物，正准备约上肖嘉勇给他妈妈送过去。没想到的是，肖嘉勇说他们正在去往高铁站的路上。林子楠本想问为什么不多留几天玩一玩，要走得这么匆忙。话到嘴边，又没说了。肖嘉勇一听电话里的沉默，就猜到林子楠又在责怪自己，于是说：“她这次来纯属心血来潮，连我爸都没告诉。我爸昨晚催她回家催了一晚上。”

    “哦。那行。那你开车注意点。回来我有些话想说，我们聊聊。”林子楠说到。

    肖嘉勇听了，虽然心里一紧，但嘴上还是说笑到：“听着怎么这么严肃。是好话吗？好话我就去，不好的话我不去。”

    “是中性的。你来不来？”

    “好吧。那你等我回来。”

    林子楠在家等了蛮久，也不见肖嘉勇回来找她。一看时间，这个点早该送完人了。于是打了个电话给肖嘉勇，没想到他说临时被上司叫去加班了，手上的任务紧急，都没来得及跟她说一声。林子楠只好让他安心加班，聊聊的事情以后再说。

    其实，肖嘉勇并没有加班。他知道林子楠突然说要和他聊聊，而且就在他妈妈突然造访之后，她要聊的事情肯定不是他愿意听的。她会想要聊什么呢？过去，现在，未来。

    过去。他的过去他实在不愿提起，那些伤疤甚至都还没有愈合。她的过去呢？虽然没有听她说起过，但她又怎么会是一个没有故事的人。那天在电影院的时候，她收到的那条短信，那个叫“傅君”的人。他本来是打算好好问一问的。可是，为什么又一直闭口不提呢？是没找到机会吗？还是说，他也不想面对她的过去？甚至是怕有些东西一旦说破，就会打破某种微妙的平衡？

    现在。现在他们虽然是在谈着恋爱，但这种恋爱未免也太过理想了，连吵架都没有。但这种诡异的状态又偏偏有着恰到好处的步调，他不想走得更快一点，并且他知道她也不想。两个人都只想维持现状似乎成了恋爱继续下去唯一的理由。

    未来。他不想规划任何未来。他曾经跟人规划了一段漫长的未来，甚至连细节都填得满满的，到头来还不是在痴人说梦而已？她的未来呢？有没有他参与肯定都不会太坏。她毕竟是这么好的一个人，是他不配。他知道自己不配，却又不想放手，只希望她能陪他这么耗着。他觉得命运裹挟着他，令他窒息。而她就是那根救命稻草，他舍不得放，也不敢放。

    肖嘉勇躺在沙发上，闭着眼，任思绪飘了一下午。半梦半醒之中，他听见一声告别。等他想要仔细看清那张脸时，那人已经转身离去。他突然惊醒，回想梦中人的脸，好像是潼潼，又好像是子楠。

    他已经多久没梦见过潼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