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昨日殿试一过,知宁便派人去宫门外接卫琛回府,可一直等到宫门下钥,也没能等到人出来,不光是卫琛,所有参加殿选之人都没有消息,宫门外诸考生亲眷皆焦心不已,按照历年规程,参加殿选考生从不在宫内过夜,如今宫门把守森严,连只苍蝇都飞不出来,实在罕见。

    等雁书和阿吉赶至夏府大门,发现顺天府官的伞盖仪从簇拥着一系着大红绸花的高头大马停在了夏府门前,仔细一瞧,那马上坐着的,可不正是他们公子吗!

    周遭恭贺蜂拥而至,瞧着大祁新晋状元郎,纷纷感叹这位状元郎真是风姿卓越,难怪一路引得姑娘们欢呼和雀跃,沿街抛花掷果。

    卫琛从奉天殿出来后,绷着脸游街被人参观了一路,现在回到府门外,也不管周遭百姓的热烈谈论,利落地翻身下马与顺天府中的官员告谢辞别。

    夏府得知的消息太晚,府宅大敞间,知宁匆匆迎了出来,提着水色衣裙,步子急促,织纱腰带轻盈飘逸,纤腰款款,显得灵动袅娜,行至门槛处,看到府外立着这么多人,倒是吃了一惊,不留神踏空一级台阶,卫琛迅速收回作揖的手,转身搀住了差点磕绊摔倒的知宁,“夫人小心。”

    周围哄笑声此起彼伏响了一片,皆赞状元郎与妻子恩爱有加,天造地设。

    知宁难得在这么多人面前露脸,又差点摔跤出丑,腮边已是绯红一片,只能挂着浅浅的笑望着卫琛,显出几分内宅妇人被夫君疼爱的羞涩。

    知道在府门外说话有诸多不便,两人对恭贺的百姓们道完谢便入了府宅,状元游街仪从有序散去后,周遭看热闹的百姓也三两离开,赞誉和羡慕之言传遍大街小巷。

    立在不远处阁楼之上的身影却发出一声不合时宜的嗤笑:“看起来倒真是琴瑟和鸣。”

    “将军还是认为那份契书是真的?”齐汾将外墙之事告诉了奉湛,两人立在阁楼之上恰巧见到了夏府门口发生的一幕。

    这定远将军府打通内外后,奉湛发现这处阁楼四面通透,立在上面能够环视俯瞰周遭府宅门庭,这东面的窗户,恰巧就对着夏府的正门。

    奉湛离开窗边,抽出一旁的佩剑擦拭了起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剑锋铮鸣,闪烁着熠熠银光。

    齐汾放下窗边竹帘,搔搔后脑出了个主意:“将军此次大破北戎,在朝中平步青云,若是真看中了那位夏家夫人,不如属下出面揭穿二人假成亲的把戏,将军坐收渔翁之利,将那女子纳回府中便是。”

    奉湛头也不抬,专注地拭着剑身,对齐汾说的话不置可否,半响,他才朝剑身吹了口气,悠然而道:“原是打算这么办,但现在怕是动不了夏府了。”

    想到昨日殿选上发生的事情,让满朝文武仍然心有余悸。

    明徽帝此番亲自坐阵监督诸位考生殿试,文试由内阁出题,在此基础上加了一场武试,主要考校各人骑射功夫,十人一场齐上阵,意在选拔文武双全之辈。

    许多考生十年如一日,只知枯坐寒窗苦读诗书,何来练就骑射的时间和精力,个个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生,站在原处拉弓都没有个准头,更别说骑上马跑一圈射箭中靶了。

    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诸位考生心中叫苦,没想到此次殿选竟如此苛刻,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马马虎虎走一轮过场。

    纵然对笔试再有信心,从马背上下来皆是两股战战,垂头丧气,一副不堪言说的模样。

    其中国子监中栽培出来的考生,十支箭有八支能中靶心,在一众考生里显格外突出,颇有些武将风范。

    六部官员瞧着明徽帝垮着的脸色有了些许好转,心下都松了一口气,若是这百来个考生里都挑不出文武双全的前三甲,那便是他们在选人用人之初的极大过错,少不了挨上一通斥责。

    虽说这几位监生站立射靶不在话下,但是马背上跑圈射箭却是弱项,眼瞧着几个监生一上马都失了方向,射了几支空箭,“咻、咻”的破空之声倒惊得马儿嘶鸣不安起来。

    有名贡生控不住马,欲求速成,急急拉了个满弓遥遥对准靶心,没想到马儿转了个方向,羽箭如白虹贯日一般,朝圣上所在的看台射去。

    “护驾!护驾!”

    一声高亢的吼声惊醒了尚未反应过来的明徽帝。

    众官员和守卫的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慌乱张开双臂围着看台。

    与此同时,“嗖”的一声,另一支箭势发如飞电从侧方袭来,将那射向看台上的羽箭在空中击落,插入校场兵器台上的盾牌之中,嗡鸣声传来,那盾牌“哐啷”倒落在地。

    整个武备殿静了一瞬,明徽帝怒极,甩袖冷哼,众人纷纷跪伏在地,不敢出一声大气。

    宫中御前侍卫将始作俑者架上殿前,那射歪箭的贡生吓得腿软如泥,面色惨白,跪在殿下抖如筛糠。

    念在今日临时加试,重点不在武举,该生惊扰圣驾,行为无状,被明徽帝下令逐出国子监,即日遣送回属地州府,永不得参与科举。

    “方才救驾的是何人,站上前来。”处置完冒失犯乱的监生,明徽帝端坐在龙椅上,扫视着跪得乌泱泱的一群考生。

    当时场面混乱,所有人都盯着看台的方向,直到盾牌倒地的时候,才将目光投向了射出另一支箭的方向。

    奉湛目力过人,仓惶一眼,便认出了那人。

    卫琛缓缓从人群起身,迈着沉稳的步伐来到了明徽帝的正前方。

    居于末位的几位官员交头接耳,将目光投向了国子监祭酒袁邺身上,袁邺心虚发汗,无所适从,方才圣上发作那国子监中的贡生的时候,他就已然冷汗淋漓,害怕攀扯到自己身上,现在空中拦箭之人又是自己的女婿,若是那箭有失准头,便是犯了扰乱考场秩序、意图行刺的大罪。

    明徽帝看着下方的卫琛,面上显得异常严肃,连着问了他好几个问题,见他不乱方寸,明徽帝赏识不已。

    令人拿了他的答卷当场阅览了一番,又让他在百官面前过了一场武试,发现他资质超群,实在是难得一遇的文武全才,念在他救驾有功,直接点了状元不说,还让他领了亲军卫指挥一职,护卫圣驾。

    诸多官员对圣上此举颇有争议,但天子无戏言,众人惊甫未定不敢妄加谏言,只盼明徽帝不要秋后算账,治他们一个筛人无用的罪责,毕竟像卫琛这样的清寒子弟又皎皎出众的极为稀少,能入殿选之人,大都牵衣带水,经不起盘查。

    只有奉湛心中明白,圣上此举意在培植自己的人手。

    亲军卫中世家子弟居多,与文武百官脱不了干系,而朝中党派纷争不断,明徽帝年岁渐长,时常身体欠安不得上朝,心向明徽帝之人屈指可数。

    他表面放权让太子代政,暗中却用内阁掣肘太子职权,同时勉励平王,想要将一碗水端平,明徽帝这种变化无常的态度,让朝臣们摸不着头脑,开始盲目站队。

    太子三番两次拉拢奉湛,就是想独揽大权对抗内阁,架空明徽帝,奉家承明徽帝之恩,才得以在上京立足,结党营私有悖朝纲,奉湛不愿将奉家一族老小的人头拿来儿戏,如今独善其身才是正道。

    而如果要为了这女人和新科状元过不去,想必会被人拿来做文章,委实有些不值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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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恩科殿试状元夏淙能文善武,逸群之才,救驾有功,着即册封为亲军卫指挥佥事,授正四品,赐黄金百两,白玉如意一对,锦缎十匹,钦此!”

    知宁和卫琛进门后没说两句话,宫内司礼监便带着圣旨进了夏府。

    “谢陛下隆恩。”卫琛谢恩接旨礼仪周到,那司礼监宣旨太监满意点头,知宁连忙叫下人将红封递上,张罗着公公们喝茶,那宣旨太监拂尘一挥,喝了盏茶润了润嗓子,感慨殿选之日有惊无险的一幕,对着卫琛高超果决的箭法好生夸赞。

    知宁在旁边听得是心惊肉跳,难怪近日做抄家的噩梦是越来越频繁,要是这箭射得有一丝差错,那她此刻就该身首异处了。

    可是话又说回来,富贵险中求,这举人摘了个状元回来,还直升四品官,虽说只是皇帝身边的保安,但也算出人头地。

    “你担任指挥佥事一职,岂不是变成了武官?”

    送走司礼监一行人,知宁跟在卫琛身后碎碎念,“我还以为你会和哥哥一样,出任翰林,从文从谏,若是入了圣上的亲军卫,那你岂不是……哎呀……”

    不妨卫琛停住脚步,知宁一头撞在他紧实的后背,捂住了额头。

    卫琛脑海中正在想着今后的打算,没想到她跟的距离这么近,看着她忍痛皱着脸,倒是将满腔心思尽驱散了。

    “你……没事吧?”他手臂轻动,想要抬手,却又克制的攥紧了手心,沉沉放下。

    知宁摇摇头,嘴里咕哝了几句这脊背真扎实。

    想到他之前看起来瘦弱不堪,如今能拉弓射箭还能一箭拦一箭,真是深藏不露!

    可是夏家清贫至此,哪里有马儿给他练习?加上听过邻里四坊皆谈论过这夏淙明明就是一文弱书生,知宁好奇他如今为何摇身一变成了文武兼备的全才?

    忍着满腹狐疑,想到两人约定过不问私隐,知宁退开两步讪讪笑笑:“是我冒失了。”

    卫琛见她对自己充满警备之心,记起那日醉酒时她说过的话,只能耐心将话头接过:“大祁文盛武衰,我不过是赌了一把运气才拦下了那支箭,后面想起来也觉得冷汗涔涔,你不会怪罪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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