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住好地方，就得自己挣钱买。”顾兰芷笑道。
青蚨闻言做了个鬼脸，道：“我就是挣一辈子钱，也买不起这样的园子。掌柜的就不一样了，反正我跟着您，到时候您买了我就蹭着住。”
“你不嫁人了，还能一辈子跟着我？”
“嫁人了也能跟着您啊，让他也来钱庄当伙计不就行了。”青蚨天真道。
顾兰芷无奈笑道：“你这丫头。”
冬日里天黑得早，夜色刚刚暗下来，园子里的侍女就过来请顾兰芷去渚清馆用晚膳。
顾兰芷带着青蚨刚准备出门，突然听见对面厢房开门的声音，便不觉停下脚步。
“啊，我觉得外面有点冷，青蚨，拿个手炉吧。”
“是。”
过了片刻，青蚨准备好手炉，顾兰芷听着外面已没了动静，想来方沅已经先行去了，这才放心地带青蚨出门，一起向渚清馆行去。
她心知方沅不喜自己，便不想与他同行，省得二人都尴尬。
待到了渚清馆，裴虚静正指挥王平往涮锅里下菜，“先把这几样煮进去，这些耐煮。”一抬眼看到她进来，笑道：“你怎么才来？子彧都来了好一会儿。”
顾兰芷笑道：“正准备出门，突然觉得有点冷，就让青蚨准备个手炉，耽误了这么半天。”
方沅看她一眼，没有言语。
她一边在青蚨的帮助下解去披风，一边说道：“这天气最适合吃涮锅啦。”
“可不是嘛，我在家里都想了好几天这涮锅了。无奈这几日家中都是亲戚，非得一大家子围在一起用膳。”裴虚静抱怨道。
“我来调料碗吧，我调的味道特别好。”顾兰芷走到桌边说道。
“好呀，你来调。”
顾兰芷将四人面前的小碗都拿过来，在自己面前摆成一排。然后将葱花、蒜蓉、香油等几种佐料依次放入碗中，动作娴熟，“都吃辣吗？”
“吃。”裴虚静和王平应道。
她看向方沅，只见他点了下头，然后她在每个碗里都放了些辣椒圈。
“点睛之笔来啦。”
方沅原本在看王平往锅里放鱼丸，听到她的话，便转过头看她，发现她说的“点睛之笔”竟然是芫荽末，只是犹豫了一瞬，最后一个碗里也放了芫荽末。
“好啦。”顾兰芷把料碗放回他们几人面前。
“咱们开始吧。”裴虚静看着涮锅，满脸期待。
方沅看着料碗里那厚厚一层芫荽末，不知如何是好。正在他纠结的时候，王平夹了一块涮肉片放在他碗里，“子彧，发什么呆，快吃啊。”
“哦。”他硬着头皮夹起碗里那块粘了芫荽的肉片，深吸口气送入口中，口腔中瞬间充满那股刺激的气味，他强忍着这股味道，咀嚼了两下就囫囵咽下。
“这料碗味道真不错，你们觉得呢？”裴虚静问道。
“不错。”王平附和道。
方沅只含糊地“嗯”了一声。
顾兰芷看他们都喜欢这料碗，很是高兴，又往自己碗里加了两勺芫荽末，“这料碗的关键就是芫荽，特别提味儿。”
方沅看着她这举动，震惊地睁大了眼睛，怎么会有人这么吃芫荽？他一直觉得会有人吃这东西就已经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更别提还是这种吃法。
裴虚静也发现顾兰芷又加了两勺芫荽末，问道：“你爱吃芫荽？”
顾兰芷点头道：“嗯，特别喜欢。我自己吃涮锅的时候，还要专门涮芫荽吃呢。”
“怎么不早说？”裴虚静冲着侍女吩咐道：“端一盘芫荽来。”
侍女很快就端来一盘鲜嫩翠绿的芫荽，都是整根没有切开的。
顾兰芷看见它们眼睛都亮了，夹了两大筷子就放入了沸腾的锅里，只稍微煮了一会儿，就动手捞起来，“这个菜不用煮太久，你们也尝尝。”
裴虚静和王平闻言都夹了一些吃起来，顾兰芷见方沅没动筷子，以为他这贵公子习惯被人伺候，便夹了一筷子放在他的碗里。
方沅惊诧地看她一眼，还是没动筷子。
顾兰芷看到他的神情，忙道：“我用的是公筷，干净的。”
“不是……”他犹豫道，挣扎了一下还是没有说自己不吃芫荽，硬着头皮夹起那几根绿油油的菜叶送入口中，人生头一回感到了“生不如死”。
“别光吃呀，咱们干一杯！”王平举杯说道。
几人纷纷端起酒杯，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顾兰芷殷勤地给他们涮菜、夹菜，忙得不亦乐乎。
裴虚静见她如此，笑道：“别光顾着给我们夹菜，你自己也吃啊。”
“我吃着呢。对了，我刚一路过来，看这园子的布局，这里好像不是主屋吧？”顾兰芷好奇问道。
“对，主屋是北边的思远阁，璟之的居所。”裴虚静答道，突然想到她可能不知道璟之是谁，忙解释道：“璟之就是舍弟，裴瑁。”
“原来如此。”
几人聊着天，涮着锅，不知不觉就喝了五坛酒。
酒足饭饱之后，顾兰芷和裴虚静坐到了窗边，一边品着茶，一边聊着天儿。
方沅和王平则到屋外去透透气。
裴虚静刚刚饮了不少酒，饮的时候不觉得什么，但是这酒后劲儿大，此时她已然醉眼迷离，还在一直给顾兰芷讲自己小时候的事情，顾兰芷看了一眼漏刻，已经亥时了。她发现裴虚静一喝醉就很爱说话，这样讲下去恐怕一晚上也讲不完。
她怕自己在这里待久了，耽误裴虚静夫妇就寝，就对裴虚静说道：“大娘子，今日太晚了，咱们明日再聊吧。”
“太晚了吗？”裴虚静一脸醉态，茫然地环顾屋内，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是啊，都亥时了，我先回去，你和大公子也早点休息。”
“好啊，那你慢走。”
王平正和方沅坐在石桌旁说话，见到顾兰芷掀开厚厚的门帘出来，笑道：“要回去啦？”
“是啊，大娘子有点醉了。”
“她就是酒量浅，又爱喝几杯。”王平无奈道。
方沅起身说道：“我也回去了，你们早些歇着吧。”
顾兰芷和方沅辞了王平，便一道往落雪斋行去。
方沅刚刚晚膳时吃的少，又喝了许多酒，此时也有了点醉意，觉得头有点晕。
顾兰芷微微落后半步，走在他身边，他们身后跟着青蚨和陆十一。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默默地走着。突然，方沅脚下一虚，朝前跌去，顾兰芷下意识伸手扶住了他，惊呼道：“当心！”
“大公子！”陆十一叫道。
方沅借着她的力稳住身形，定了下神，方才说道：“多谢。”说着收回被顾兰芷扶住的手臂，继续向前行去。
顾兰芷见他无大碍，便没再多言，跟了上去。
“你好像酒量不错。”方沅突然问道。
顾兰芷愣了一瞬，才意识到他这是在和自己说话，笑道：“练出来的。”
“练出来？”
“我以前酒量也不好，跟大娘子差不多，喝一点儿就晕了。可是宴请顾客的时候，他们又总喜欢灌我喝酒。大掌柜说这样可不行，让我平时自己用膳时都喝点酒，慢慢酒量就练出来了。”
方沅闻言惊诧道：“他们灌你喝酒？”
“是啊，明明还有大掌柜和其他跑街在，那些人却只灌我酒，又不能不喝。后来啊，索性不用他们灌了，我主动喝，倒先把他们喝醉了。”顾兰芷笑道。
方沅诧异地看她一眼，很快又回复了那副清冷的表情，淡淡道：“这是你多大年纪的事情？”
顾兰芷想了想道：“就是刚当跑街那会儿，十六岁吧。”
方沅闻言，没再说话。
顾兰芷见他不说话了，便也不再多言。
“那个侯金，还好吧？”方沅问道，他突然想到今日在马车里顾兰芷好像提到他病了。
看来这个方沅还有几分良心，“他的伤已经好利索了。”
方沅闻言“嗯”了一声，就又无话了。两人一路无言回到落雪斋。
到了落雪斋，方沅径直回了自己屋里。顾兰芷也带着青蚨回了西厢房。
夜里，顾兰芷睡得迷迷糊糊间，听到外面有动静，便披了外衣起身。走到外间，看到青蚨在外间的塌上睡得正香，一点没被外面的动静打扰。
她打开房门，见到对面房里亮着灯，动静就是那边传来的。她悄悄走过去，听到陆十一的声音：“大公子，还想吐吗？”
然后是方沅含糊的声音，听不清楚说了什么。
“我给您倒点茶喝。”
看来这方沅确实是喝醉了，刚才席间他好像没怎么吃东西，只顾着喝酒，那酒又后劲儿大。
顾兰芷回到房中，从青蚨带来的包裹里找出一只小瓶。又来到桌边，取了一只茶杯，将小瓶里的东西倒了一些进去，原来是蜂蜜。顾兰芷时常要应酬饮酒，这蜂蜜几乎是她必备的物品。
一旁的小炭炉上一直温着一壶水，她往茶杯中倒满温水，用手摸了摸，确定水温适宜后，才端着蜂蜜水去了对面厢房。
她来到房门前，敲了下门，唤道：“陆小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