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出事了！”陆十一大喊着从外面进来。
方沅正在后衙处理公文，头也没抬，问道：“出什么事了？”
“顾娘子出事了！”
方沅停下手中的笔，抬头看向陆十一，“她怎么了？”
“我刚才去钱庄给青梗送木雕，她说前几天总号来了好多人查账，然后就把顾娘子带走了。”陆十一气喘吁吁道。
“带走了？带哪去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们把一个大活人带走了？
“杭州，他们总号。”
如果是回了总号，那应该没事，宏盛钱庄也是讲规矩的地方，断不至于用什么私刑，方沅蹙眉思索，“查什么账？”
“这个青梗没说。”
青梗毕竟还是个小丫头，恐怕不甚清楚其中原委，“你去把侯金找来。”
陆十一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赶紧应“是”，便又急匆匆地出去了。
几日前在陈府门外，她被侯金叫走，看来就是因为这个事，难怪这几日都没什么消息。
一炷香工夫，陆十一带着侯金回来了。
侯金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方沅看他嘴角处有一块淤青，似乎是被人打的，“你这伤是怎么回事？”
侯金有些不好意思，“没什么，跟钱庄的另一个跑街起了点口角。”
方沅不再多问，转而询问顾兰芷的事。
在来县衙的路上，陆十一已经简略跟他说过，所以侯金有所准备，条理清晰地将事情始末讲给方沅。
方沅没想到这事竟跟自己有关，更没想到那笔低息借银给顾兰芷带来这么大的麻烦，再想到自己之前还那样误会她，更加自责。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先得想法子解决眼下的事情。“总号派来的人查到什么了吗？”
“没有，他们能查到什么，账目清晰，手续完备，都符合钱庄的规矩。他们查不到实证，就造谣说掌柜的和您有什么私情……”
“什么？！”这下不光是方沅，陆十一也大吃一惊。
侯金看他们这个反应，非常理解，“你们也觉得离谱吧？肯定是李想那个小人造的谣！”他愤愤不平道。
方沅瞬间理清了这件事的脉络，钱庄的总号必定认为那笔借银之所以能以低息借给县衙，全是因为顾兰芷与他有私。他不禁觉得可笑，这些人这么想，真是看低了顾兰芷。
“李想是谁？”
侯金又把李想和满记米行的事说了，这下方沅就更明白了，“你这伤就是跟这个李想打架闹得吧？”
侯金含糊地“嗯”了一声。
“她走时说什么了吗？”
“也没说什么特别的，就是嘱咐吴襄理看好钱庄，让我们各司其职，不得懈怠。”
看来整件事的关键还是那个谣言，谣言如果破了，顾兰芷自然就清白了，“我有公务在身，不能擅自离开本县。我现在休书一封，解释清楚事情原委，劳烦你跑一趟杭州，交给你们东家，兰……顾娘子的事情就清楚了。”他本想说“兰芷”，赶忙改口称“顾娘子”。
“那敢情好呀！”侯金闻言大喜，转瞬又觉得不妥，“还是算了吧。”
“怎么？”
“您想呀，您堂堂县令为了我们掌柜的专程给东家写信，说你们之间没事谁信呀！”
“没错，侯金说得对。”陆十一赞同道，“大公子，本来是谣言，您要真写了这封信，岂不是坐实了您和顾娘子有私情。”
方沅听这“私情”二字，怎么听怎么别扭，无奈道：“那就这么袖手旁观？”
“您放心吧，掌柜的肯定能解决。”侯金信心满满道。
方沅失笑道：“你这么相信她？”
“那当然，我长这么大，最佩服的就是我们掌柜的，她什么事都能办成！”
“所以你就为她跟人打架？”
“也不全因为这个，掌柜的对我有恩，我当然要向着她。那些小人，自己能力不行，比不过她，就拿女子最重要的名声造谣中伤，真真是其心可诛！”
这话说得没错，拿男女之事造谣中伤，甚至根本无从辩白，这一招的确狠毒。
侯金见他陷入沉思，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话似有不妥，“当然了，这件事也有损您的名声，都是李想那厮造的谣，您千万别放过他。”
方沅觉得有些好笑，“你怎么这么肯定那是谣言？”
“啊？”侯金一愣，转而笑道，“肯定是谣言呀，谁不知道您的家世，跟我们掌柜的怎么可能？”他没注意到方沅的神色，自顾自地说下去，“当然，我们掌柜的也不差，要论人品相貌，哪样都配得上您，可是，您这样的人家娶妻，论的是门当户对那一套……”
“咳咳！”陆十一看到方沅神色一黯，赶紧故意咳了两声，给侯金使眼色。
侯金这才停下话头，也看到方沅神色不对，暗骂自己口无遮拦，“哎哟，您看我这嘴，说起来就没把门的，您别见怪。”
方沅一笑置之，嘱咐他若是有了顾兰芷的消息，定要及时来告知于他。
陆十一送侯金出去，等他再回来时，发现方沅一个人坐在书案前发呆，他进屋时故意弄出些动静，“大公子，刚在门外碰到了陈家小姐，她说想问您那些画看得如何了？我推说您不在，让她改日再来。”
“什么画？”方沅一时没想起之前答应看画的事。
“就是上次从陈府带回来的那几幅。”
“哦。”现在想想，那日的事情竟有恍如隔世之感，更没心思看什么画了，不耐烦道，“待会儿你派人把那些画送回陈府吧。”
“要说什么吗？”
“不用。”他此时实在没心思想这些。
陆十一看着角落里那几个压根就没展开过的画轴，无奈应了声“是”。
方沅见他磨磨蹭蹭地不出去，问道：“还有事？”
“大公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当讲就别讲了。”
“哦。”陆十一悻悻地抱起那几个画轴准备出去，临到门口，终于没忍住还是开口了，“大公子，我还是觉得顾娘子的事咱们不能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因为帮您才遭此横祸的。”
方沅不觉失笑，还以为他想劝自己……
“你刚才不也赞成不写那封信吗？”
“侯金说得对，那信是不能写，可咱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呀。您没听青梗说，总号那些人凶得很，顾娘子被那么一群大男人带走，万一吃亏怎么办？青梗那丫头哭得眼睛都肿了。”
虽然理智告诉他，顾兰芷能够解决这件事，但是心底终归不放心，“这样吧，你去趟杭州，打听一下情况。这件事毕竟是宏盛钱庄内部的事情，我们不宜插手，你要做的就是，确保顾娘子的安全。”
“是！”陆十一郑重应道。
他当日便乘船前往杭州。日夜兼程到达杭州后，便去宏盛钱庄总号打听，才得知顾兰芷已于前一日离开，回扬州去了。如此看来，顾兰芷定是把事情解决了，他心下轻松，却也不敢耽搁，又急急去了码头，搭船赶回扬州。
顾兰芷回到扬州后，侯金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传给了方沅。方沅知道她安然无恙，便放心了。
经此一事，二人也不知是不是受那谣言影响，而有意回避对方，还是因为年底事情多，真的无暇他顾，不约而同缺席了裴虚静的几次邀约。
转眼间到了冬至，这可算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之一。裴虚静特意提前好几日便与顾兰芷约定这一日相聚，要一起去郊外的裕园小住几日。
裴虚静虽不知顾兰芷遭总号调查之事，但是隐隐察觉到顾方二人似乎有意回避对方，所以这次冬至之约，她与王平分头邀约他们二人。
顾兰芷也觉前些日子似是冷落了裴虚静，这次便痛快答应。至于方沅，王平知道他冬至有七日的假期，哪里容他再以公务繁忙为借口推脱，硬是让他也应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