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知宁手中动作一顿,不禁怀疑这举人是不是有读心之术。

    也怪不得卫琛说话直白,毕竟他眼下处于弱势一方,这位少东家又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主儿,纤纤玉手,细如凝脂,又怎会轻易侍奉他用饭呢,卫琛在女人身上摔过跟头,自是吃一堑长一智。

    “倒也没有别的大事儿,就是我们成婚所用的凤冠,我想让宝琢楼的师傅们在此基础上稍加改良些,作为宝琢楼的镇店之宝来售卖。”

    知宁小心翼翼瞅了瞅卫琛的脸色,见他面上未起波澜,便接着道:“毕竟是你亲自监制,我自然是要先征询你的意见。”

    说话间,知宁素手轻动,将盛好的汤递到了卫琛面前。

    卫琛凝思未语,要说这成婚第二天便要卖凤冠的女子,他还是头一回听闻。

    “若是为难,那就算了,我只是觉得身为女子,大婚之日能戴上如此华贵夺目的凤冠嫁与所爱之人,乃人生一大幸事,想成人之美而已。”知宁讪讪说道。

    那顶凤冠摆放在她房中实在浪费,若是放入宝琢楼中供人观赏,既能为宝琢楼带来名气,还能吸引更多新妇前来定制,何乐而不为?只可惜她画不出这么好看的图样子给师傅们参考,不然也不用问这心思深沉的举人了。

    “这是袁小姐的东西,自然随你处置。”

    卫琛说完,喝了口眼前的汤,在氤氲的的热汽中看见少女上扬的嘴角,他心中不屑:商人逐利真是不择手段。

    看着少女终于一副放下心事的模样,开始专注地用起饭来。

    她先是执箸夹了块炙肉往嘴里送,娇俏的小脸露出惊艳又满足的神情,又接连夹了几块咂摸品尝,像极了冬日间落在院子里圆滚滚的雀儿,让人萌发出想抓进鸟笼中圈养的冲动,看看她在这方固定之所中上下飞舞时会不会垂头乞怜。

    这样的想法在卫琛的心房叫嚣着破土而出。

    他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

    “你怎么不吃。”知宁咽下一口脆甜的鲜笋鲊问,“是不是不合胃口?”

    “没有。”他重新执箸,安安静静开始吃饭。

    知宁自小坐立卧行皆受过嬷嬷们的教养,但和卫琛比起来,仪态却差了许多,他天生天长的矜贵宛如刻画进了骨中,知宁不由得感慨,为什么这举人吃起饭来都这么好看?

    秉着食不言 寝不语的闺训,知宁也不好随意再与卫琛搭话,等丫鬟们奉上清茶漱口后,知宁才问起卫琛的口味。

    口味……卫琛什么山珍海味都吃过,只不过今天这道炙羊肉倒让他想起七岁时在军营中吃过的一道美食。

    “炙羊肉是北疆名菜没错,但其来源于北疆贵族中的御菜,主要是将羊羔去毛带皮辅以佐料整只架烤,直至色泽金黄鲜艳,众人围坐,片肉而食。”

    若有篝火烈酒,那便是众将士们冬日里的饕餮盛宴。

    “北疆贵族?烤全羊?”,知宁在风物记载中只看过关于北疆牧民习性,却并未看过烤全羊的记载,听到卫琛所说的话便充满了好奇之心,眼眸中亮光闪烁,“你吃过吗?”

    这副憨憨傻傻的神情倒让卫琛心虚了一瞬,他转过视线:“没有,只是书中看过。”

    知宁眸中亮光逐渐暗了下去,她“哦”了一声,想起这举人家在上京,又清贫如斯,上哪儿去吃北疆贵族的烤全羊呢,她不以为意笑笑:“一会我让依雯去问问府中厨子可有人会做烤全羊,虽然不是贵族,但羊还是买得起的。”

    卫琛没有接话,他本就是随口一提,如今的处境又怎比得上儿时营帐之外,天地为席那般恣意快活呢。

    --

    等卫琛顺着暗道回了西院的望斋后,知宁倚在美人榻上准备小憩一会儿。

    见午后天中乌云堆积,依雯担心是快要下雪的征兆,她伺候知宁休息后,发现房中银炭所剩不多,便轻阖上门,往外去寻管对牌的嬷嬷。

    如今在这夏府中,伴月阁的丫环比这里其他下人身份都要高些,依雯走在路上的时候,各人都会停下手中活计亲热唤上一句,“依雯姐姐好。”

    这是袁府中一等一的大丫环才能享受的待遇,依雯也不装腔拿乔,一一点头回应便沿着走廊往库房走,路遇一紧闭厢房中突然听到阿吉与人争执的声音。

    “快喝,这药是杨神医亲自配的,让我必须盯着你喝完。”

    依雯脚步一顿,侧身立在了窗边。

    “我不喝。”一名少年喑哑的嗓音传来。

    “公子前前后后在你身上都快花了上千两,这些都是名贵的药材,你要是不喝,那不是浪费了!”阿吉说的咬牙切齿,心疼地盯着那碗漆黑的汤药。

    立在房中的雁书正慢慢抓握着大小不一的石块。

    自从杨三斗为他调理好破败的身子后,他便有意识的开始恢复自己手脚的气力,虽不能像从前那样灵活,但最起码能像寻常人一般走动。

    “那便将药原封不动还给他,反正我也好的差不多了,他爱行坑蒙拐骗之事,说不定这些药根本不值钱。”

    阿吉见他没有要喝药的意思,捧着药碗只觉得手酸,便将碗搁置在一边:“杨神医算是帮你接好了手筋脚筋,你怎能这样说他?再说了,你不也是从南苑里被公子赎回来的么,我可打听过了,那儿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雁书听到南苑二字,神色瞬间变得狠戾起来,他盯着阿吉一字一顿:“我迟早会将他们都杀了。”

    听到此话,依雯不由吓得张大了嘴巴,意识到自己仿佛听了不该听的话,连忙伸手掩住嘴巴,有些慌神,准备赶紧迈步离开,手脚却有些不听使唤,差点摔了一跤。

    五感灵敏的雁书听到动静后,转头疾问:“什么人在外面?”

    阿吉警醒地站起身,三两步走至门边探头望去,只见一截樱粉的裙角消失在回廊尽头。

    “应该是少夫人身边的侍女。”阿吉猜测。

    雁书冷哼一声:“想不到你们这府中竟也污糟得很。”

    他想到在卫国公府时,卫廷掌管府中事宜的那两年,公子院中就没消停过,里里外外都有卫廷布下的眼线。

    若不是三公子扮得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麻痹卫家的人,想必早已被卫廷啃得得连骨头都不剩,所以雁书对听墙根的行为分外痛恨。

    而刚刚听完墙根的依雯正按着自己狂跳不已的胸膛,大口地呼吸,有些害怕房中人追上来。

    转念一想,这应该就是阿吉口中被杨神医所救的少年了,方才听他语气严肃不似玩笑,张口就是打打杀杀,真是吓人……

    依雯寻到库房的管事婆子,吩咐她将银炭送至宜园后,便绕开了来时的回廊,从另一条路准备回去,却看南侧耳房处有两位嬷嬷守在药炉处把着火闲聊,见有人过来便打住了话头,站起了身。

    “嬷嬷们好,这是夫人的药吧?”

    两位嬷嬷都是这宜园中的老人,知道这是少夫人身边的大丫环,其中一位年长些的上前道:“回姑娘的话,正是呢,神医交待了这药得小火熬上两个时辰,时时刻刻都需要有人看着,老婆子我呀这腰都快断咯。”

    “嬷嬷真是辛苦。”依雯福了福礼,抬脚欲走。

    那位年长些的嬷嬷放下手中竹扇拦在了依雯面前,“看着姑娘我就觉得是个极有福气顶顶善良的人儿,老婆子我原本是负责这南院中采买的活计,如今府中管事见我们岁数大了,就给我们分得个看炉子的活计,虽是松泛些,但我瞧夫人这病得日日喝药,一天守上个三五回,还得控着火儿,我们这把老骨头实在有些受不住。”

    “姑娘发发善心,帮我们在少夫人面前美言几句,若是不能换个差事,或者将我们放出府去也行啊。”

    依雯有些为难,上午分配差事时,小姐倒是也觉得这宜园中之前的下人年岁偏大了些,可如今年节将至,正是缺人手的时候,便摁下了将这些年考的婆子放出府的打算。

    见这婆子哀求的模样,依雯也不好一口回绝,只得道会帮她在少夫人面前说和,想起她们负责过采买,便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两位嬷嬷出府采买之时可听别人说过南苑是个什么去处?”

    “这……”两位嬷嬷迟疑了半瞬,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依雯越发起了好奇之心:“怎么了?”

    年长些的嬷嬷不自然笑笑凑上前:“姑娘常年在内宅,恐怕是不清楚,这南苑啊……”,嬷嬷让依雯附耳过来,在她耳边言语了一番,依雯登时面上青白一片,脸色有些难堪。

    “嬷嬷……我,我也不是故意要问的……”依雯赶紧摆了摆手。

    “姑娘年纪小,自是不太懂得外面的世道,也不要怪我污糟了姑娘的耳朵,只是希望姑娘能在少夫人面前帮我们提点提点就成。”

    依雯没想到问来个这样的结果,脑子里正糊涂着呢,只能点点头就应下了往宜园方向走。

    那位年长的嬷嬷往炉子里添了块碎炭,叹了口气:“还得熬半个钟,我看这药喝了这么久了都没起色,怕是难了……”

    “你小点声,今儿个那位管事的还闲我俩老货话太多,生怕吵着房里躺着的那位。”

    炉子里的药“咕噜咕噜”的响。

    年长的嬷嬷暗啐一口:“凭她是江南来的老仆就高人一等了,照我看,这府中公子的才貌,今后指不定要接多少姨娘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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