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状如清露的液体在眼前晃动,少女脸上遍布疑惑。

    卫琛抬手接过,将酒一饮而尽,有几滴顺着嘴角滑落至凸起的喉结。

    “哎……你……”知宁来不及制止,吞了吞口水想道,这酒虽然好喝,但也容易上头,自己酒量不好,哪经的住他这般牛饮。

    卫琛只是觉得渴得慌,一碗下去,喉齿间是清洌的菊香,看了看那熟悉的瓷白酒坛,他终于开口说话,“这酒埋的时日不长,现在开封,有些浪费了。”

    知宁捧着自己的酒碗坐在小几旁,轻啜了一口道:“正因为时日短,才能在春日品尝到这秋菊的回甘,再埋上几月,便只剩浓烈的酱香了。”

    卫琛不置可否,姿态闲雅坐在了她的对面,提起酒坛给自己又倒了一碗,看到知宁如狸奴饮水般小心翼翼品呷着酒,他举着酒杯问:“这酒叫什么?菊花酿?”

    不得不说,她这酿酒的技艺确实独特,这酒入口舒适,溢出缕缕清香。

    他前世去过各种秦楚楼馆,不是没有领略万千美酒,但都比不上这一坛来得滋润,前世大业未成而被人毒死,害得他现在蛰伏的如此辛苦,心间忧愁不增反减。

    第三碗美酒下肚,他眼尾已然泛红,带着妖治的昳丽。

    知宁对他突如起来的兴致有些哑然。

    捧着碗不敢轻举妄动,想着若是他自己喝趴了应该不关她什么事吧……

    没想到他目光定格在她那一碗没喝几口的酒上,显出几分揶揄之色,“袁小姐就是这么恭喜我的?”

    “你若是能中状元,这酒就叫状元酒,我以后每年都给你酿上几坛,如何?”

    她伸出碗与他的碰了一下,面色红润,肌肤显得吹弹可破。

    每年……

    他听到这个词,捏着酒碗的手紧了紧,像是突然掉落了一根极细的轻羽在胸膛间轻轻地刮挠,来来回回蹭着,让人心生焦灼,额角都冒出了些细密的汗珠,顶着热意,他不敢再多喝,只象征性饮了一口。

    坐在对面的知宁却捧着碗豪爽的一饮而尽,发出几句“嘶哈”的声音,樱唇挂着莹莹水迹,显得更加鲜嫩欲滴。

    半开的窗,透着夜风,驱不散室内的热气。

    是他的心有些乱了,卫琛想。

    如果说对杨芜的纵容,是因为儿时承了她的救命之恩,想要留她一条生路。

    那么对这位袁家小姐,既是利用,又像是几分亏欠,但更多的,是想要摧毁。

    她太美好,让卫琛不可遏制地冒出了一些奇怪的念头,这些念头像是绵密的海藻,充斥着内心深处,不断膨胀,又像是一把野草,碰上点火星,就会将他烧的体无完肤,可是现在的他,不能再被人轻易左右。

    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了她。

    “呼~”知宁用衣袖抹了抹小嘴,这酒果真是越喝越上头啊。

    “你怎么不喝?”知宁看着思绪沉沉的卫琛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人真是奇怪,前一秒连饮三碗,下一秒却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自己,仿佛一条吐着红信的毒蛇,随时都会扑过来撕咬一番。

    不过酒壮怂人胆,知宁连喝两碗,已然有些醉了,她“腾”地站起身,卫琛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微微扬起了下巴。

    只见她俯身下来,如瀑布般的漆黑长发垂落至身前,一只冰凉的小手迅疾的贴在了自己的眼睛上,带着淡淡的馨香,像是溪边微凉的清风,舒适又惬意。

    “不准这样看着我,知道吗?”喷薄而出的温热气息,扫过卫琛的额发,带来酥酥麻麻的痒意。

    喝了两碗就醉了?

    他拂开她的手,让她坐好,她却和他唱反调一般,转过身子伸出手去够酒碗。

    知宁不是好酒之人,但她不愿亏欠别人,凡事有来有往,才得始终,来日再论起来,亦是清清楚楚,不会是一团乱麻。

    眼睁睁看着这举人饮了三碗,她还他就是,趁着现在还能看清楚根根分明的手指,她举起酒碗,松开捂住卫琛的小手,言语有些含糊不清,“这一杯,祝你事事顺遂。”

    平日里,三杯酒是知宁的极限,可是碗与杯又岂能相提并论,醉意从四面八方涌来,她开始觉得有些头晕目眩,眼前开始人影憧憧,“你不要晃行不行,你这样,我觉得头很晕。”她挥挥手朝卫琛命令着。

    一个重心不稳,往前栽了下来。

    卫琛及时将她扶住,她身子娇软无力,失重之时伸手勾住了卫琛腰上的革带,卫琛松手去阻止她的攀扯,没想到她整个人都扑在了他的怀里。

    温香软玉,腮晕潮红,卫琛不是没有被女人投怀送抱过。

    彼时他意气风发,一些庸脂俗粉根本近不了他的身,能上前陪酒的,也都是些落了难的清贵小姐,他不屑于碰她们,带入房中后,只需一杯放了迷药的酒水,就能让她们睡得不省人事。

    用这种拙略的伎俩躺在他怀里的女人,她还是第一个。

    尤其是眼前这女子手里还紧紧抓着他的腰带,让他没法直接将她扔在地上。

    “袁知宁,起来。”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发出了声音,她的手,要是胆敢再往下几分,他就……

    怀中女子脑袋拱了拱他的胸膛,仿佛在反抗他的话。

    她醉眼迷离,吐气如兰:“我的头,好晕。”

    “你喝醉了。”卫琛眸色渐深,看着她紧闭着的双眼,如扇的睫毛如蝶舞般轻动,似乎很想睁开,却因为浓烈的醉意而动弹不得。

    她一手扯着革带,一手环着卫琛精瘦的腰身,像是依赖,又像是束缚。

    卫琛掰正她的头,让她正面仰躺着面对自己,她却将环住腰身的那个手臂更用力了一些,被她环住的那一圈腰腹,烫的卫琛呼吸都加重了几分。

    他将视线落在了她那白皙的脖颈,因为仰躺而显得修长又脆弱,暴露在空气中,仿佛轻易就能折断,他左手托着她的肩膀力道松了几分,她如同傀儡娃娃一般,脱力往后仰着,将整个脖子充分地抻了出来。

    如果现在掐死她,就没有人能左右他的心神了。

    可是这么嫩白的肌肤,势必会留下一道很深的痕迹,还是换一种杀法?

    卫琛抽出右手,拿起了落在她脚边的软枕,望斋所用之物,皆为名品,这个软羽枕,填充得满满当当,若是用来捂住人的口鼻,让人窒息而亡,想来效果应该不错。

    一片阴影挡住了知宁眼前光亮的视线,久久停驻着。

    “你想杀了我吧?”

    微糯的嗓音,在寂静无声的书房中响起,如同光滑的瓷器上洒落了缕缕细沙,令人耳朵发麻。

    卫琛慢慢移开软枕,大片的光亮洒在通透酡红的小脸上。

    他将软枕无声息地垫在了她的脑后。

    知宁在他怀中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双眼仍旧闭着。

    明明还是一副醉意朦胧的模样,却逻辑清晰地说道:“你要是杀了我,你什么也得不到,只要我在这府中损失了一根毫发,你都是第一加害人,我前脚死,你后脚就得跟上,明白吗?”

    卫琛望着她的睡颜,没有接话。

    她的防备,原来如此周密,她竟是怕他杀了她侵吞她的家产吗?

    荒谬又可笑。

    他诘问怀中似醉非醉的人:“既然怕死,又为何抱着我不撒手?”

    知宁很不舒服,她只要一喝醉就爱闭着眼睛睡觉,但是脑中的思绪却起伏不停,她无法确定今日那举人的视线到底暗含着什么深意。

    他明明是带着恨意看着自己的,恨不得自己去死。

    可是他手上的动作又是那么的轻柔克制,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举人对她没有丝毫非分之想。

    她觉得房中太亮,眼睛刺痛,他便用软枕遮住了光亮,托住她肩膀的手臂稳健有力,不敢放肆半分。

    签立契约,知宁最先想到的麻烦就是他忘恩负义,卸磨杀驴,试问有哪个男子碰到这样泼天的富贵不心动?不想占为己有?

    而甘愿屈居一个女子手下,看她脸色过活?

    知宁不敢轻易赌上人性,她尚且不知满足,又何况一个陌生男子,所幸,他通过了她一次又一次的考验,温良恭谨,克己复礼,可是她好像还是没有看透他,不论再怎样接触,都像是隔着层层厚纱,她仍旧看不清,他到底在谋求什么……

    今日的酒,确实醉人,她将自己最担忧的事情囫囵个说了出来,却又被他套入笼中,难以翻身。

    “对不住,我实在太困了。”她侧过脸蹭了蹭他的衣袖,像只迷失在荒野的羔羊,疲惫地卸下了所有的防备,紧紧依靠在他怀中,哪怕只有死路一条,也要好好睡上一场。

    阿吉将她在袁府中操持的繁杂琐事添油加醋说了个遍,卫琛听了个大概,知道她近日劳累不堪,眼下喝了酒更加容易酣眠。

    浮沉的杀意早在她环住自己的时候消弭殆尽,一切汹涌的恨意,不过是自欺欺人。

    见她眼珠轻动睡得不安稳才用软枕遮住大片的光亮,可她却是如此的敏感,这么快就察觉到自己居心不良。

    还是说她从始至终,就没有信任过自己?

    卫琛不想再深究下去,毕竟她的心中,永远都是金钱至上。

    夜越来越深,烛火也渐渐燃尽,留下淅沥的一片痕迹,化作一缕轻烟灭去。

    卫琛抱着怀中睡得异常深沉的女子,步履沉稳地走在暗道中,甬道相连之处,熠熠闪光的夜明珠,如同星辰坠落人间一般繁华富丽,怀中裹着绒毯的人儿时而低声嘤咛几句,卫琛便放缓脚步,让她睡得安稳一些。

新书推荐: 我们相遇的瞬间 意景 SD同人【三井bg】三分爱情 最终幻想ff7-莉克尼斯之花 [综影视]恶女洗白攻略 遗失的桃花源 【综灵能百分百】低配魔女营业中 赛博海神[无限] 醒芙蓉 归故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