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方沅瞟了一眼她头上的釵环,又举了举手里的戒指,挑眉道:“给别人送这么贵重的首饰,自己却戴假的,还说对自己不小气?”

    顾兰芷一愣,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上次自己对阿兄和嫂嫂说的话果然都被他听去了,没想到他竟还记得,遂狡黠笑道:“我骗他们的,你竟然信了。”

    这下轮到方沅愣住,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顾兰芷。

    顾兰芷以为他不信,将发髻凑到他面前,“不信你看,纯纯的金子。”

    她突然靠近,方沅心头一紧,却没有躲开,当真端详起她发髻上的金钗,口中喃喃道:“嗯,是真的。”

    顾兰芷闻言得意道:“我说是真的吧,我可不戴假首饰。”说着坐直身子。

    看着她得意的神色,方沅不由欣慰,看来她也不是一味被兄嫂压榨,她没亏待自己,这很好。

    “哎,对了,陆十一没去过刺史府后宅吧?”顾兰芷突然想到这个关键问题。

    方沅一愣,答道:“没有。”别说陆十一没去过,他也没去过,后宅都是女眷,他们怎么会去。

    顾兰芷起身取来纸笔,胸有成竹道:“我给他画个地图。”然后便伏在案上勾勾画画。

    没想到她还会画地图,方沅凑近一瞧,不由失笑。运笔倒是稳健,可是,图上只有简单的线条和方框,在几处关键位置标注上“门”“人”等字眼,未免太过简略,口中笑道:“这是地图?”

    顾兰芷听出他在嘲笑自己,不禁柳眉竖起道:“怎么不是地图?”然后在图上给他比划哪里是后门、哪里是夫人居住的屋舍、从哪里走比较隐蔽等等。

    方沅忍着笑听她说完,故作一本正经道:“不错不错,我待会儿就这么跟陆十一讲。”

    顾兰芷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将那“地图”对折起来交给他。

    方沅看时辰已经不早,便要起身告辞,他还得给陆十一交待一些事情。可是刚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一件事,他再次环顾室内,问道:“那幅画呢,你不是说要裱起来,怎么没见你挂出来?”

    顾兰芷没想到他突然问起这事,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张口结舌道:“嗯……对呀……好画当然要收藏起来。”她看看外面天色,殷勤笑道,“天色不早了,就不留您了。”

    方沅原本只是随口问问,见她神色异常,反倒认真起来,“也不差这点工夫,拿出来我看看,装裱成什么样了。”说着竟又走回原位坐下。

    见他竟然又坐回去了,顾兰芷顿时一个头两个大,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方沅挑眉道:“天色不早了,顾娘子快点吧。”

    顾兰芷在心中权衡半天,知道他不好骗,决定还是实话实说,硬着头皮走过去坐下,脸上堆笑道:“明府,那画既然已经送给我了,是不是就是我的了?”

    方沅看她一眼,点头表示肯定。

    “那是不是可以随我处置?”顾兰芷继续问道。

    这次方沅没有点头,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看得她越发心虚,半晌才轻声道:“你不会撕了泄愤吧?”

    顾兰芷闻言一愣,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后赔笑道:“哎呀,您想哪去了,我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吗?”

    既然没毁掉,她为什么一脸心虚?方沅纳闷道:“那你把它怎么了?”

    “古人常言,知音难觅。您的画如此意境高远,放在我这等俗人手里,简直是暴殄天物,但若是到了懂它的人手里,那可就……”

    方沅知她在胡诌,打断道:“所以,你到底把它怎么样了?”

    “送人了。”顾兰芷快速答道,然后一脸任命地看着他。

    室内突然安静下来,方沅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面上看不出喜怒。

    方沅乍一听到这个答案,心里有一瞬的失落。可他很快收敛情绪,回想她向自己要画时的情形,沉声道:“你跟我要画的时候,就想好要送人了?”

    一般人不是该先问将画送给谁了吗?顾兰芷纳闷地想,不过看他总算开口说话,心里踏实不少,忙笑道:“那不是您先要送东西给我,我想要您那块宝贝玉,您不给,我这不才勉为其难要画的嘛……”

    看她王顾左右而言他,方沅就知道答案了,算了,何必非要她回答呢。她当时要那块玉,自己不也没给她吗?方沅自嘲地想,说道:“罢了,送给你就是你的了,你愿意送人就送人吧。”

    顾兰芷着实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这事就这么算了?顿时满脸堆笑道:“我就知道,您一向大度,定然不会跟我计较的。”

    方沅最不喜欢听她这样虚情假意地客套,倒不如跟自己吵架呢。原本觉得她今日为了帮他,先是受了惊,后又破了财,不想深究她与陈三娘的关系,可现在将最近的事情前后一想,估计那幅画八成就是送给了陈三娘。他终究没忍住,问了出来,“你到底为什么跟陈家那个……三娘走那么近?”方沅一下子没想起陈采薇的名字。

    顾兰芷本就心虚,见他突然提起陈采薇,便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送给她……”又惊觉说漏了嘴,便赶忙住口。心道这人果真聪明,这都能被他猜到。

    “我记得你以前跟她关系并不好。”

    “我们做生意,难免有求于人嘛。”顾兰芷就说了这么简单一句话,却不肯再多说。她想通过陈采薇走后门办事,怎么好讲给方沅听,他连收礼都不肯,必然不齿她的所为。而且出了今日的事,日后即便陈采薇没怀疑到她头上,她也不好再去找人家办事。既然这事都办不成了,何必再说出来,白白让他奚落呢?所以她还是决定不细说了。

    方沅等着她继续,却发现她似乎没有继续的意思。

    顾兰芷看看外面,故意道:“明府,天色真的不早了,要是让人看到您这么晚从我这里离开,岂不是有损您的清誉。”

    知她在下逐客令,方沅无奈,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答案,天色确实太晚了,只好起身告辞。

    顾兰芷将他送到大门口,看着他们离开,然后叮嘱伙计锁好门,才重新回到自己的屋里。这半天发生了太多事,她只觉得心中纷乱如麻。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知几时才睡着。却又做了一夜梦,一时梦见陈采薇哭哭啼啼指责她,一时又梦见方沅厉声质问她兰花图去哪了。

    等到第二日醒来时,已近中午,青梗禀告说陆十一早上来过,听说她还没起来,便要了笔墨留下一张便笺给她。顾兰芷展开那张纸,只见歪歪斜斜一行字,却是“妆奁后面”四字。顾兰芷看着这没有章法的四个大字莞尔一笑,想起昨日与方沅约定的计策,于是急急洗漱完,简单喝点粥,便坐着马车赶往刺史府。

    到了刺史府,刺史夫人果然不见客,她与门口的守卫都相熟,便央求他们把夫人的贴身婢女请出来。待婢女出来后,她便将昨日想好的那套说辞说与她听,什么礼物贵重怕丢了,是以今日赶来说一声,请她将礼物找出来呈给夫人云云,末了自然没忘了给婢女些许银两以示感谢。

    这之后几天,关于陈采薇与董笠的风言风语就传得满城皆知。有人说那日董笠醉酒,对同样醉了酒、在厢房休息的陈采薇用了强,纯属酒后失德,甚至有刺史府的下人声称当时听到了陈采薇的呼救。还有人说,陈采薇与董笠其实早有私情,那日他二人其实是在刺史府后宅私会,情到浓时难以自持,却不想被人撞破,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顾兰芷听着这些传言,心下不胜唏嘘,却不敢表现出任何异常,一切如常地经营着钱庄。

    又过了些日子,就传来了陈采薇与董笠订亲的消息。想想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于陈采薇而言,似乎只有这一条路可走。这事陈家本就理亏,不敢大肆调查背后到底是谁坏了他们的好事,所以就算对董笠有千般不满意,也只能咬牙认下这个女婿,含恨吞下这个苦果。

    对于这个结果,沈垂和夫人倒是很满意。陈家大小也算皇亲,沈垂万万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沾这个废物小舅子的光,与皇家沾上亲,自是高兴。

    至于董笠,原就是个不学无术之徒,本以为欺负了陈家女儿是闯下天大的祸,没想到最后因祸得福,稀里糊涂做了陈家的乘龙快婿。他哪还有心思细想这事的前因后果,早就和那群狐朋狗友去酒楼喝酒吹牛,吹嘘自己如何如何得陈家青睐,又如何如何前途无量。

    只有陈采薇,寻死觅活地闹了几日,却因太过懦弱不敢真的寻死,只得无奈接受这个结果。那日陈夫人将计策告诉她后,她先是拒绝,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子,又一向高傲,面对心仪的男子,怎会甘愿用这等下作的法子逼其就范。可是禁不住母亲再三劝诱,再想到方沅对自己的冷淡态度,她终究没敌过心中的执念,点头答应了。宴会那日,因为太过紧张,不知不觉就多喝了几杯,可是她一向酒量浅,在厢房的床榻上等待时,原本应该假寐,可最后竟真的睡着了,所以被董笠侵犯时,她头昏脑胀间也没察觉到异常。

    他们大婚那日,顾兰芷专门派人送了一份大礼,自己却借口回杭州总号汇报事情,提前几日便离开扬州。她没有后悔那日的决定,心中却对陈采薇多少有些愧疚,让她像个没事人一样去笑着恭喜人家百年好合,她实在做不出,只能避而不见。

    幸运的是,没有人怀疑到她与此事有何关联,随着时间的推移,担忧也好,愧疚也罢,诸多情绪都渐渐淡去,她的生活又归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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