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

    塔辛公主顺手别了一枝路边的栀子花,一路蹦蹦跳跳的朝着身旁男子说话。

    “云宴哥哥,掰掰手指,我都已经有一年没有见到你了。你们大郦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如此说来,我距离上一次见到你,仿佛隔了一辈子。”

    太子轻笑一声:“一年未见,塔辛公主还是如此率真活泼。只是你私下如此称呼我便罢了,当着旁人的面,还是须得按照大郦的礼数来。”

    塔辛把栀子花别在自己发间,随即嗔笑道:“云宴哥哥也是一点都未变,还是那么不解女子的风情呢。”

    此时太子发现上方的林荫道路有马车的响动,他看了那眼熟的马车窗边一眼。

    只一瞬,窗边的绸缎立即被拉上了。

    塔辛只觉得太子方才望向上方的树丛时,眼神中带了些她看不懂的情绪。

    “云宴哥哥,你刚刚在看什么。”

    她顺着那方向朝上看去,好像是一辆很普通的马车。

    太子眼中似笑非笑:“没什么,我方才看见我带过来的那只波斯猫了。”

    听云宴哥哥提起那只波斯猫,塔辛倒是想起了当年的一件事。

    那一年,自己才六岁,跟着去大郦朝贡的父皇到了定怀皇宫。父皇给大郦进贡的是几只浑身雪白的波斯猫,后来云宴哥哥还为了其中一只他看上的波斯猫,和别国使臣的小儿子打了一架。

    想到这些有趣的往事,塔辛纯净的眸子弯成了好看的新月状。

    “云宴哥哥,你这次怎么舍得把那只白色的波斯猫带来凉玉宫啦,往年祭祀的时候,我说想见它,可都被你拒绝了。”

    太子只淡笑:“这段时日母后在宫中照顾父皇,脱不开身,我不放心把它交给宫人养,便带了过来。你想看的话,过几日去我那处看便是。”

    塔辛又问道:“云宴哥哥这些年没有给它取个好听的名字吗?”

    太子静默了半瞬,想起上次与俞家那姑娘共乘一骑时,她说她梦到过一只叫阿呆的猫,太子眼中现出一抹温柔的神色。

    “它现在叫阿呆。”

    怎么这么像姑娘家取的名字,塔辛再看太子此时有些涣散目光竟然带上了些许柔色,她微微嘟了嘟嘴:“过几日得了空闲,我要去云宴哥哥的住处看望阿呆。”

    俞茗衣的马车不久就到了舅舅已安排好的住处,这里处于玉凉宫很幽静的位置,离出去的甬道很近。

    不知为何,她此时在屋中无论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只一昧闷头把行礼中的衣饰物品捡出来。

    平娟见此,觉得俞姑娘来凉玉宫之前在马车上还好好的,为何现在一言不发,脸色还有些苍白。

    “俞姑娘,你乏了的话先去歇息吧,我来收拾。明日的祭祀大礼,待寅时的钟声一响,我们就要起床收拾。”

    此时俞茗衣的耳边和眼前,依旧是塔辛公主的爽朗笑声和太子的身影。

    她把衣物散开,发现自己竟还把那未完工的剑穗带过来了,可现在自己真想把它扔在地上,再狠狠地踩上几脚。

    平娟看俞姑娘快要把那剑穗盯出一个洞来,忙放下手中的事走了过去,笑道:“俞姑娘,从定怀出发收拾行李的前一晚,我见你忘了带上这个未做完的剑穗,便顺手放进包袱中了。”

    俞茗衣把剑穗随手扔在桌边,神色已恢复了平淡。

    平娟今日在马车,已猜测到让俞姑娘做剑穗的公子,很有可能是太子殿下。

    她也看到了太子和塔辛公主之间的亲昵,便谨慎的问道:“俞姑娘,你可是和那位公子吵架了?”

    俞茗衣摇了摇头并没有言语,继续拾掇着包袱里的物品。

    不一会她又翻出舅母前不久给自己新做的烟笼百水裙,脸上终于绽放出了笑意。

    “平娟,这件衣服也是你帮我带过来的吗,我之前一直把它放在箱底,都快忘了这件新裙子。”

    平娟见俞姑娘正把这件裙子贴在身上比划着,不由笑道:俞姑娘在定怀总把自己打扮的像个雌雄莫辨的俊俏少年郎,都快忘了自己是个姑娘,本就应该穿上这些漂亮的裙子。”

    想起那位美丽的塔辛公主与太子殿下的亲昵,平娟有些为俞姑娘打抱不平,明明是殿下主动招惹俞姑娘的,还去对别的女子勾三搭四。

    虽说在大郦男子三妻四妾很正常,何况那男子还是太子,可平娟还是觉得俞姑娘不应该受这样的委屈。

    平娟不由脱口而出:“俞姑娘穿上裙子的模样一点都不比塔辛公主差,可以说是更胜一筹。”

    听着平娟的比较,俞茗衣只觉得平娟这番话有些幼稚了,只能无奈的笑笑。

    寅时三刻,俞茗衣是被一声巨响的钟声震醒的。

    平娟已经端着搭了一片湿毛巾的脸盆进了屋中。

    “俞姑娘,钟声已响,你快些起来洗漱吧,这祭祀大礼的第一日,人人都得到场。”

    睡眼惺忪的俞茗衣看平娟已穿戴齐整,接过平娟手中递过来的湿布。

    “平娟,钟声刚响,你怎么起的这么早。”

    平娟笑道:“奴婢也是刚醒没多久,俞姑娘你穿戴齐整后,顺安会带我们前往祭台的方向。”

    这日的清晨,祭祀大礼如期而至。

    俞茗衣几人到祭台时,下面已站立了黑压压的一大群人。

    太子身穿黑色织绣着金丝勾勒的蟒袍,神态庄严肃穆,正准备登上祭台。

    紧随太子身后的是颂国公主塔辛,她已换下昨日那身火红的石榴裙,穿上了沉稳大气的祭祀礼服。

    宫中伶官的奏乐声悠扬的响起,众人开始行三跪九叩之礼。

    俞茗衣也不能幸免的开始跪下行叩拜礼,她算了一下,按照今日所有的流程走完,下跪不止七十多次,叩头不下二百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折磨的一天。

    不知过了多久,俞茗衣并没有数清自己已跪下多少次,叩头多少回。她只觉得又回到了最初在射箭场蹲马步的那些时日,浑身都酸痛不已。

    难怪将军府的林姑娘宁愿待在炎热的定怀,也不来这祭祀大礼。好在接下来九日的奠玉帛、进组、初献、亚献……自己并不用参与。

    俞茗衣此时已走到离宫中伶官很近的地方,为首的伶官虽然已过中年,可他星眼含悲,眉山锁绿,依旧风姿绰约。

    这奏乐虽奏的是礼乐,却悠悠扬扬,一种情韵令人荡气回肠。

    明明是第一次见到此人,却不知为何,俞茗衣看着这个为首的伶官,竟然会生出一种莫名的熟悉亲切感。

    伶官似乎也注意到了俞茗衣的目光,手下依旧流畅的拨动着琴弦,眼神却朝前方投去了一瞥。

    只见那少女如此酷似他的一位故人,伶官不由心神大乱,继而拨错了半音。

    太子也是精通音律之人,这伶官现下所奏的礼乐,他从四岁开始便把其中的节奏乐理熟记于心。

    刚刚这礼乐被伶官拨错了半弦,众人虽然听不出差错,太子却听得很清楚,他眼神不觉向伶官方向看去。

    俞茗衣看到这伶官的眼睛也不由身躯微震,她心中有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震撼,而且她刚刚分明在这伶官眼中也看到了惊慌失措。

    此幕恰巧被太子尽收眼底,他没记错的话,这伶官是宫中的掌乐,名为季淮。

    待到今日的祭祀流程完成,俞茗衣疲惫不堪的回到住处,她心中已没有完成任务的喜悦,脑海中还是那个伶官的眼睛。

    她拿起桌上的铜镜,用帕子擦了又擦,再颤着手把铜镜举到脸前,仔细端详着铜镜中的眼睛。

    看了一会,俞茗衣蓦的把铜镜扔在地上,她此时心中有些激荡的说不出话,觉得肯定是自己看错了。

    第二日,俞茗衣想要出去走走,平娟和顺安不放心俞姑娘一个人,想要跟上一起,却被拒绝了。

    “我想独自一人出去散散心,不会走出凉玉宫。”

    她心神不安的走在空无一人的凉玉宫,忽至一处,前方传来了琴声,奏的竟然是西洲的曲子。

    俞茗衣快步走去传出琴声的假山流水处,只见是昨日那个伶官正跪坐在地抚琴。

    她的语气带上了难以抑制的质问:“你此时为何不在祭祀大礼上?还有你到底是谁?怎么知道这个曲子的?”

    伶官停下了正拨动琴弦的手,温润的眸子看向俞茗衣。

    “在下季淮,我昨日感了风寒向太子殿下告了假。这曲子是在下的一位故人曾教自己所奏,姑娘的长相和我这位故人倒是颇有些相似。”

    没想到他竟然就是林姑娘曾几次提起的伶官季淮,俞茗衣此时听到伶官口中说着故人两字,瞳孔不由微缩,随后双眸竟然有些湿意。

    俞茗衣的声音有些颤抖:“季淮大人可否跟我说说你和你那位故人的往事?”

    季淮温润的眼中添了几抹忧伤,有些空洞的眼神望向假山前流水。

    “十多年前,我在宫中还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伶官时,曾遇到一位从西洲来的姑娘。”

    季淮说罢了俞茗衣一眼,眼中带着俞茗衣看不懂的神情。

    “她……很好,只是我和她终究是不同道,她最后消失在了一场大火中。”

    俞茗衣想起自己曾在马场遇到的一个妇人,讲过她曾在宫中做伶官时,爱慕表哥最后被发落至马场的故事。

    她迫不及待的问道:“那场大火可是曾和你同在宫中乐坊的表妹所制?”

    季淮的眼中有些激动:“你怎会知道这件事,可是我那位在大火中消失的故人,后来告诉你的。”

    俞茗衣摇了摇头,双眸中泛出几许哀色:“你口中的那位故人,原名可是叫俞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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